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许碰我 周琰最近已经压不住病情,连着咳了几回血,连站稳都觉得吃力。 今日太子回朝,百官出城迎接,裴觉想留下来照顾他,他怕裴觉落人口实,便将裴觉打发了去。 屋外阳光正好,周琰命人把要批公文都搬到梧桐树下,自己坐在树荫下、鱼池边批阅。 阳光穿越梧桐繁密的枝叶,如碎金一般,落得满身陆离。 萧征易没让人通报,走进院落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周琰穿着一身织了细细金线的白罗衫,墨色的织金衣带低垂,带尾坠着几串玲珑的水晶珠子。微风吹过,衣带轻摇,水晶珠动,好似映着阳光的露水,从冰雕雪砌的神仙玉像上滴落。 这冰雪凝砌的人似要随阳光融化了,单衣下覆的好似一汪秋水,腰瘦得不堪盈盈一握。 但他的腰背笔直,似苍松翠柏。长发看似随意一束,却不见半分凌乱,连每一根发丝都是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周琰正捧着公文看得认真,长长的鸦色睫毛遮住眼帘,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片分明的阴影,未曾察觉少年的脚步轻轻靠近。 “先生。” 周琰一惊,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望去,只见少年一身戎装未退,刀还别在腰间,正站在面前望着自己。 “听闻先生病了,现在感觉如何?”萧征易一手扶着刀,半跪在了周琰面前。 “殿下,咳……”周琰连忙起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脚步虚浮站立不稳。 他踉跄了几步,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周琰垂眸看时,萧征易的手已经起身搂住他的腰。 周琰愕然,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心中的不适,说道:“多谢殿下。” 萧征易听闻,默默搂紧了周琰的腰。 周琰:“……”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道谢,怎么这一谢,萧征易还不松手了? “看来先生病得不轻。”萧征易一手搂着周琰的腰,垂眸看了一眼小桌上堆满的公文,说道,“病了应当好好养着才是,如何还看这些东西?” 不待周琰回答,萧征易径自下令:“将这些搬到太子府,孤亲自处理。” 周琰只是盯着萧征易的侍卫收拾公文准备搬走,并没有提出异议。 这一次萧征易回京,他心里就已经做了准备。 自古以来强主不容权臣。萧征易身为太子,已崭露锋芒,自然容不下他来把持朝政。 周琰曾经见过的那个话本,萧征易就是不满周琰手握大权,对他进行了残忍至极的夺权与报复。 再说,莫论师生之情,萧征易就算在亲生父亲萧玄面前,也不是个听话的善茬。那一日在婺州城里,周琰看到萧征易想拔刀,一个对生身之父都想拔刀的人,对先生会做的只会更残忍。 很明显,今日萧征易这是先礼后兵,夺他的权来了。 他若是不识相,很有可能落得和话本中一个下场。 正好,周琰近日越来越疲惫,早已担心自己撑不住了。 萧征易处理政I务,他还算是放心的。除了待下严苛,过于强势,严刑峻法,不懂施恩,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眼里揉不得沙子等等一大堆毛病之外,其他都还是蛮好的。 侍卫们正收拾着周琰的桌子,萧征易转头看了看周琰,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先生。” 周琰:“嗯?” 周琰毕竟带了这萧征易这孩子十年。每次萧征易这个模样,周琰就知道,他又要提什么无理要求了。 包括但不限于“先生我还有一点没懂,你别走。”“先生我怕黑能不能和我一起睡。”“先生能不能让我抱一下”等等。 从前萧征易只有小土豆大,周琰没忍心拒绝,会抱抱他,陪陪他。 但后来萧征易越长越大,和梦里那张脸越来越接近,他便与萧征易越来越疏远。 直到如今,他每当看到萧征易的脸,心中的都在直打冷颤。 萧征易挥手让侍卫和侍女都退下,只剩自己与周琰二人,趴在周琰耳边,轻声说道:“先生,我想抱你一下。” 不论在战场还是朝堂,周琰一向都敏锐警觉。但萧征易与周琰相处多年,深知周琰一向不解风情。他若不明说直接提要求,周琰根本听不懂他暗示的是什么意思。 因此他与周琰提这方面的要求,一向只能直截了当。 周琰:“……” 周琰感觉到此时自己心跳极乱,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萧征易的要求确实令他为难。 他被搂着腰这半日,一直隐忍不发,已经到极限了。 如今还被提这般要求。 眼前,少年满眼祈求地望着周琰,好似在虔诚祈祷神明的恩赐。 周琰脑海中却是千回百转。少年的声音与梦里那个可怕的声音重叠,犹如魔咒萦绕在耳畔。 梦中,萧征易也是用这般虔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先生,你是我的,永远也逃不走。”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强行摁在床榻上,粗暴地折磨他到死去活来。 思绪行至此处,周琰心乱如麻,将萧征易推开,说道:“不许碰我。” 萧征易微微蹙起眉,手掌紧握。 周琰自觉失态,却只想赶紧逃离,对萧征易说道:“臣今日有些疲惫,失陪了,改日再登门谢罪。” 