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摇了摇头。 步故知半垂眸思索着:“因为酒铺利益巨大,多是官营,你在东平县见过的酒铺也是如此,只是你从没打听过才不知道,无论是酒楼还是寻常人家中的酒,都是要到专门的酒铺中去买。” 款冬难掩失望之色,将脸埋进了步故知的怀里。 步故知安抚地拍了拍款冬的肩,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若是你真的诚心想做,似乎也有机会。” 款冬顿时抬起了头,眼巴巴地看着步故知:“夫君有办法?” 国子监独有的优势在于,它地处政治中心,有任何的政治变动都能第一时间了解到。而科考中的策便多是与时政相关,乡试之中尚不明显,但放在会试与殿试中便能完全体现出来,会试殿试中的策极为重要,又因是选拔预备官员,故题目都是近期朝堂的时政,若是连这个政策是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作答? 是故不说国子监中每次月考都会往时政靠拢,那些地方上的中了举的学子也都会选择第一时间赶赴京城,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了解更多的时政,为策论做准备。 而步故知也是在一次月考中了解到,官府似有开放榷酒酤*的打算。 原先大梁施行榷酒酤政策是因在王朝早期,赋税不丰,又多对外征战,需广开财源,但现如今大梁内部稳定,经济发展迅速,即使官府仍旧施行专营政策,但耐不住民间私酿兴起,反影响了专营的生意,又没有明确的酒税,眼看着这么大块的利润流失在外,官府便坐不住了,近些年来要求开放榷酒酤的奏疏四起,到近期,才拟定了初步开放的政策。 虽还没有公布出去,但就国子监中策论风向,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待具体章程敲定,便可实施。 步故知将此事与款冬讲了个清楚,款冬连忙坐了起来,他明白了步故知的意思:“是不是,我......不对,是杨府当真可以接下这酒铺生意?”
第121章 避雨 萧家找的山庄当真处在半山腰, 不过好在如此也更加清净。往上的山路有些崎岖,马车便只能停在山脚。 而十一和知棋也早早的就在山脚等候了,见马车驶来, 赶紧迎上前拿下车上的行李。 十一见了步故知, 忍不住大倒苦水:“郎君你是不知道,这山上好看是好看, 清净也清净,就是恼人的蚊虫太多了, 我和知棋光是寻药熏香除虫便花了好几天的功夫, 几间屋子夜里是门都不敢开,山庄各处也都被我们放了熏蚊的香才好些,可怜我和知棋头几天差点没被蚊虫吸干了!”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作势挠了挠手臂。 步故知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萧岳先用扇子敲了敲十一的头, 一脸捉狭的笑:“不然, 我怎么会叫你和知棋提前过来。” 十一下意识想回嘴, 却被知棋在旁插了话, 他比十一更懂得尊卑规矩, 半垂着头恭敬地与萧岳禀明了这些日子来他与十一在山庄处理的杂事。 本来这些事是不需要专门放在明面上说的,不过萧岳也没打断的意思, 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看十一又看看知棋,最后靠近步故知, 以扇遮面,与步故知耳语:“你家那个十一是个哥儿?” 步故知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看向萧岳, 萧岳便又接着道:“我看我家知棋很是护着十一,才有些好奇, 莫不是他们俩背着我们生了什么情谊?” 萧岳虽有意放低了声,但几人距离不过咫尺,哪能真的让人听不见,知棋倒没什么反应,但十一已是面色涨红,眼看就要出口反驳,步故知先他一步开了口:“凌山怎么出了国子监便没个正经?” 萧岳啧啧两声,退远几步:“晏明说的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似的,国子监中我也是如此啊。”他又看了看面色涨红的十一,不禁笑出了声,“好啦,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生气作甚。” 十一有气出不来,偏还有些不依不饶,故眼巴巴地看向了步故知,这下倒真的让萧岳生了不悦:“我看,实在是晏明太过宽和,竟让下人连规矩都忘了。”这话语气不重,但话里的意思却也不轻。 萧家本就算得上是郡望大族,规矩自然不少,能容忍十一已是看在了步故知与杨府的面上。 其实,若是在杨府中,十一未必会这么随性,但是他跟着步故知已有不少的时日,也就逐渐习惯了不讲究什么规矩,再加上萧岳平日里其实也不会说他什么,这才让他有些忘了本分。 如今被萧岳这么一敲打,十一顿时打了个冷颤,面色也变得有些慌张。 步故知是知道十一跟着他便少了规矩的,但他向来并不在意这些,相反还觉得十一随性些他也更加自在。只是萧岳说得倒也没错,十一若是一直这么跟着他,就怕哪天会祸从口出,得罪了什么人,便不好再为十一说话,而是岔开了话题,与萧岳提起了榷酒酤之事。 萧岳也没揪着此事不放,而是认真听了步故知的打算,一路走一路颔首,等到了山庄门口,才提了想法:“这事我也听到过风声,只是略微与晏明你听到的有所不同。” 