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端坐在原处,一手去扶住柯暧,一手稳住面前的桌案,好不让桌上的果子和茶水倾倒出去。 柯暧震惊地抬头看着周琰。 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端坐舟中,腰间还佩着一柄长剑。 若他是生来如此病弱,必定不能习武,怎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端坐舟中,甚至有余力去扶桌案,还伸手来扶一把自己?又为何要时时腰佩长剑? 但他若非生来如此,又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如今这般,身体弱到连风吹吹都经不起? 周琰见柯暧看自己,对他莞尔一笑。 柯暧才回过神来,对船舱外问道:“外面发生何事?船如何停了?” 外面士兵答道:“禀告参军,船被前面一艘大船被拦住了去路。” 柯暧掌心向下挥了挥,示意周琰安坐在船舱内,自己起身出去查看情况。 周琰独自坐在船舱内,悠悠然喝了一口茶。 茶水是带着果香的,周琰方才咽下去,就听闻一声“二弟!” 周琰放下茶杯抬起头,只见一个人站在船舱门口。 那个人背对着船舱外的光,天光勾勒出他高大而挺拔的轮廓。 “兄长。”周琰连忙起身下拜。 周靖走进船舱里,月白长衫上金银丝线绣着盘蟒云纹,镂刻云纹的银护肩上垂下银丝流苏,腰间系一条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衣袖则用银色的护腕系紧。 柯暧跟在周靖身后走进船舱里来,一脸对自家大将军的崇敬。 “快请起。”周靖俯身扶起周琰,与他相对坐下,说道:“我奉命去瓯江操练水军,正好见有船只经过,命人拦下盘问,不想与你在此相遇。” 柯暧在周靖身后坐下,坐在周靖身后笑眯眯地点头。 周靖看着周琰问道:“你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兄长关心。”周琰给周靖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已经好很多了。” “虽则如此,还是要多注意休养。”周靖接过周琰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不知发生了何事,你怎会与柯暧过吴国的国界来?” “大将军有所不知。”柯暧说道,“陛下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的,嘱咐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陛下有意与梁国议和,所以请周国师过江来。” 周琰故作惊讶道:“不是兄长邀我过江的一叙的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说道:“想梁吴两国交战,突然罢兵言和,疑窦重重。若不是有兄长亲笔书信在此,说已劝说吴主同意议和,邀我过江叙旧,我怎会来此险地呢?” 周靖接过周琰手中的信,看了一眼,说道:“假的,你速回去。” “诶,诶,不可。”柯暧连忙阻拦,说道,“大将军与周国师有所不知,这封信虽然不是大将军亲笔所写,可议和确实是真的。陛下是诚邀周国师过江,共商议和大事的。” “之所以写这封信,就是因为怕周国师有所顾虑不愿过江来。” 汤圆专属 周琰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问道:“明之,咳……所以,你们是骗我来的吗?” 他本来就眉眼温柔,眉头一蹙,就像是被全天下都深深辜负了一般,令柯暧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 柯暧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主是一片诚意,只是怕你多心,也怕大将军因为担心你不让你前来,反而耽误大事,所以才如此安排。” 周靖与周琰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周琰挑了挑眉,说道:“兄长,事情既已如此,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快去瓯江吧。” 周靖问道:“那你呢?” “既已到了这里,我若中途回去,岂不让明之无法交代。”周琰说道,“看来,我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柯暧眼巴巴看着周琰,听他这么说,频频点头,感动得望着周琰的眼里都是光。 “明之,”周靖回头看着柯暧,说道,“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大将军放心。”柯暧拍了拍胸脯,说道,“我柯暧保证会照顾好周国师,保证他的安全。怎么将他带来的,就怎么把他完完整整原模原样送回去。” 柯暧一直是周靖信任之人,听柯暧如此保证,方才放心一些,加之周琰自己又决定还是要去吴国,周靖便不再阻拦,嘱咐了柯暧后便上战船离去。 周琰与柯暧乘船入吴时,远远便看到岸上已是热闹非常。 站在舟中远望,岸上一片红绸和旗帜迎着江风飞舞,还能隐隐听得鼓乐之声。 柯暧站在船头眺望,对周琰说道:“周国师,我主亲自来迎接你了。” 船慢慢靠近对岸,周琰随柯暧登上船头远望,只见江衡元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早已迎接在岸边。 江衡元不似之前身披盔甲,而是穿了一身广袖礼服。见周琰的船靠近,便亲自下马来迎。 周琰正要下船时,一只手递到了眼前。 江衡元立于船下,抬头看着周琰:“观玉。” 