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顾时,刚从亲手杀了宁楚荨的阴影中走出来。 又赶上,顾时的大哥在战场上失踪,生死未卜,顾崇仁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刑部大牢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夕之间,这世上跟他有关联的人和事,似乎都消失了。 顾时开始病的越来越重,那是凌射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可能留不住顾时了。 自那以后,凌射不敢再强迫顾时做任何事,只要顾时说过的事,无论大小,凌射都会当做圣旨一般帮他办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时似乎慢慢感受到了他的善意,那个想要看看恶魔,到底能演多久的好奇心,奇迹般的成了顾时,重新活下来的理由。 没想到,直到凌射死那的天,看他的眼神,依旧还是那么缱绻,留恋,不掺半点虚情假意。 那一刻,顾时才知道,凌射的感情是那么的真挚,热烈,是他自己懂得太晚,错过了良人。 顾时眼巴巴的,看着越走越近的花园,有种想过去坐坐秋千的冲动。 就当是体验那个,曾经属于他,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一次的秋千。 可看到那秋千周围,忙碌打扫的仆从,顾时瞬间打消了念头。 他现在这身份,偷偷过去坐坐还行,这样当众去玩儿,于理不合。 顾时依依不舍的瞟了好几眼,还是不甘心。
第4章 原来你是小可怜 他捂着肚子,跑到顾崇仁身侧,低声耳语。 “父亲,人有三急,我现在好急呀。” 顾崇仁脸色一变,脸上带着薄怒。 “怎会如此不知礼数?” 顾崇仁曾经是个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多次教导过顾时他们几个孩子。 去贵人家问诊前,要打理好自身,不论是着装,还是便溺之事,都要在进入贵人府门前处理干净,以免失礼。 刚刚顾时一时被往事冲昏头脑,忘了这茬。 此时,被顾崇仁这一呵斥,也觉得,不该如此任性。 都怪凌射百依百顺,把他惯坏了,一时间竟忘了规矩。 前边带路的管事,无意间听到了顾崇仁父子的对话,慈眉善目的脸上,鄙夷之色稍纵即逝。 一脸和善的回身赔笑道:“小公子还是个孩子,顾太医不必苛责。” 他又偏头,把脸凑到顾时的高度,抬手指了指,秋千旁边那些负责洒扫的粗使仆人。 对顾时说:“小公子自己去问路吧!我和你父亲还有正事儿,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回车上等吧!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顾崇仁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再变,一个下人,明摆着说他儿子没用,谁听见,心里能舒服,只是面上不好得罪罢了。 他接过顾时手上的药箱,厉声在顾时耳边道:“完事儿,回车上等着去,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之后二人便匆匆向着后宅而去,独留顾时一人,不管不顾。 永定候府里的路顾时再熟悉不过,曾经被困这里四年,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快被无聊的他盘包浆了。 他想去哪儿就去哪,自是不必有人带路。 不过,他现在,只想先坐一下秋千,然后再去找找凌射,跟他认识一下。 也不知道,凌射现在长的跟二十岁时,像不像,自己还能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谁知,顾时刚走到秋千附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跪在秋千旁冷的发抖,虽然不似前世那般一身戾气,冷漠孤傲。 可顾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少年唯唯诺诺的跪着,旁边洒扫的仆从,从水桶里捞了吸满了脏水的抹布,故意往地上拧。 豆大的水花,落在地上,溅了凌射满身,满脸。 水流落地,汇聚成小溪,聚集在凌射身前,染湿了凌射膝下一大片。 此时,时节已过霜降,凌射本就穿的单薄,要是再湿个彻底,这样的夜里,不生病,也扒层皮。 顾时既心疼又气恼,撕了这几个仆从的心都有。 但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碰巧路过的模样。 顾时勉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又无害。 他走到刚刚往凌射身边洒水的仆从身后,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啪……。” 声音极响,周围低头干活的仆从,被震的猛然回头,诧异的盯着顾时。 就连一直低头默默承受的凌射,也不禁抬头查看起这边的情况。 只是,天色已晚,只有仆从带来的一盏引路灯,插在秋千旁的树枝间,发着莹莹微光。 凌射根本看不清来人,只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身形消瘦的模糊身影,看起来,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仆从吃痛尖叫,差点骂出脏话。 只是回头看见顾时衣着不俗,小脸白里透红似蜜桃,眉眼弯弯似皎月。 一看就是谁家来府上做客的小少爷。 他得罪不起,只能收敛怒意,换上一副狗腿子似的嘴脸,蹲身恭敬询问。 “小公子找下奴,是有什么事吗?” 顾时没有回答,反倒神秘兮兮的,眨着天真无害的大眼睛,询问起他来。 “你们这么晚还在打扫,是要做什么法事吗?” “法事?” 仆从一听,心里发毛,两腮挤出的笑,僵硬的挂在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 “小公子,何出此言呐?”