步故知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朝堂政务,也不会跟杨谦张三娘打听什么,对大多时政其实也只是知其然,并不完全知其所以然,提这事倒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十一解围,也真有几分请教的意味。 山庄中早已备好了午膳,知棋带头领着一行人往饭厅去,两人便默契地没有接着说,等到了地方,正式坐了下来,萧岳才继续开口:“晏明是以为官府会将酒铺经营权完全放开?” 步故知一边替款冬夹菜,一边回道:“倒不尽然,许是要通过什么手段,将经营权卖给一些商户,再定下标准的酒税,如此才不会有损国库。” 萧岳知道步故知不胜酒力,故只是命知棋斟酒再自饮自酌,小抿一口后才道:“晏明说对了一半,官府那头确实是有将经营权卖给商户的打算,可也不是全卖,而是仍旧让专门的衙署管理酿酒之事,商户们倒真的仅仅只会得个经营权,后头酿酒的大生意还是官府把着呢。” 步故知蹙紧了眉:“那不还是由官府说了算?只是日后酒铺必然会增多罢了。” 萧岳喝了几口酒,便有些恣意,用木箸敲了一下酒杯:“是!”他顿了顿,“不过,这也是权宜之策罢了,毕竟牵扯如此大的生意,小步走倒也没错,若是势头向好,官府也未必没有完全撤下榷酒酤的意思。” 他话锋一转:“只是,我劝杨府最好莫要淌这趟浑水了。” 款冬一直在旁认真听着,听到萧岳不赞同的态度,便急着问:“为何?” 萧岳扫了一眼款冬,他自然是见过款冬不少次的,只不过每次款冬都喜欢躲在步故知身后,他也看得懂脸色,款冬要是来寻步故知,他便会找个由头离得远远的,也是因此,倒真没与款冬说过几次话,寥寥几句也不过是客气寒暄。 如今见款冬主动接话,便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恐怕步故知会对酒铺感兴趣,也是款冬的意思,只是有些想不到,步故知的夫郎竟会对生意感兴趣,略挑了挑眉:“这酒铺经营权可不好接,官府从前是不会对酒征税的,但日后若是将经营权卖给商户,不仅会在这上头赚一笔,还会如晏明所说的,定下酒税,该赚的一分不少,甚至还要多,我说的完全撤掉榷酒酤短期是没什么希望的。” 他敲了敲桌,“而这酒税可不低。”他伸出四个指头。 款冬惊呼一声:“难不成是四一抽税?” 萧岳点点头。 款冬稍垂下头算了算:“那岂不是起初的时候,商户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反倒是官府赚得更多?” 萧岳再点了点头。 款冬有些不解:“那如此,还会有商户愿意接下这酒铺的经营权吗?” 萧岳这回儿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向步故知。 步故知:“若是凌山不介意将此事内情说与我们听,大可直言不讳,也不必害怕隔墙有耳。” 萧岳叹然一笑:“也好,我与晏明早已知心,若是我在此时扭捏,实在扫兴。” 他倾杯饮尽,啧叹一声:“有两类人会愿意接下这经营之权。一是有渠道知晓官府后续打算的,短期内亏些钱便没有什么,毕竟若是能完全拿下日后的酿酒经营,利润可不一般;二是有意借此机会,讨陛下欢心之人,越是在此事是上表现的积极,或许越有机会入了陛下的眼。”但话到此,却有些突兀地停下。 步故知恍然明白萧岳话中未尽之意:“其实,这并非两类人,而是一类。” 萧岳:“是耶,寻常百姓商贾哪能知晓官府后手的打算,不过是想讨陛下欢心的人才恰有途径知道罢了。” 款冬听得有些晕晕乎乎,扯了扯步故知的衣角,低声地问:“夫君说的是哪类人呀?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步故知从不会与款冬拐弯抹角,但他也只能大概明白萧岳的意思,并不确定具体会有哪些势力参与其中,故直接询问萧岳:“依凌山之意,是否是那些阿谀投机之辈会接下这经营权?” 萧岳笑着摆了摆手:“是也不全是,这里头讨好陛下是一层,日后谋利也是一层,所以说是阿谀投机错也不错,但也或许有人并不在乎其中的利,会有人想趁此机会,与陛下修复关系呢?” 步故知没想到这小小榷酒酤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局势,也更高看萧岳一眼,萧岳虽看似只多在国子监中读书,但却有不动神色耳听八方之能。 萧岳像是知道步故知心中所想般,朗然一笑:“不是萧某有能耐,而是祖爷爷多有栽培,我见杨少卿似乎并不想因这种事烦扰晏明,或许是指望晏明别有他材。” 他又突然接上了方才的话:“既然都剖析至此了,今日我必要说个痛快。” 他执着酒杯起身,离了座,踱到了饭厅屏风附近,看向了门外万里无云的阔天:“若真是阿谀奉承之辈在意此事,那我倒也不需知道这么多,而是其中之人,实在关键。”他闭上了眼,沉了声:“陛下尚有三子在京,东宫又悬而未定,面上未显,可暗里三龙夺位也不知打了个多少个来回,再加上前阵子杨少卿远赴江南,另有晏明国子监逢凶之事,国师也想趁此机会向陛下示好,光这四位就足以让整个京城变了天。” 他猝然睁开了眼,有些突兀地来了句:“钦天监所观,近几日其实是多雨之时,只是我们上午来的时候没什么征兆,或许下午,又或许是晚间,将会有浓云汇聚,凝成结雨之态。”
122 首页 上一页 95 96 97 98 99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