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世镜猛然站住脚,雪白的须发在冷风中吹得轻抖。 前头的小太监年轻不知事,还只管回头喋喋不休地催促,“哎,老先生,您怎么停下了,陛下那边可是在等那……” 一语未完,就见关世镜苍白的脸色微变,整衣正色,一揖到底。 “草民拜见北逸王,拜见五殿下。” 那太监唬了一跳,连忙转过脸去,只瞧见两道身量儿约摸差着一点的男子人影,立得极近,仿佛正在窃窃私语,突然被人打扰了一般。 小太监看得傻了,忘了规矩,一动不动地瞧着那两人,待被谢枕溪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方才回过神来自己的不敬,忙颤着身子跪下了。 白眠雪猛然摇头躲开谢枕溪的手,挣扎了好几下,满含嗔怪地瞪他一眼。 谢枕溪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面色不变,只勾起一点淡笑,方才抬头朝着关世镜道,“老先生快请起。” 白眠雪还沉浸在被人撞见的无措中,两边脸颊隐隐发烫,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好。 只是眼前的须发皆白的老先生他瞧着隐约有些面熟。 白眠雪低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平静下来,琢磨了片刻,方才隐约想起这位便是先前专门伺候英帝身子的老太医,深得英帝信任。 因着家中老妻身子不好,关世镜早早便告老还乡,待他妻子去世葬在故土,方才还京,住在繁华京都不起眼的一角院落里。 之前他跟着谢枕溪出宫时,谢枕溪似乎还曾有意无意地指给他瞧过,英帝最信任的老太医,桃李满天下的名医,竟住在这样朴素简单的地方。 “先生请起。”白眠雪随着谢枕溪的话头,也轻声道了一句。 “先生可是受陛下之命,进宫看诊?” 谢枕溪和白眠雪进去舒宁殿前,英帝已流水般召过好几次太医,如今又兴师动众请了关世镜过来,可见他此次得的不是一般风寒。 谢枕溪侧身为他们一行人让出路来,依旧是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 “正是。”关世镜颔首,“方才陛下派人过来,草民实不敢耽误,立时吩咐了两位弟子备好药箱,即刻入宫。” 他说罢,并不看立在一起的谢枕溪和白眠雪,只轻轻抚了把雪白的胡须,僵硬地行了一礼,继续从甬道上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之时,谢枕溪敛眉轻声道,“老先生医者仁心,想来应知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关世镜却只是恍若未闻,只是带着两个年轻徒弟,步履不停地往前走。那个咋咋呼呼,叽叽喳喳的小太监也早已鹌鹑也似噤了声,安安静静跟在关世镜背后。 “你同他说了什么?” 他们走时,白眠雪站得远了些,所以没来得及听清谢枕溪说了什么。 因此理直气壮地质问眼前锦衣华服的青年。 谢枕溪慵懒地掀起眼帘瞥了眼前的小殿下一眼,这小东西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精神得仿佛只活泼的小动物。 “本王说——”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矜贵薄情的贵公子眉眼敛下来,存心捉弄人而不笑时显得有一种淡淡的蛊惑, “方才一切就是如他所见。若是想告知与陛下听,那也只管去讲就罢了。” 小殿下错愕地眨眨眼儿,被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无耻模样儿诱骗,信以为真,一双漂亮勾人的小鹿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 “你……你……” “怎么了?殿下觉得被人瞧见我们站在一起说话很丢人?” 谢枕溪被那双无辜好看的小鹿眼瞧得心头一跳,故意轻笑着曲解道。 可怜兮兮的小殿下恨恨地伸出两根手指,踮脚去掐谢枕溪的脸,“我这样掐住你,让别人都来看好不好?” “好。” 老狐狸不仅没有被他激怒,反而眯起眼睛,盯着那瓷白细腻的指尖,挑眉道, “殿下这么娇纵的性子,一时伺候不好便要发脾气,被掐一掐算什么,有什么不好的?” …… 败下阵来的白眠雪:“……” 他放弃去掐那人的脸,眉眼一动,反而结结实实踩到了他脚上。 身量儿才刚刚高过他胸口一点点的小殿下就像只炸毛的奶猫,靠一身虚虚立起的绒毛吓唬恐吓敌人。 殊不知众人只是为他的呆萌可爱配合买单。 “谢枕溪,你知不知道?若他告诉父皇,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谢枕溪不唤疼也不躲闪,反倒握住小殿下主动送上门来的纤瘦手腕,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到底还是该多喂点好吃的,把这小东西再养出些肉了来,起码抱着硌得不疼。 他垂下眼帘默默思考时,骄矜的眉眼被黑发隐约遮住一点,愈发显得整个人浑身气息清贵高傲,令人捉摸不透,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小殿下睁大眼睛,抖掉身上的雪,气鼓鼓地抬起雾蒙蒙的漂亮眼儿,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角。 “殿下乖……” “若陛下知道了,便让他知道去。他又待如何?” “父皇会气死。”小殿下喃喃道。 谢枕溪好不容易哄着人安静下来,方才慢慢地贴近白眠雪的眉眼,看着小殿下乖巧懵懂的眸子里只倒映出自己,状似温柔地替白眠雪拢起发丝,勾唇一笑,掩去心头的不快, “真可惜,本王迟早有要他知道的那一日。” - 青砖甬道的另一头连着两座静谧老旧的古亭。 这里平日鲜有人来,唯有宫婢日日过来洒扫干净。 只是现下,通往古亭中间的新雪却被踩出几行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这里四周都没有寺庙,故而古亭也没有绘上夺目的云纹,只有最简单的纹饰,浅金色也脱落得有几分斑驳,露出底下漆黑色的桐木来,近看也并不惹眼。许是为了挡风,其中一座亭子四周还用轻纱包裹了起来。 垂落的轻纱帷幔自然而然地将亭子挡了起来,屏风似的遮住了内里的光景。 像是欣赏景色一般,谢枕溪坐在半明半暗的亭子里,还要不安分地伸手去捉弄小美人,“殿下怎么也是一脸惊讶,难道先前不曾留意过这里么?” 四周垂下来的轻纱里,白眠雪摇摇头,“没有。”他躲开谢枕溪的指尖,轻轻蹙起一点眉头,“我困了,我要回去了!” “每日只知道醒了睡,睡了吃,谁教你的,嗯?” 老狐狸握着白眠雪纤瘦的腰,温凉如玉又软绵绵的触感几乎令人爱不释手。 “我就喜欢这样。你,你管我……唔……” 白眠雪突然轻轻抖了一下,长长的眼睫飞快地眨了眨上挂着湿漉漉的雾气,委屈巴巴地抬头。 “怎么,这么娇气,本王碰一下都不成?” 白眠雪伸手握住谢枕溪作乱的手腕,奈何他的这点儿力气在谢枕溪身上毫不起眼,几乎犹如被奶猫崽儿轻抓了一下,不疼不痒,只是白白害得他又被捉住“惩罚”, “又不乖了,嗯?” 小殿下躲了一下,示弱地摇头,闭着眼胡乱叭叭,“王爷,王爷,我好饿,我想回去吃东西。” “小撒谎精。” 谢枕溪挑挑眉,唇角溢出来一丝浅笑,终于把按在小殿下腰身上作乱的手伸出来,低下头,状似轻呢地凑近他,两人几乎耳鬓厮磨,视线相对, “殿下……” 他轻声说罢,似有若无地轻轻吻了吻小美人的发顶,像是要替他拂去身上不存在的落叶。 白眠雪轻轻颤了颤,眼睁睁地红了耳根喉咙里轻轻哽了一声,他哪里知道这样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也是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的。(脖子以上哈,没有别的意思) “你快滚……我不要你了……” “真不乖。” 谢枕溪低头轻叹一声,若不是瞧见小殿下被捉住欺负得眼红的这幅画面,只听其声,倒让人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没一句是本王爱听的。嗯?” 说罢,望着怀里的人,刻意放缓了力道,手却不肯从人家腰上松开。 白眠雪被他掐着腰,被对方轻轻松松使点巧劲,无论如何都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幼兽,躲闪不开。 小殿下眼尾愈发红了,轻轻喘息一声,摇头哽咽,连束好的玉色发冠都歪了一点,欲掉不掉地坠在一边,(是按着腰哈,审核康康,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 “欺负?” 谢枕溪半晌不接他的话,故意等小殿下委屈得快要掉泪的时候才肯出声, “殿下当真是被惯坏了,这也能算作是欺负?” 边哭边骂的小美人轻轻颤了颤,呜呜咽咽地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做晋江看了会不通过审核还一定要我补齐字数的事了?” 谢枕溪勾起一点唇角,故意要抬手去捂他的嘴,“殿下,再嚷就整个宫里就都要听到了?” 白眠雪懵懵懂懂地被他唬了一下,方才忍住了要喊出来的声音,缓缓地回过神。 “殿下好可爱。” 谢枕溪缓缓抚过他的发丝,试图扶正小美人歪着的玉冠,指尖还未触到,突然缓缓地轻声叹了一句。 “你,你讨厌,滚开……” 白眠雪委屈地眨眨眼儿,他实在是不明白,谢枕溪为什么突然像个疯狗一样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刻意在这里这样欺负他。 “啧,怎么这就哭了,嗯?要不是晋江疯狂锁我,我也不会发疯呀。” 谢枕溪顿了顿,到底忍不住抬手替他拭泪。 小美人无意识地缓缓掉眼泪,看起来可怜得不像话。 “乖些,别哭了。”谢枕溪把眼前人的小脸抬起来,似笑非笑,“再哭我又忍不住想欺负你了。” “呜,不……” 白眠雪可怜兮兮摇着头,身下却不小心抬腿踹了他一脚,小美人一愣,随即又勾着脚尖试图去踹眼前的男人。 谢枕溪并不躲,由着小殿下踹上自己衣襟,只是愈发坏心眼儿地轻轻去啄吻小美人的耳垂。 白眠雪回过头想推开他,奈何纹丝不动,老狐狸温热的鼻息轻轻贴近他的耳朵。 “你干什么总捉弄我……?你不知道晋江不喜欢你这样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应该做一些阳光正面积极向上的事,怎么能总是亲亲贴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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