他伸手要去开窗,高重璟起身拦下:“玉虚观的鸽子?” 宋观玄偏头听了会:“是纪安斌的鸽子。” 这只鸽子异常的大,脚上拴着个圆筒,格外笨重地在窗外跳了两下。 高重璟飞快地将鸽子抓进来:“好像是捎了什么东西。” 鸽子一进房中,立刻扑腾两下往宋观玄怀里钻去。 宋观玄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筒,一股淡淡的腥味飘散出来。他蹙着眉头在手边的案上磕了两下,一节白色的东西滚了出来。 高重璟凑过来:“这是什么?” 宋观玄压下胸口的恶心,勉强道:“像是截指骨。” 他抽出裹在小筒外的信卷,只扫了一眼就递给高重璟。 “樊贞的?!”高重璟看过,即刻将那泛着腥气的指骨也拿远出去:“我去扔了他。” 宋观玄胸口重重起伏两下:“叫段翩碾碎了扔到外头水沟里去。” 高重璟照做,洗过手才回到离间。身上带着好闻的清香坐在宋观玄身侧:“纪安斌问你樊贞的账够吗是什么意思?” 宋观玄嗓子发痒,闷闷咳了几声没有回答:“信上说樊交佟趁机逃走,他为搜人将整个交界的关口都封锁了。这事情恐怕有人参奏,若是你在,替他说些好话。” 高重璟点点头,看着宋观玄脸色依旧不大好:“别起身了,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宋观玄点了点桌上的鸽子脑袋,歪头想了想:“替我拿纸笔来,回几个字。” 高重璟将纸笔搁在桌案上:“回什么?” “观玄心领。” 高重璟一一代劳,写到观玄二字时他的手顿了顿。心中蓦地生出几分疑惑,宋观玄是不是在算计他自己。 宋观玄见高重璟凝住,伸头一看纸上是他名字,笑道:“既然让你知道了我的习惯,定然不会再用的。” 高重璟半信半疑,将鸽子放了出去:“上辈子这樊交佟有什么后续?” 宋观玄把纸张推到高重璟面前:“你将横卢,陆安以及陆安之外的边界画出来。” 高重璟照做。 宋观玄目光随着山川走势的简单线条移动,指尖点着一处处关口缓缓说了几场战事。 “……曾经这里祸起内贼,借着军饷中饱私囊,与高歧奉一道两头买卖。” “高歧奉授意的?” “国库亏空无处填补,假借战事窃取举国之力。一来权利稳固,二来这就没人在意他如何……” 宋观玄声音顿住。 “夺我皇位?”高重璟满不在意。 “嗯。”宋观玄揉了揉眉心:“这事我发现时已经晚了,大概是第二年,无论气运如何轮转也没法……” 高重璟将他搂进怀中:“这不是你的错,别想了,如今你我一道重来。” “可是,可是……我如何能这样轻描淡写就将旧事放下。”宋观玄这话出口心中起伏不定,衣料层叠着衣料,他听见高重璟有力的心跳声。 “万千错处,源头也不在你身上。”高重璟低声到。 宋观玄陷入沉思,没有说话。半晌道:“高乾的死又怎么回事?” “是中毒,高乾死之前亲口所说。”高重璟顿了顿:“我怀疑……” 宋观玄蹙起眉头,这话未必是真。当时的高重璟丝毫没准备打断旧臣新势,大有可能是高乾故意说这话来激得高重璟有所防备。 “这……”他迟疑着:“高乾属意养生仙方许久,虽不是王若谷照管,但花点功夫也能查出是否有端倪。” 宋观玄心里默默盘算起来,坐起身子盯着桌上纸笔:“这事若要做,交给严回春我才放心。”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若是确有此事…… 高重璟捏了捏宋观玄的手,他坐在一块,也望着桌上纸笔。 灯火渐微,子时的月色从身后窗纸里透过来。 宋观玄终于回神,他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微微阖目道:“那日严大人送了我一碗醒神的汤药,我或许该见见他。” 高重璟拢了拢晃眼的烛光:“那我明日和严回春一起来看你,夜深了,睡吧。” “嗯。”宋观玄忽然乖觉:“我还没吃饭呢,不睡。” “吃过了,特别认真,我喂一勺你吃一勺。” 宋观玄方才想得入神,丝毫没有在意,听高重璟提起才后知后觉发现确实好受不少。 高重璟替他将床前的灯火点亮:“刚好明天也别挤在檐下吃饼了,找了严回春一起到东宫去。往后也别吃那饼,我们一道吃饭多好。” “无法无天。”宋观玄望着高重璟的背影轻声。 高重璟转过身,举着烛火凑到宋观玄面前。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灯火快要将两人点燃:“他们再怎么参也是无用,玉虚观和我都是你这边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31 02:48:51~2024-01-01 0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应有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寻迹(修) 手中的风筝脱手而去, 没入初夏之中。 宋观玄有些可惜地看着线轴,身后传来严回春的声音:“小宋大人,好些了吗?” 宋观玄瞥了眼他身后的卫南, 笑着将严回春迎进屋中:“入夏了没再疼过。” 严回春按过脉, 抬眼示意让卫南也来查看:“我看胃疾恢复得差不多,或许月末卫南的方子可以在你身上试一试。” “有用?”