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萧征易栗色的长发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脸因月色不明,加上山雾,只能大约看清楚轮廓。 周琰在那一瞬间,觉得他就是萧玄。 他甚至忘记,萧玄已经死了。 周琰上前,主动拉住萧征易的手。 萧征易怔住,震惊地看着周琰。 他受宠若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就算在梦中,他也从未敢梦过,周琰会主动来拉他的手。 周琰拉着他的手,问道:“萧郎,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萧征易没听懂周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周琰望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把抱住他,把头摁在他怀里,忽然竟呜呜呜地哭了。 萧征易手足无措。 周琰平日里落泪总是克制的,一个人静静地流泪,就像绝世独立的仙人一般。泪珠一滴一滴落下,收敛得十分优雅,令人心疼怜惜,把人的心都揪起来。 即使知道他每一滴泪都带着目的,也会忍不住依从了他。 但如今周琰哭得好像孩子一样,将他的心都哭碎了。 萧征易的手抬起,在周琰的身后僵硬了半日,还是把周琰抱住搂在怀里。 过去他曾无数次想要抱一抱周琰,都遭受了冷冰冰的拒绝。 如今他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恍惚觉得像在做梦。 周琰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萧征易搂着他的肩,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让他哭了一会儿。 周琰哭到最后,只剩下啜泣。 萧征易垂眸看着他,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 周琰自然地依偎在他怀里,握住萧征易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周琰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一次脆弱的一面,今生没有,前世更未曾有过。 他虽然身体娇弱,看着温柔。但无论何时,都是强大到令人敬畏,给他人依靠,从未展露出一丝脆弱。 萧征易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反过来将周琰冰凉的手捂在手心里,柔声说道:“别哭了,我不会不管你。” 周琰点点头。 萧征易垂眸,望着周琰。 诚然,没有人不说他长得好看。可他的每一处,都恰好戳在萧征易的心上。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让萧征易在心中抓狂。 他喜欢这个人,能说出千百种理由,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喜欢他长得好看,没有人不喜欢他长的好看。 喜欢他的人,他的人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 喜欢他的身子,那说起来也太无I耻下I贱。 …… 他曾为自己找了千万个理由,却都不能免俗。 但那是一种发自肺腑深处的悸动。 是他两世以来都难以再第二个身上寻到的感情。 他轻轻抬起周琰的下颔,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萧征易温热的唇贴上来,周琰微微睁大眼睛,竟然没有抗拒。 萧征易悸动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于是“得寸进尺”,撬开了周琰的唇齿,恨不得将心都用舌尖渡给周琰。 他抱着周琰舍不得放开,用舌尖攫取这两世来所有的爱恋而不得。 他前世强迫过周琰好多次,被周琰咬得舌上遍体鳞伤。 周琰从未像如此顺从过他。 周琰一开始还不知道如何回应,任由萧征易摆布。 后来他仿佛渐渐明白了萧征易的意图,竟主动回应了萧征易。 萧征易感动得几乎淌下泪来,不知自己是修了几世的福,咬得周琰浑身震颤,几乎站不稳。 一吻中不知有多少爱恨潜藏,前世的、今生的……此时一切都通通抛在身后。 萧征易无比认真地、虔诚地,用一个深深的吻诉说两世的衷情。 周琰回应他,迎合他,无比温柔。 萧征易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福,仿佛过去那两世的痛苦挣扎,都是为了将幸福钟于这一刻。 周琰不抗拒他,甚至回应他……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一吻过去,山月悄悄移下松林树梢,惊了山鸟。 萧征易抱着周琰走向密林深处。 他俯身将周琰放在一处松针茂密柔软的地上,欺身靠近。 周琰轻微地蹙了蹙眉,却没有逃过萧征易的眼睛。 萧征易拉住他的手,掀开衣袖。 他手臂上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竟被粗麻丧服硌得通红。 萧征易眼前一痛,道:“我带你回去换身衣服。” 周琰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把头埋进他怀里:“我不回去。” 他撒娇一般解释说道:“我舍不得你。” 萧征易连骨头都酥软了,他握住周琰冰凉的手,问道:“你冷不冷?” 周琰道:“有一点。” 萧征易放开周琰,垂眸去解开自己的衣带。周琰却抬手握着萧征易的手,制止他:“山里很凉,你要穿好。” 