仆从真心发问。 “我听父亲说,夜幕下洒扫,是在为阴魂引路!” 顾时声音不高不低,待其他几个仆从,都向他聚拢而来,顾时才稚嫩又天真的发问:“难道你们不是?” 那几个仆从被说的,颈后冰凉,频频回头,不自觉的往身后张望。 顾时趁他们走神,极其自然走到梦寐以求的秋千前,稳稳的坐上,荡了起来。 “刚刚我还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浑身滴水的红衣女孩,神情落寞的坐在秋千上,你们是要超度她吗?” “红衣?” “羊角辫?” “浑身滴水的……女孩?” “那不就是三小姐吗?她掉进井里的时候,正值新年,可不就是穿的红衣吗?” 都说童男子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些没怎么读过书的下人,总是对民间谣传,深信不疑。 几个人,见顾时说的这么详细,不由得聚在一起,开始小声的,给顾时胡编乱造的人,对号入座。 完全没注意顾时在秋千上,动了什么手脚。 顾时将钟意为顾崇仁准备的金线,一头绑在秋千上,一头拉在手里。 起身拉了拉金线,秋千果然不规律的摇了起来。 他满意的,将手中金线,递给跪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凌射。 只见顾时俯身,单手掩唇,凑到凌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低声说:“一会儿,他们再敢为难你,你就拉这根线,一准儿吓死他们。” 能替凌射报仇,顾时想想就开心,连带着说话声,也跟着愉悦起来。 少年愉悦的嗓音,就像跳动的音符,敲在人心上,一下比一下猛烈。 这个小少爷,是想帮自己整治,这些刁仆吗? 这个想法,在凌射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为什么帮我?”凌射嗓音稚嫩微哑,完全听不出,一点前世的影子。 “我高兴!”顾时扬眉,一脸傲娇。 呵,原来,是贵人之间的游戏啊! 不过,能报复这几个恶仆,还不怕被母亲惩罚,被当做玩物又如何。 所以,凌射欣然接受了顾时的提议,将他递过来的金丝,悄悄攥在了手里。 “喂!”顾时这一嗓子,差点把那几个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仆从,吓的魂飞魄散。 惊魂未定的几人,齐齐朝顾时看过来,等着他的下文。 “我跟你们说呀!那小女孩好像挺喜欢玩秋千的,待会儿你们要是做法事,可得让她玩个够啊!” “为什么?”其中一个年轻的仆从,嘴上没把门的,随意就问出了口 “还能为什么?横死鬼找替身,若是一不留神,没送走,那曾经妨碍过她的人,可是要……!” 顾时竖起拇指,在自己脖颈上,从左至右画了一个弧度,吓的仆从们,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说完这话,顾时觉得雷埋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临走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趁着几个仆人两股战战的洒扫,不注意他们时。 顾时摸出怀中,钟意给他的三块饴糖,塞进了凌射手里。 “好歹冷的时候,吃一颗,胃里不会太难受。” 凌射掀起眼皮,看着蹲在他面前,披着暗红色绒布斗篷的小少年,递给了他一把东西。 他连问都没问,便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了。 是几块饴糖,贵人们用来赏路边小乞丐的玩意儿。 这或许是他帮忙玩游戏的报酬吧!凌射这样想着,眼睛却不自觉的的落在了顾时的脸上。 少年五官精致漂亮,水嫩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清隽的眉眼看似温柔,细看之下,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看起来像是一个好人。 只可惜,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也跟那些瞧不起,他和他母亲的人一样,只会拿羞辱他们罢了。 凌射怔愣间,顾时已经起身离开了。 直到人走远,他才打开手心,看到手里静静的躺着几块,已经被顾时体温,捂化了的饴糖。 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怒意。
第5章 我要改变结局 顾时本就不舒服,刚刚在外边吹了一会儿风,不知不觉脸颊又开始烫了起来。 他乖乖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等顾崇仁回来,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顾崇仁上车前,本有一肚子的火气,在他上车后,发现顾时不对劲,也没时间生气了,赶忙为他诊脉, 虽然,是庶出,但到底也是自己的亲骨肉,看着孩子生病,哪个父亲能不心疼。 本来想训斥一番这无理小儿,现在也不忍心再多说一句责备的话。 顾时烧的稀里糊涂,牙齿都在咯吱咯吱的打架。 一会儿梦到凌射临死前渴求他为他流泪,一会儿又梦到自己亲手杀了许多人,总之浑浑噩噩的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所以等他再次清醒,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他昏迷的这一天,钟意也不管顾时能不能听见,一直在他耳边抱怨。 “二少爷,你可把我害惨了,大肉包子没吃成不说,师父还把你去背药箱,惹得病情加重这事,怪在了我头上。” “最后,还给我安上了一个偷懒的罪名,我是解释也不对,不解释还憋屈,弄的我现在,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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