宋观玄有些动心,庭中微风吹拂,已然六月天气。 卫南沉吟片刻:“试试才知道,大概是要改。” 手下的药枕抽走,宋观玄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言语都轻快许多:“高重璟知道?” “昨日和他禀过, 只不过他说要是难以确定不如让他先喝一遍。”严回春腾挪着药箱将瓷瓶罐子都收回去:“这几天常常到太医院来找我, 说是要看卫南的方子” 宋观玄望着窗外的棠树,眼里铺着层层粼光:“他看不明白,到时候煮点祛暑的方子哄他喝下安心。” 卫南站在严回春后头笑出声,在严回春的眼神下退了出去。 “小宋大人……”严回春欲言又止。 宋观玄伸手接住窗外的明光,看着指缝里的光影半晌才应道:“是圣上的事情?” 一月和严回春提过,宋观玄等了半年, 终于是等到了严回春的回音。 “小宋大人还记得殿下立为太子那日的事吗?那天的醒神汤我是有些私心。”严回春褶子堆在一块,目中微光闪烁:“太医院是有些端倪, 但若是要搞清楚这些端倪, 我一个人或许不够。” 宋观玄微微阖目:“严大人但说无妨,我是有意周旋才提起。” “圣上的方子有问题。”严回春坐下来给他自己倒了杯水:“这方子十分巧妙, 几旬为期单拆出来都是无害的。” 宋观玄沉吟片刻:“你去拆方子了?” 严回春摇头:“不敢, 不知是谁所做。” 他犹豫片刻:“可这半年我若诊脉, 会稍稍加入一些化解之法。” 半晌空档, 严回春接着说:“我的医术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 刚入太医署时面诊圣上,险些将他折损……” 宋观玄一惊,严回春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本来是掉脑袋的事,圣上宽容我一回。”严回春将茶水喝干:“这事情我左思右想数月,觉得还是不能瞒下。这些人里头我只信得过小宋大人和殿下,所以来请你帮忙。” 宋观玄望着茶水想了会:“卫南那药几成把握?” “三成。”严回春脸上的褶子都带上些不忍言说。 “三成比无药可医要好太多,只管往我身上试吧。”宋观玄重新替严回春续上茶水:“到了疑难处,别忘了请我去看方子和记档。” 严回春目光顿了顿,望着缓缓注入杯中的茶水骤然后悔起来。他推远茶杯:“药方还未定下,不会盲目试药。即便不成,也不会有损身体。” “观玄知道。”宋观玄微微颔首,搁下茶壶顺着脚步声朝院中偏头:“你看那是许大人吗?” 庭院中许生平披着日光而来,深灰衣袍耀眼几分。他眯着眼睛走得十分缓慢,到了室内动作才利索些,朝着两人行礼:“宋大人,严大人。” “许大人恢复得不错,我先回去复命了。”严回春提起药箱,和许生平错身后又看了眼宋观玄。 宋观玄微笑着目送片刻,清了清嗓子:“许大人坐吧。” 许生平一撩袍子,对着窗口坐下。 院中绿意喜人,他眸中闪动着点点明光:“今天却是个阳光耀眼的好天气。” 宋观玄换去桌上茶杯,又替许生平也倒了茶:“许大人眼睛好些了?” “小宋大人替我狠心,说我盲了。”许生平无声笑了下:“邝舒平日日来我家院子里跪着求见,也不敢跪在门前,怕我绊着他摔了碰了。” 宋观玄忙着添茶叶,漫不经心问道:“心疼难过?” “现在跪我还有什么意思,想跪由他与我无关。” 宋观玄劝许生平说开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忍住。 茶壶盖子磕着边沿,发出粗糙的声响。 “今天早上兰筝死了。”许生平邈远地说着新传闻,指尖在杯口打圈:“乾都休沐,花月楼的兰筝死了却是一派风平浪静。晚间还有尝珠姑娘的论琴会,我从那边经过看见彩灯张罗到巷口。” 宋观玄垂眸,许生平脸上不见欣喜神色,也不觉得大仇得报此生分明。照这样邝舒平应当会回到邝家之下,越发是不可能再与许生平有任何联系了。 壶口冒着微不可见的热气,许生平话少,感概过后再不出声。 “别想那些,自己身体重要。”宋观玄宽慰道。 “我眼睛好多了,能看见,偶尔畏光而已。”许生平道:“多谢关心。小宋大人繁忙数月,更要注意自己。” 宋观玄有些忽然有些好笑,两个人坐在这里恐怕凑不出一副好身体来。想到此处他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彼此彼此吧。” 许生平话都说尽,不知怎么告辞。拿着茶杯喝了一回又一回,半晌才突兀开口:“小宋大人,生辰吉乐。” “多谢。”宋观玄看他煎熬,带着笑意道:“留下吃饭?” 许生平如释重负:“不了不了,我回家去,有些累了。” 宋观玄支着头又将许生平也目送出去,喃喃道:“休沐休沐,我看没一个休沐的。” 他坐在窗前数着檐角铜铃的声音,呆得有些困倦。 严回春的话绕在心头,许生平的话也绕在心头。数月了,宋观玄依旧举棋不定。朝上高重璟近来行事利落,与他相得益彰。 本是顺风顺水的事情,韬光养晦的高歧奉把这份闪烁衬托得有些碍眼。于是玉虚观也好国师也好,在朝中的成了高歧奉一派制衡高重璟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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