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胜愣了几秒,才把顾时的话想明白。 时公子,要为他兄长,守陵? 那是不是说,他家兄长,活着的时候,想拼命留住的人,终于,也心甘情愿的留下陪他了? 所以,即便不按照凌射说得做,他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怪自己了吧! 顾时都这般说了,迟胜也不再纠结,转而对顾时说起了其他事。 “时公子,兄长还安排了您的两位故友,助您打理侯府,过几日便到了。” 顾时在脑中搜索了一遍,可以称得上是他故友的人,大概都已经被凌射杀的没剩什么人了,哪还有什么故友。 由于,忙着料理凌射的后事,顾时并未将迟胜那天的话放在心上。 他每日白天盯着凌家那些人,在凌射灵前当孝子贤孙,晚上还要独自为棺椁里那位,守灯添香。 七日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终于,在凌射下葬那日,顾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凌射的坟头。 当晚,迟胜口中那两位顾时的故友,紧赶慢赶,来到了顾时的床前。 顾时看到,那本该坟头草比人高了的两人,愣了一瞬。 钟意,是他父亲捡回来的孤儿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当初顾时不同意搬到永定候府,凌射到他府上抢人,钟意为了护他,亲眼看着凌射,一箭射穿钟意的后心。 后来,凌射告诉他,钟意已经死了。 若再不乖乖就范,便会杀了他父亲,和兄长。 顾时怕了,他不敢拿至亲的性命做赌,才不情不愿的,被迫入了永定候府。 一住便是四年,再没踏出过这捆人的牢笼。 “你……,你不是死了吗?” 顾时向钟意伸手,钟意赶忙跪在他身前,回握住了他的手。 “二少爷,我没死,永定候命人帮我治好了伤后,便放了我,还帮我在咱们老家置了产业,又找到了,当年战场上重伤失踪的大少爷。” “他以大少爷的性命要挟,要我永远不得出现在你面前,我怕当初没能护住你,现在,又再没护住大少爷,将来没脸见你,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你。” 钟意哭的声嘶力竭,满脸愧疚,顾时的心也密密麻麻的疼。 “我哥……,现在怎么样了?”顾时嗓音微哑,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 “前段时间,大少爷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更不宜舟车劳顿,所以,此次才没来。” 顾时强忍激动的泪水,眯眼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还有我,时哥哥,我也很抱歉。” 顾时看着床前,一身新绿色襦裙,头戴金钗,双眼通红的宁楚荨。 不用她开口,顾时也知道,凌射又又骗了他。 宁楚荨,是曾经跟顾时,有过三个月短暂婚约的未婚妻。 凌射曾经逼着顾时,亲手将尖刀,刺进了她的心脏。 那尖刀穿破皮肉,宁楚荨浑身痉挛,大口呕血的场景,顾时至今记忆犹新。 她的死,曾经让顾时跌进过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凌射就那样,一直守着第一次杀人的他,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煎熬的白天与黑夜。 顾时踢他打他,他默默承受,滚烫的药碗打翻在他身上,他也不恼,只笑笑说:“等我一下,我再去换一碗。” 甚至于,顾时拔下头上的木簪,扎进他的肩胛,凌射也只是将人拢在怀里,轻声安抚直到顾时睡了,他才去处理伤口。 现在,宁楚荨又活生生的站在顾时面前,那些他曾经对凌射的所作所为,就显得无比心酸,又可笑。 凌射曾在顾时某一次自尽未果后,握着他的手,哭着说过。 “小执,我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我没逼着你做那么多混事儿,或许,我们还是有可能的吧?” 就像那天,他临死前的后悔一样。 只是,他做的那些事,明明已经尽力补偿了,为什么不拿到顾时面前来邀功。 明知顾时心软,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呢? 哎!真是个傻子。 “如果,重来一次,我们都别做那些傻事了吧!” 顾时眼神涣散的盯着半空,似乎有个笑的灿烂的少年,在向他伸手。 他拼命的想抓住少年的手,可怎么无法控制,自己那如坠千斤的身体。 直到合上双眼,他才感受到,凌射临终前的遗憾。
第3章 我重生了? 顾时重生了。 重生在了他十五岁那年。 那时顾时的父亲顾崇仁,还只是宫中太医院,一名普通的太医。 他们全家,还生活在那间,小小的药店里。 顾时重生那日,有些发热,一睁眼,就看到一脸兴奋的钟意,正端着一碗药,迫不及待的把汤药往顾时嘴边送。 “二少爷,快起来喝药了,等下我还要跟师父去永定候府问诊,若是晚了,又要被春城那家伙抢先了。” 顾崇仁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春城比顾时大五岁,是个一心钻研医术的老实人,顾崇仁对他很满意,走哪出诊,都喜欢带着他。 而二徒弟钟意,是个比顾时年纪还小一岁的小滑头,常常意气用事耽误正事,顾崇仁便让在药铺处理杂事,磨练心性。 可钟意偏偏是个不服管的,总是明里暗里的跟春城较劲,不分高下誓不罢休。 然而春城并不在意这些,他心里只有医术,钟意每次都被他不温不火的脾气,气的跳脚。 今日,春城碰巧出门收药,晚了时辰,永定候府里的差事,是宫中派下来的,怠慢不得,这才给了钟意机会。 