他推开萧征易,刚走出两步,却奈何体力不支,脚底发软,人倒了下去。 萧征易连忙上前,伸手将人扶住。 “先生?”萧征易垂眸看时,周琰双眸紧闭,却是晕倒在他怀里。 他连忙俯身托住周琰的膝窝,将人横抱起来:“快传太医!” 姚太医是第一个赶到的,然后是裴觉。 二人心中都清楚周琰是什么状况,只是当着萧征易的面无法实说。 周琰的身体,之前强行用药支撑,本就撑不了太久。如今过去两月有余,病情反复,这几日咳血、晕倒,都成了常态。 若再放任下去,只怕日子是越来越难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裴觉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无奈,又是心痛,更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勉强使周琰撑了这两月有余,最后的日子若要受这般折磨,是不是当初一睡不醒,反而对周琰更好一些。 萧征易见姚太医眉头紧皱,问道:“如何?” “殿下,国师过一两个时辰便能醒来。”姚太医为难道,“国师最近病情加重,时常晕倒,如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臣最近也只是用些温和滋补甘甜之药,能稍微缓解他的病痛……” 总之,病是没得医了,只能使他活着不要太痛苦。 裴觉站在一旁,听出姚太医的言外之意,眉头紧皱,心如刀绞。 萧征易的脸色如阴云密布,沉声道:“你且退下。” 姚太医退出门外。 萧征易回头望着床上躺着的人,阴鸷的目光里流露出与周身冰冷肃杀之气格格不入的温柔和怜惜。 “厉风。”萧征易冰冷的嗓音唤道。 一名暗卫如风一般飞下屋梁:“殿下。” 萧征易道:“从西南夷带回那个巫医何在?” 厉风答道:“已带回京城。” 北吃饺子,南吃汤圆 萧征易道:“带来这里。” 厉风应了声“是” ,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带进来一名妙龄女子。 女子身材曼妙,姿态婀娜,一身异域打扮,过腰的长发都编做辫子,戴着银色的流苏抹额,紫黑相间的衣裙绣了无数神秘而复杂的图案,胸前也戴着银制流苏串成的项圈。 那女子跟着暗卫走进屋子,只垂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说道:“此人死定了,有何可医治?” “孤脾气不好。”萧征易冷冷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孤不保证会对你族人做什么。” 女子咬了咬牙,走上前对着床上的人细看一会儿,从衣袖中取出一卷布包展开。 布包中是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 “妖女!”厉风大喝一声,刀锋顷刻已逼到女子的脖颈,“休要乱来!” 女子连眼皮也不曾动一下,看着床上的人,不耐烦地问道:“到底叫不叫我医治?” 裴觉看到女子取出的银针,吓得脸都白了,听闻西南夷善用蛊毒,如今西南夷虽被萧征易打得纳贡称臣,但到底还是不通王化的蛮夷。裴觉生怕女子趁机给周琰下什么毒施加报复,祈求地看向萧征易,说道:“殿下,是否让太医来验一验她的针?” 女子冷笑一声,将针包一卷,起身说道:“我犯不着暗算一个将死之人,等着收尸吧。” 萧征易冷冷道:“等着收尸的是你。” 西南夷血流成海,女子这一族早已被这杀神屠怕了,所以纳贡请降。她听到萧征易的威胁,心头一抖,对萧征易说道:“殿下英明神武,但为何如此不通情理。我不愿意离开故土,是说你有重要的人要我医治,如今我来医治,又怀疑我。让我如何医治?” 萧征易道:“厉风、裴觉,退下。” 女子这才重新在床前坐下来,伸手握住了周琰的手腕,将衣袖撩开。 萧征易紧盯着周琰的纤瘦手腕,手腕内侧白皙的肌肤下,青紫的筋脉都清晰可见。 女子拈起银针,对着周琰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扎下去。 萧征易紧盯着扎进周琰手腕的银针,眉头越皱越紧,但一言不发。 三根银针深深没入,周琰还是未醒。 女子说道:“情况很麻烦,他的命已经不长了,需要请我族三百巫师开坛做法,向神灵祈祷,才能为他续命。” 厉风站在萧征易身后,听闻女子的要求,对萧征易说道道:“殿下,这妖女分明是在装神弄鬼。” “这本来就是在和鬼神抢命。”女子说道,“他筋脉尽断脏腑皆伤,若是不听我的,他的命只在一月之内。” 萧征易道:“依她。” 厉风道:“殿下,从京城去西南夷,请她们族的巫师,就算快马加鞭,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十日。” 女子说道:“这十日我保证他性命无忧就是了。” 萧征易对厉风道:“你派人速去。” 厉风应了声“是”,转身出门。 “娜莎。”萧征易阴鸷的目光钉在女子身上,“最好别在孤面前耍花招。” 娜莎理了理自己精致的银臂钏,妖娆的红唇轻挑,意味不明地笑道:“谁敢和殿下耍花招?那岂不是得家破人亡……” 裴觉眼见房中的气氛剑拔弩张,眼下还是全力想办法医治周琰要紧,于是出言缓解气氛,打断了娜莎的话:“娜莎姑娘……有什么药需要在下去准备吗?” 娜莎说道:“他的病根不在身上,非药物可以医治,吃药不济事的。” 裴觉问道:“那他的病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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