周琰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迟疑,还是礼貌得体地笑了笑,握住江衡元的手。 尽管期待已久,真的握住周琰的手时,江衡元还是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触动,使得他怔了一瞬,方才紧紧握住周琰的手,扶他下船来。 这是他第一次抓住这个神仙一样的人,他好像终于触摸到了心上那一片一直不可企及的清澈月光。 可是又担心月光会从他指缝间溜走。 这一刻,埋藏已久的欲望在他心中无限放大,他想要永远永远,永生永世地拥有这个人。 江衡元携着周琰的手走,柯暧还是笑盈盈地跟在后面。而其他吴国的大臣,文官或是一脸震惊,或是满脸嫌恶,不少武将都愤恨地按住手中的剑。 周琰跟随江衡元上了两边一处楼阁。阁上每一处飞檐都垂挂一只金铃,江风吹过之处,金铃随风而动,耳边如环佩琅琅。 行至楼上,雕梁画栋之间,丝竹管弦之声不绝,早已宴席齐备。 江衡元带周琰一起到上首坐下。 四座,群臣面面相觑,一片短暂的死寂。 为了缓和气氛,柯暧主动给周琰一一介绍了众人。 周琰一个个礼貌得体地问候了过去,倒好像和他们很熟似的。 有几个大臣还是象征性地回了一礼,有几个大臣只是撇了撇嘴,有几个甚至按住了剑,只是“哼”一声,不愿意理他。 与众人客气过后,周琰环顾满堂,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转头向江衡元问道:“怎么不见我兄长?” 江衡元尴尬地笑了笑,举杯说道:“观仪朕命他去瓯江操练水军,改日相见不迟。朕先敬你一杯。” 周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与江衡元饮了一杯酒。 方才江边不及细看,江衡元坐下后,忍不住总余光去细细打量周琰。 当初远观如云如月,如九天神明,不可企及。如今细细看时,便犹如置身天宫,与神仙对饮。周琰的每一寸肌肤,都找不出半分瑕疵;每一个举动,都恰好触动在他心坎上;一颦一笑,都令他怦然心动。 美人入眼,美酒入喉,心却比人先醉。 周琰一边与江衡元对饮,一边悄悄观察宴席上。 只见文武官员交头接耳,时不时瞟他一眼,议论纷纷。 座上的吴国官员互相使着眼色,最终有一名短胡子的中年官员站起身来,说道: “梁国兵败于龙泉,损兵折将,八十五万大军丢盔弃甲,仓皇逃窜。不知周国师今日有何面目前来议和?” “啊?哈哈哈哈……”座上吴国大臣跟着哄笑起来。 周琰微微一笑,从容答道:“这位是王举乾王大人?不必激动,请坐下说话。” “今日我受表兄盛邀而来,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义雾而,尔期无吧椅又蒙柯参军亲自过江接引。若我无面目,不知我表兄可有几分面目?” 江衡元听得周琰提起自己,竟觉得十分舒心,瞪了王举乾一言。 王举乾灰溜溜地坐下。 “王大人,”周琰还没打算放过他,微笑说道,“您果然腹有良策,能使得梁军‘望风逃窜’,前几日为何不领兵上阵打败我呢?” “不知是能力不足,还是忠心不够,故而有所保留?在下粗俗愚钝,浅陋之问,还请您赐教一二。” “我……这个……”王举乾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磕头,对江衡元表达忠心,“臣对陛下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陛下恩遇,陛下休要听他挑拨之言……” “行了。”江衡元不悦道,“今日宴会,于公为结两国盟好,于私朕与观玉是自家兄弟,本是喜事一件,你们非要扫兴。再有人敢胡言乱语,直接打了出去!” 王举乾满头冷汗,连连称“是”,回到座位上。 周琰礼貌地微微欠身,对王举乾说道:“方才怪在下出言无状,还请王大人见谅,别往心里去。” 王举乾撇了撇嘴。 在座本想发难的大臣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观玉不必理会这等人。”江衡元回头敬周琰一杯酒,说道,“方才惊扰观玉,实在不该,朕敬你一杯,向你赔罪。” “陛下言重了。”周琰举起手中的酒杯,垂下长睫,忽然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与江衡元两人之间能听到的音量,内疚地说道,“若说赔罪,应该赔罪的人是我。” 江衡元一怔。 周琰继续说道:“来时路上,明之与我说了,当初反贼围困龙舒,若非表兄借兵,我兄长如今怎能安然无恙?虽然当初未能与表兄相遇,但表兄对兄长与我的恩情,我一定谨记在心。” “是明之告诉你的?”江衡元望着周琰说道:“当年我与观仪满城找你,找了很久。只恨当时晚了一步,让你跟萧玄走了。” “弟愚钝而自专,之前对表兄多有不敬。”周琰的眼眶红了,泪水如水晶珠子一般落下,“如今想来,痛心又感愧疚不安,因此今日不顾梁国群臣反对,定要过江来,亲自向表兄赔罪。” 江衡元见周琰落下泪来,竟觉得胸中一痛,心中百般怜惜无以复加:“这不怪你,那时我们到底十多年未见,互相不知。” 吴国大臣们见周琰与江衡元在那边说着体己话,周琰忽然落泪,许多人一脸不屑,互相交头接耳,低声说道:“装得这般逼楚楚可怜,假惺惺罢了。那一日在处州的城楼上,明明还是个活阎王。” “还如此声泪俱下。”一名文官冷笑道,“演得真是不错,陛下才不会上他这种当。” 也有人怜惜道:“看他如此模样,好不动人。” 也有见多识广的老臣看看周琰,再看看江衡元,感叹道:“动静有法,进退有度。偏又生得这般模样,只怕是要一顾倾人国啊。” “表兄,弟知您大度,可以不计前嫌。只是吴国将士都对您忠心耿耿、敬爱有加,见我无不恨之入骨。若要言和,不可谓不难。”周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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