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君不必多礼,来,坐到朕身边来!” 靠在宁明劫左边的少年,极其识趣的起身站到了一边,为顾时让出了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位置。 顾时对宁明劫的邀请充耳不闻,执意伏地跪拜,以头磕地。 “陛下此次召臣前来,想必有事要吩咐,还请陛下明示。” 顾时语气淡漠疏离,满心戒备的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惹的宁明劫,脸色一阵接一阵的不悦。 明白顾时是在拒绝后,宁明劫也不好明着强求,便直接安排他,坐到了自己右边的座位,与沙棠相对而坐。 待顾时落座,宁明劫双手一拍,一个脚下虚浮,下巴淤青的少年,便被两个侍卫,从门外推了进来。 顾时抬眸看着,捂着腹部,踉跄上前的少年。 在他匐地叩拜时,还能看见湖蓝外袍的袍角上,坠着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 伏在地上的人,纸片一般,弱小又脆弱,仿佛任谁都能轻易摧残,撕毁。 “抬起头来!”宁明劫的嗓音依旧慵懒发哑,却令人不寒而栗。 单薄的少年,闻声缓慢抬头,无助的眼神,有种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撕烂揉碎的错觉。 顾时在看清这人的脸时,怔了一瞬。 是他?
第68章 沛之 这少年顾时认得,正是那天宁明劫要赐给凌射做侧室的男宠。 也是,上一世,他被绑入宫时,多次帮他解围周旋的小小少年。 只是给凌射选侧室的事,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吗? 这人怎么又被带到了自己面前?并且还被打成这样,宁明劫到底想干什么? 顾时心中正忐忑,就听到宁明劫,对地下跪着的少年说:“沛之,到你家少君身边去。” 叫沛之的少年,得了宁明劫的命令,一刻不敢懈怠。 拖着发软的脚步,走到顾时桌案边,规规矩矩的跪到了顾时身侧。 顾时见沛之,真的跪了过来,也立刻跪在了座位上,向宁明劫拱手行礼。 “臣惶恐,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何意?”宁明劫冷笑:“凌颜颜昨日入了永定侯世子府,你可知晓?” “今日早朝,多日不见的永定侯,不但为亲子请封侧室,还自请让位,将永定侯之位,传给了他的世子,你又知不知道?” “顾时,这就是,你答应给朕办的差事吗?” 顾时微怔,回想昨日,除了昨晚与凌射出门吃饭,他一整天都在世子府,不曾离开,按理说有任何动静,他都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凌颜颜是在,他跟凌射出门后,才被偷偷送进府中的? 见顾时低头不语,宁明劫眯了眯眼,又道:“那日,朕与永定侯较劲,两个侧室,你谁都不收,如今又反悔,收了凌颜颜,若是不收朕的人,朕岂不是很没脸面?” 顾时僵硬的梗着脖子,说出的话,也寸步不让:“陛下,此事,容臣回去想想办法,至于这位公子,臣不能带走!” 宁明劫听了这话,不气不恼,表情依旧淡然,说出的话语气轻佻,却满是威胁。 “朕进听闻,近日顾太医在狱中生了重病,那里阴冷潮湿,又缺医少药,也不知道老人家能撑多久?” “还有你兄长顾辰,长年守卫边关,虽未被牵扯进本案,能免除牢狱之灾,但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也是常有的事。” “啊!对了,听说那个叫春城的,以前是个杀手,看来朕得好好查查,若真牵扯人命官司,朕可不能轻饶啊!” “至于钟意……” 顾时不忍再继续听下去,直接伏地叩拜:“谢陛下隆恩,沛之,臣愿替永定侯世子收下了。” 宁明劫弯起微醺的眼睛,捏起旁边小倌的下巴,笑的开怀。 “好!今日高兴,朕敬两位爱卿一杯,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等日后除了那些乱臣贼子,你们二位,必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宁明劫身边那小倌,极有眼力劲儿,一听说宁明劫要敬酒,撑起柔若无骨的身子,便殷勤的为宁明劫斟酒。 沙棠身边的小倌,也不甘示弱,挑衅似的,给主人倒了一杯酒。 顾时身边的沛之见状,不敢怠慢,也颤抖着惨白的双手捧,起面前的酒壶,小心翼翼的为顾时斟满了酒。 顾时虽心情不佳,却还是替他斟酒的沛之微微颔首,表达了谢意。 沛之自小入宫,性子软弱可欺,向来都是别人欺负他的份,却从未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第一次接受谢意的沛之,愣愣的将手中酒壶放回桌面,有些无措的向顾时点了点头。 宁明劫举杯,沙棠殷勤吹捧道:“陛下圣明,臣必将誓死追随。” 可宁明劫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顾时那双光洁漂亮,端着酒杯的美手上。 只见顾时跟着自己一同举杯,虽没说什么恭维的话。 只一个饮酒入腹的动作,就能让宁明劫脑补,得到顾时后的销魂场面。 不过,宁明劫告诫自己,身为君主要忍耐。 等除了凌射这个最大的障碍,无论是兵权,还是顾时,一个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酒宴接近尾声,场面开始污秽起来,沙棠搂着身侧的小倌,先行告退。 宁明劫却有些不尽兴的,一直盯着顾时。 顾时实在忍无可忍,也等不及凌射来带他离开了。 直接向着宁明劫行了个叩首大礼,起身便走。 宁明劫醉意上涌,反应不及挽留,人已经走出了门口。 