萧征易抬眸望着周琰。 周琰放开萧征易的手,低下头,认真地亲手将萧征易的衣带系回去,低声补充道:“你抱着我就好,就像刚才那样。” 萧征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不知道的前几世里,积了什么大德。 他就坐在地上,张开双臂将周琰抱住。 周琰靠进他怀中,说道:“我想听曲。” 两世里,周琰在萧征易面前都为人师表身为世范,萧征易从未听说过周琰还有听曲这般爱好。萧征易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婺州城里,遇到萧玄陪周琰听曲的那一次,便问他:“是上次在婺州城里听过的?” 周琰点头:“嗯。” 萧征易道:“现在便带你去。” 周琰摇摇头:“算了,咱们现在穷,还是不去了。” 萧征易有些好笑,说道:“这点钱还是有的。” 周琰道:“还是你唱给我听。” 萧征易苦笑:“我哪里会唱曲?” 他当年自从被萧玄找回来,就是按照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培养。萧玄甚至从未把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一个政I治工具。他除了政论权术和兵法,其余的一概都不会。 过去,似乎只有周琰,真正把他当做一个人看。周琰会关心他作为一个人的渴望与情感,而不仅仅是其他人眼中那般,是太子,是个政I治工具。 萧玄从前是会唱曲的,大概皇帝当久了,忘了怎么唱。周琰并不在意这些,笑道:“那我唱给你听。” 萧征易点头:“好。” 他心中莫名期待。 周琰永远都是温良端方的模样,平日里一言一行都要为天下之范,手中不是令箭军旗,便是策论文章,他竟然会唱曲? 就算会唱,也断然不会唱给旁人听的。 周琰现在要唱给他听,他期待得不得了。 但他心里又酸酸的,忍不住去想周琰有没有和萧玄在山林中相拥过,给萧玄这样唱过曲子。 周琰靠在他怀里,清了清嗓子,悠悠地唱给他听: “莫愁湖上,酒卖斜阳。学金粉南朝模样……莺颠燕狂,关甚兴亡……” 萧征易从不知道周琰唱曲原来如此好听。他唱曲时不说标准的官话,咬字皆是温柔得不得了的吴侬软语,一字一句婉转缠绵,都触动着萧征易的心。 周琰唱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寄寓着感情。 温柔缱绻,却有一种穿透古今的苍凉。 萧征易道:“好听。” 于是周琰继续给他唱道: “乍暖风烟满江乡,花里行厨携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莫过乌衣巷,是别姓人家新画梁……” 萧征易夸奖他:“我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 周琰笑得眉眼弯弯。 萧征易就这么抱着他,听他唱曲。在他唱曲的间隙里,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说话。 周琰一向体弱,精神并不是很好,到后半夜时分,便靠在萧征易怀里睡了过去。 萧征易抱着他,就在林子里坐着,望着天上的星河流转。 他舍不得回去,就想永远这般抱着周琰。 更怕这是一场醒来便要消散的梦。 直到东方的天有了第一缕白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落在周琰的发梢上。萧征易方才抱起周琰,走出山林。 他还未到昭灵宫,半路就遇见了匆匆赶来寻找周琰的裴觉。 裴觉一夜未见周琰回去,心急如焚,因周琰吩咐过要独自走一走,让他不要声张,也不要派人寻找,他只能一个人干着急,出来到处寻周琰。 若是再寻不见,只怕顾不得周琰的吩咐,他就要派人搜山了。 裴觉见萧征易怀中抱着熟睡不醒的周琰,连忙上前。 萧征易给裴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吵到周琰,自己绕过裴觉,抱着周琰顺着带着晨露的潮湿石阶走下山去。 萧征易的脚步很稳,裴觉还是跟在后面提心吊胆,生怕把周琰磕坏了一点。 他一边跟着萧征易的脚步,一边在心中叫苦。 大行皇帝的遗命,要他看顾好周琰。 可大行皇帝想要他看好不能给别人碰的这件宝贝,受着多少人觊觎。 他昨日才见太子与国师同床,今日又见太子抱着国师下山。然而他又不敢问太子发生了何事。 他也实在难做。 裴觉一直跟在萧征易的身后,跟着萧征易进了昭灵宫侧殿的门。 萧征易将周琰在床上放好,解下他腰间的剑,给他盖好被子,回头对裴觉说道:“照看好。” 裴觉连忙应“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太子这回没有跟着爬上I床。 萧征易将周琰交给裴觉后,步行来到正殿。 众臣都已收拾好行装,但等太子下令,一起回转京师。 萧征易对众臣说道:“丞相与众卿先行,孤有要事在身,暂且不回。” 杜禹正:“?!!!” 众臣:“???” 众臣待问是何等要事,又不敢多问。 一行人便在丞相杜禹正带领下出发回京。 杜禹正纳闷道:“这仙华山是有什么好东西吗?当时先帝不愿意回去,如今太子也不愿意回去?” 他腹诽道,倒不如迁都到仙华山,倒是省事了。 杜禹正的亲信刘大人道:“今日见太子殿下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甚佳,真是前所未有。” 众所周知,太子平日里都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心情永远都不好。 昨夜里还刚不由分说斩了两名大臣,吓得他们人人自危。 今日太子殿下却又喜形于色。 可真是喜怒无常。 杜禹正低声提醒道:“休要多言,以后的日子可要比从前难过。” 萧玄算得上宽厚仁慈之君,新主却是喜怒无常刻薄寡恩。
41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