钟意知道,取代春城在师父心目中位置的机会来了。 只要这次他差事办的周全,就不信,师父还能继续独宠那大傻冒。 顾时一听到永定候府,顿时想到了凌射。 记得上一世,十六岁的顾时,曾在父亲生日那天,救过凌射,这也是后来,凌射为什么非他不可的因缘。 他还听迟胜说过,在此之前,凌射好像在永定候府,有过一段时间非人般的生活。 也不知道,凌射现在还在不在永定候府。 顾时急不可待的想见,上一世来不及告别的父亲。 也想见见给他留下许多遗憾的凌射。 想着想着,药碗里的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顾时喝的见了底。 赶车的王伯,已经在门外,催了钟意三次了。 要不是被催的紧了,钟意也不会把顾时叫醒喝药。 不过打死钟意都想不到,叫醒他家少爷,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天永定候府,你就别去了,我去。”顾时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重。 “啊?二少爷,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来挖我的墙角啊?” 钟意追着匆匆下床穿衣服的顾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您看,您要是想学医,师父肯定会倾囊相授,您又何必跟我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钟意说的不假,要不是顾时一直想考功名,他大哥顾辰只想习武,都不学医,顾崇仁也不会多收俩徒弟来帮忙。 “我没想学医,只是听同窗说永定候府,有一株来自西域的金茶花,甚是稀罕,我没见过,去开开眼罢了。” 钟意看了看外边夕阳的余晖,和已经擦黑的院落。 怎么也想不出,夜里能赏哪门子的花。 可顾时毕竟是少爷,他说好听点是学徒,说不好听点,就是下人。 钟意跟春城还能据理力争一番,跟顾时再怎么,都是争不过的。 “药箱呢?备好了吗?来不及了,快去给我拿来!” 钟意在顾时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的,递给了他药箱。 虽然心中有怨,还是找了件保暖的斗篷,帮顾时披在了身上。 顾时心中一暖,抿嘴微笑。 承诺明早给他买,西街口那家爆汁的大肉包子,他才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兴了的钟意,又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塞进顾时手中。 “知道你吃药怕苦,我还给你准备了饴糖,结果二少爷转头,就抢了我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惜我还准备了金丝,想向师父邀功,这下便宜你了。” 后宅妇人看诊,为了避嫌,大多会让医者悬丝诊脉,其中金丝更显尊贵,通常只给宫中贵人们使用。 永定候夫人,若是用当今陛下姑母的身份,自然金贵非常。 可永定候夫人这身份,用金线,属实高攀,这明摆着是,钟意特意抬了永定候府的身份,给人家拍马屁。 顾时珍而重之的揣在怀里,呼噜了一把钟意的后脑。 “好好好,你有心了,一会儿若是用上了,我一准跟父亲说,这是我钟师弟准备的。” 到底是孩子,就是好哄,三言两语,钟意就欢欢喜喜的回了府。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凌射,有没有这么好相处。 顾时背着沉重的药箱,坐着自家有些简陋的马车,跟刚从宫里出来的顾崇仁,在永定候府碰了面。 再见那个过世多年的父亲,顾时一时间红了眼眶。 顾时虽然是庶出,顾崇仁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大哥有的,从来都不会短了他。 只是父爱如山,顾崇仁除了严厉,和说教,并没有给顾时多少疼爱,但这并不妨碍,顾时爱他。 “愣着做什么?快随我进来。” 顾崇仁看到来的人是顾时,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催促着愣神的顾时,快快跟上。 再踏进永定候府,顾时心中五味杂陈。 管事领着顾崇仁和顾时,进入正门,走过回廊。 这里,到处都是那个人嬉皮笑脸的影子,一砖一瓦,也都是还是熟悉的样子。 路过花园时,顾时看到那架秋千,有些惊异。 凌射曾经最讨厌这个花园,顾时初入永定候府时,这里荒芜的蚊蝇四起,又脏又臭,也没人敢打理。 直到那次顾时醉酒,无意间说起,他家曾经有个很漂亮的花园,小时候母亲还在时,总是搂着他,坐在夏日的秋千上,嬉笑玩耍。 这里才被人重新收拾了一番,最后,某个蝉鸣的夏日,这里也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秋千。 凌射坐在秋千上,笑的贱兮兮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小时,过来,我搂你。” 顾时气的,再没碰过那秋千,只是凌射偶尔坏笑着,坐在秋千上,逗弄着侍弄花草的顾时。 凌射:“小时,过来坐呀!我特意准备的!” 顾时:“滚!” 凌射三根手指,郑重起誓:“哎呀!小时!我保证,以后只在这搂你一个人!来吧!” 顾时:“去死!” 凌射:“顾时,是不是非得要我亲你,才肯过来?” 顾时:“你敢!” 要放在以前,凌射霸王硬上弓,哪有什么不敢,可现在他确实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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