沛之顿了一下,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出了红楼灯红酒绿的大门,顾时依旧没有没有看到凌射的身影。 这让顾时压抑了一个晚上的心情,又更加郁闷了几分。 迟胜看到顾时出来,急忙赶着马车过来接他。 见到迟胜,沛之率先开口,小声叫了句:“家主!” 迟胜抬眼,看见顾时身后跟了一个人,不由一愣。 “你怎么在这?”迟胜也压低了声音质问他! “这里眼线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再说!” 顾时虽然好奇沛之和迟胜的关系,但也知道隔墙有耳,宁明劫还在里边,红楼周围怎么可能有没他们的眼线。 迟胜觉得有理,垂眸将马车的车门打开,送顾时上车。 迟胜打算让沛之,跟他一起在外面赶车。 谁知顾时坐定后,却说:“沛之,进来。” 顾时的嗓音清冷,不容拒绝。 沛之看了一眼迟胜,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才坐进了偌大的车厢里。 马车门一关上,顾时便坐到了沛之身边,搭上了他的腕脉。 “顾少君,使不得。” 沛之知道顾时在凌射心中的位置,哪敢让他碰自己。 沛之几乎是在,顾时触碰他手腕的瞬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病人与大夫,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过来,老实坐着。” 沛之看到顾时冷了脸,也摸不透这位少君的脾气,只能又乖乖坐了回去。 顾时冰冷清瘦的指尖,再次轻轻的按到了沛之的脉上。 虽然,期间顾时什么话都没再说,却让沛之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失血过多,长期挨饿,营养不良,难怪看着有种病态的柔美。 顾时越诊断,眉头就锁的越紧。 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想来在宁明劫那里,没少被折磨。 来了世子府,也算救他一命。 顾时从座位下面,抽出了一个药箱,还是上次,他被宁楚荨刺伤了肩膀,凌射帮他上药留下的。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脱衣服!” “啊?” 顾时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让沛之下意识攥紧了袍角。
第69章 为什么带他回来 沛之知道顾时是顾太医的传人,也知道顾时这么做,是要帮他疗伤。 可沛之自小入宫,被折磨久了,听到这个词,还是忍不住紧张。 “想什么呢?我是大夫,你这么重的血腥味,若不想死,就赶紧让我检查!” 沛之虽然心里忐忑,但顾时这么说了,他也不敢拒绝,只好紧闭双眼,抿紧双唇,一咬牙一跺脚,除了上半身的衣物。 顾时在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的疤痕时,简直惊呆了! 明明还是个少年,身体却瘦的,连每根骨头的轮廓都无比清晰。 这孩子,到底在宁明劫那里受了多少罪啊? 顾时揭开,沛之精瘦小腹上,一块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纱布跟伤口有点粘连,顾时皱眉揭开后,里边那个皮肉外翻的血洞,还在断断续续的向外渗着鲜血。 血几乎浸透他整个里衣的下摆。 再晚一会,恐怕就会浸透外袍了。 难怪,刚刚沛之进门的时候,会一直捂着腹部。 顾时精心细致的,帮沛之清理着那个,周围肌肤高高肿起的伤口。 就像一个医者,对待每一个普通的患者一样,不掺杂任何情感。 可沛之内心,却是无比的感慨。 他浓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心中划过某种,莫名的情绪。 眼前的人,让他突然想起了,昭和殿的李嬷嬷。 他小时候第一次受伤,李嬷嬷也是这样细致的帮上药,还贴心的嘱咐他回去后,不要沾水。 那时候沛之十岁,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温暖。 得人恩果千年记,沛之一直想报答李嬷嬷,却一直没有机会。 昭和殿的纯贵妃,深得盛宠,又有三皇子傍身,李嬷嬷作为她的陪嫁嬷嬷,身份尊贵。 只有她给沛之施恩的份,沛之根本没能力回报她。 后来,他得了圣宠,拿了些御赐之物送给李嬷嬷,她也总是婉拒,说她一个老人家,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让沛之自己留着傍身。 沛之很是感动,从小没有母亲的他,便认下李嬷嬷做姑姑。 那天,陛下一杯毒酒,赐死纯贵妃,沛之也在现场。 那杯掺了鹤顶红的毒酒,还是陛下亲自帮纯贵妃添到杯子里的。 他还记得,那天桃花开的真美呀!那个明艳动人的贵妃,就坐在桃树下的石桌前。 心满意足的,喝着夫君亲自为她斟的果酒,笑的比桃花还优雅灿烂。 直到临死前,她都不知,她满心爱慕的夫君,根本从未将她当做过爱人,只是一个朝堂党争的牺牲品而已。 顾崇仁被叫来,替纯贵妃诊治时,那个毫无生机的女人,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或许死在她爱的人手里,她是幸福的,可在沛之眼里,宁明劫并不值得她付出生命,去帮他巩固帝位。 那晚,昭和殿所有的人都被秘密处决了,那个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太医,也全家下了大狱。 唯独李嬷嬷,在沛之付出了惨痛代价作为交换后,才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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