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来了他们不怕,怕的是这么多的将士在这儿。每顿要吃要喝,粮食消耗巨大。 而之前那边不及时给粮的情况也不少见。 所以未雨绸缪,极为重要。 “我知道。”燕仇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可是种这么大一片地,将士们累死累活,收成却差极。” “会种庄稼的农人我们不是没找,可这么大的地儿……” “哎!不说也罢。” 燕戡沉了沉眸子。 “要是我们有蛮子的牛羊,那就省事儿不少。” 斜沙城的百姓日子苦,鲜少有养牛羊的。且好的牛羊品种,都在蛮子那边。 燕仇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这次回去,那边可有做什么?” “他不敢。” 燕家虽说一直为大顺朝出生入死,但因为燕家在军民当中声望过胜,且兵权过重,一直为朝中所忌惮。 今年夏,他们刚把蛮子轰得跑到草原深处,北边暂时稳定。可燕戡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朝中。 那边即可下旨让他回去。 很明显,皇帝再一次坐不住了。 他想要杀驴卸磨,如当初他哥哥一般。 要不是后头派来的人靠不住,哪里又有后来他上战场的事儿。 燕戡二十岁出来,从一个毛头小子一次次打出军功,升为将军。也成为替代他爷爷,他父亲,继他亲哥之后的第二人。 他怎么会任由其摆布。 所以他就病歪歪地回,让人就这么直白地抬着眼瞎腿瘸,奄奄一息的他进了京都的城门。 不是要他回吗,他刚好可以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他燕家是如何为了大顺朝出生入死。 皇帝如若在这个时候夺了他的兵权,那将是落井下石,弃燕家于不顾。 反之,他不仅不能这样做,还得善待燕家,找人给看好他。 如若不然,民心逆之,必将埋下祸患。 皇帝拿他没法子,谈条件也就方便。所以今秋该送来的粮草他也得让人送。 不过他也不傻,没一心靠着他们那位成日坐在高位上的皇帝。 他回去后,还暗地四处筹集粮草,后头会分批运送到北地。 如此一来,就是明年春季蛮子打过来,他们也能不为粮草发愁。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到后头,燕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提出去看看将士们就走了。 燕仇睁着个虎目,忽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娶媳妇了?” 燕戡掀帐篷的动作一滞。 非常细微,但还是被身为武将的燕仇注意到了。 “怎么一直没见你提?” 燕戡:“他不喜。” “不喜提还是不喜你?” 燕戡一噎,甩了帐篷就走。 燕仇慢悠悠走到后面,哈哈大笑。“堂堂定国大将军,竟然还被自家夫人不喜。你惭愧不惭愧?” 一旁路过的将士听了,眼睛一睁。 “将军被夫人不喜?” 他嘴巴一咧,赶忙去分享这个难得的八卦。 “什么,将军被夫人踢下床!” “咦~原来将军也要给夫人跪板子。” 传到后头,直接就变成了将军是个惧内的。夫人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夫人叫他吃饭他就不敢夹面。 北地寂寞,军营里没什么乐事。 有点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儿就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军营。 所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燕戡到了士兵们的营帐,就看见一个个黑脸白牙的威武士兵在他背后要笑不笑。 不然就是看他一下,嘀嘀咕咕,再看他一下,继续嘀咕。 燕戡纳闷了。 他随便叫了个人名字,问:“说说,看着我笑什么?” 那小兵挠挠头,性子憨实。 他问什么,人家回答什么。 “将军,他们说您惧内。” 站在燕戡身后的阿兴噗嗤一声。 瞬间,帐篷里的士兵齐齐露出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阿兴都这样,看来是真的…… “哇哦。” 那小兵瞧着自家将军现在的威武样子,忽然就不怕了怎么回事儿。 燕戡眼风一扫。 “胡言乱语!” 阿兴默默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 忽然,他注意到眼前的一抹红色。眼神定定地瞧去。 哇哦~ 将军耳朵红了。 “大侄子,惧内没什么的。”燕仇拍了拍燕戡的肩膀,一副同情的样子。 阿兴:“行了行了,大家散了。瞧把将军吓得。话都不说了。” 燕戡阴恻恻地看向后头的人。 阿兴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用眼神表示:我可没说啊! 燕戡:回去收拾你! 燕戡快速慰问这些兵将,接着在燕仇的挽留下,直接上马就走。 阿兴察觉到他的低气压,默默拉着马儿离得他远了点。 前头的燕戡闷头往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闷气。 惧内。 他媳妇都跑了,他哪儿来的什么惧内。 说到底,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再怎么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人。可人家见了他,直接当不认识一样。 越想燕戡就越郁闷。 最后连带着后头的阿兴都察觉到了。 他打马上前,跟在燕戡的身侧。 想了想,还是冒着被打一顿的风险开口:“主子,要不你、你今晚去找夫人吧。” “我瞧着,您也不是不喜欢。” 燕戡想都没想,回怼:“是我不喜欢吗?是他不喜欢!” 阿兴:哟呵! 承认了吧,才见几面啊,就喜欢了。 可喜可贺,二十四年了,主子终于铁树开花了。 “这个……他不喜欢,你就让他喜欢啊!” “怎么个让?” 阿兴噎住。 “那什么,主子你要不让我找个姑娘试试,试试再告诉你?” 燕戡一脚送过去:“滚。”
第17章 年三十晚,各家门前都搁上了鞭炮。有家底儿的还要放几响烟花。 燕戡二人刚跑到城里,就看见那烟花啾的一声,蹿上天炸开。 四面偶尔传来鞭炮声,黑马动了动耳朵,在原地走了几步。 燕戡:“我出去转转。” 他扔下一句话,接着便丢下人自个儿打马跑了。 阿兴瘪着嘴巴学他:“我出去转转。” “嘁,不就是想去看夫、戚公子吗?” * 酒肆。 今儿个除夕,入夜之后,寻常已经熄灯的各家依旧亮着灯。暖黄色的光晕从窗户里透出来,像萤火虫,点点汇聚成星海。 四面八方传来的食物香气偶尔伴着风掠过鼻尖,能感受到比平常多了些油腥。 戚昔瞧着自个儿面前的鸡蛋面,轻轻地挑起。 面入口中,没什么特别的滋味儿。 * 燕戡骑着马到了酒肆外面。 天已经黑了,酒肆外没有挂灯笼。附近几个铺子大门紧闭,该回去过节的人也都走了。 燕戡打马绕到酒肆的围墙,看了眼里面的灯光。 人在厨房。 燕戡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的脑袋:“你先回去。” 大黑马甩了甩尾巴,马蹄踏在落雪上,悄无声息地走了。 燕戡翻身上墙。 他坐在墙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垂落下去。手搁在膝盖上,瞧着厨房那微弱的灯光。 鼻尖动了动,整个院子里没有什么年夜饭的香味。只有浓厚的药味儿。 红灯笼没挂,对联也没贴。 这里哪有半点过年的样子。 夜色中,燕戡明锐的眸子四处查看。 正想着如何有借口进这门,忽然就听见前面酒肆的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燕戡剑眉紧蹙。酒肆周围的邻居都回老家过年了,且都这会儿,谁会来敲门? 燕戡不动,盯着厨房。 微弱的烛光从厨房里挪出来,那人也在烛火的照耀下,如披着朦胧纱衣,身形明朗。 燕戡收敛气息,就这么明晃晃地坐在墙头看人。 无论是看多少次,戚大公子给自己的感觉都像是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像冰,再清俊的脸也因为时常冷着表情,显得疏离不已。 烛光挪动到院子角落,那身形单薄的人忽然停了一下。 戚昔似有所感,往院墙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像宣纸上泼了墨。 敲门声还在响,就像是怕他听不见一样,连续不断。 戚昔一手护着蜡烛,移步继续。 到前面铺子,烛火放下,门外显露出一个巨大的影子。戚昔顿步,警惕问:“谁?” 敲门声停下。还有一声马儿叫传来。 戚昔拉开门,脸上一凉。 一触及离。 戚昔眸光中闪过错愕。 面前是一匹黑色的大马。它四肢粗壮,浅浅的一层黑色绒毛在烛火的照耀下,像上好的绸缎。睫毛极长,拳头大的眼睛映照着烛火,闪闪发亮。 马儿打了个响鼻。 戚昔后退两步,与它拉开距离。 他目光打量了外面一圈。没看到什么人。 大黑马像是知道自己被忽略了,他也不在意,当自己家一样,优雅地抬腿进了屋子。 戚昔关门,转身。 瞧着那像座小山高的大马先是在铺子里转悠一会儿,然后又闻着味儿,脑袋顶着帘子,往后院去。 戚昔默了默,紧跟着大马。 坐在院墙上等着人的燕戡正竖着耳朵听动静,正觉得奇怪,忽然瞧见一个大马脑袋从前面的门探到院子里。 燕戡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掉进院子里去。 不是,玄风什么时候进去的? 戚昔拿着蜡烛,就站在的院子的台阶上,看着那黑色的大马在院子里溜达着。 马蹄声哒哒,有节奏的响了一会儿。随后大黑马在靠近院墙的地方,膝盖弯曲,直接趴下。 马脑袋冲着自己。 戚昔与它对视片刻,目光又往墙上瞥了一眼。 他记得这匹马。 在斜沙城再次见到燕戡的时候,这马儿正像个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显然,这是一匹战马,也是燕戡的马。 戚昔提起的心落下。 想着自己快要凉了的面,他转身回去厨房。而在他身后,黑色大马仰起头,冲着墙上的人得意地看去。 燕戡低声:“玄风,回去!” 马儿不理他。撅蹄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玄风是从小跟着燕戡的马。马儿有灵性,跟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是一匹好马。但它还是头一次不听燕戡的话。 燕戡蹲在墙头,像缩着的猫头鹰,只能干瞪着在雪地里打滚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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