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身边的学子见状明白了几分,朗笑起来:“定是知棋又惹了十一,十一跑得又快,可不就将他落下了吗?” 说话的白袍学子乃大理寺卿侄孙萧岳,原先是在祖籍黔州读书,但黔州偏远,所出举子向来在京中不受重视,而他又才华出众,家中人便想着攀上大理寺卿这个不远不近的关系,将他送到京城贡院科考,而大理寺卿也对这个侄孙颇为欣赏,找了杨谦的关系,将人在四月尾的时候转来了国子监。 他与步故知因着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自然而然的比旁人走得近些,加之两人皆是学业人品不出错的,几个月相处下来,倒有几分知己的意味。 步故知知道十一与知棋关系是不错的,询问的话也没责备的意思,但萧岳在身侧,他不好完全站在十一一边,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怎么好如此欺负知棋,去将他寻来,我与萧公子有事吩咐你们。” 十一清楚有外人在的场合步故知总要顾全旁人的面子,也暗自恼自己被知棋弄得头脑发昏,没考虑多少竟自己一人回来,便什么也没说,忙转身去寻知棋了。 萧岳见十一走了后才再次开了口,展开了折扇玩笑似地朝步故知扇了两下:“晏明消消火儿,书童们玩闹罢了,这么正经作甚?” 步故知以指抵开了扇面,将被吹乱的文章合拢:“我哪来的火,他们俩同时在的时候才不用你将一件事交代两遍吧。” 萧岳收回了折扇,朝自己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倒也是这个理儿,还是晏明思虑周全。” 步故知没接萧岳的恭维,叠好文章之后,才对着萧岳道:“乡试之后当真要去京郊山庄?” 萧岳一把合起了折扇,像是没骨头般搭在了步故知肩上:“你是知道我的,这三个月来,我可是一心在这儿苦读,半天都没歇过,好不容易得了半旬的假,我那叔爷爷也体贴我,替我找了那块地儿,可不得好好放纵一会儿?”佯装长吁短叹,“唉,毕竟再过一段时间,还不知道我能不能继续留在京城呢!” 步故知推开了萧岳,继续理着书册:“那我可是要带我夫郎一道儿去的,到时候你可别吓着他。” 萧岳“嘶”了一声:“有夫郎在身边真是好啊,可惜我家夫人没跟着我一道来京城,不然,定也叫你艳羡一回!” 步故知:“那嫂夫人何时过来?” 萧岳歪着头想了想:“大约要等明年殿试结果传到黔州,她才会过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啊,也说不定是我得了乡试的结果,便灰溜溜地回去了呢?” 步故知甚是不赞同,一双长眉紧蹙:“凌山又何必妄自菲薄,以凌山之才,桂榜提名有何之难?倒是若想在会试中也得个好名次,还需马不停蹄地继续专心读书才是。” 萧岳早熟悉步故知有时莫名古板的性子,还笑言多次,步故知像是比他大了不少,也就连连点头应和着:“我保证,从山庄回来后,就安心读书。”又捉狭地笑了笑,“晏明你也是,你也可得跟我一道儿在国子监里读书,可别想着回杨府多住几天。” 步故知突然轻咳两声:“此事......再说。” 萧岳知道步故知定然是要再多匀出几天陪陪夫郎的,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有意无意另起了话头:“前些日子范家的事儿影响可不小,那原先的范侍郎行刑那天,菜市口可聚集了不少百姓围观,那菜叶脏水流了一地,洗了三天都没洗干净。” 范家的罪早在四月中旬定了下来,据说定罪前夜,国师亲自入宫,与今上相商一整晚之后,才定了范家的罪,范侍郎本人死刑斩首,范家男嗣流刑发配,女眷哥儿则没入掖庭。 这其中牵涉了不少机要之事,故对外公布的也只是范家自己犯的罪,有关朝政的罪则是完全封在了垂拱殿中,除开经手几人,再无人知。 但仅凭范家平日了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迹,也足够引起民愤了,百姓是不会追究范侍郎到底是因何罪被判了死刑的,他们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范侍郎平日里作恶多端,被斩首也是应当的。 杨谦虽然没与步故知提到具体内情,但也透露过,范侍郎牵涉到的事足以使如今的局势翻天覆地,也是因此,国师才亲自去了垂拱殿与康定帝相商,说是相商,不过是变了形式的谈判罢了。 而对此,杨谦也无可奈何,只是连连重复:“时候还未到。” 步故知自然不会在外也透露什么,所以面对萧岳莫名的感叹,也只是淡淡回了:“王法昭彰,以平民愤,算不得什么大影响。” 萧岳体会到了步故知的讳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以折扇敲了敲桌面:“怎么知棋与十一还没回来?该不会两个人迷了路吧。” 此话刚落,是说曹操曹操到,十一与知棋便出现在了门口,萧岳说话的气息都还没收回去,就被噎了一下,短促地咳了起来。 许是真的时机太过恰好,步故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十一与知棋看着萧岳莫名的咳嗽和步故知的笑,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不解,但还是选择先说方才的事:“小的与知棋不是故意耽搁的,是回来的路上,瞧见有人围在一起,便好奇地前去看了看,竟是两个贡生打了起来!”
第119章 乡试 “打起来了?”萧岳才咳嗽完便一惊, “再过几日便是乡试了,怎么偏偏这个时间打起来了?” 他用折扇再敲了敲桌面,话中难掩兴奋:“如何?我们去瞧瞧?” 就萧岳自己说, 萧家一门出了不少的举子进士, 虽然大多都止步于地方小官,但在整个黔州来看, 还是很了不得的,因此萧家在黔州也算是颇有名望, 他萧岳也称得上是一句世家公子。 但偏偏这个“世家公子”, 也不知哪里沾染上的习惯,极度地爱凑热闹,可步故知是个生性不爱凑热闹的人,又除了款冬外从不迁就谁,起初两人还因此生了些龃龉, 但好在萧岳是个变通圆滑的, 后面相处也重新和洽了起来。 步故知知道他不能在萧岳面前表露对此事的半点兴趣, 否则, 今日余下时间, 萧岳定会安不下心来,故只神色淡淡:“无趣。” 萧岳重重一叹, 字字拉长:“无——趣——啊——” 步故知没理萧岳话中双关之意,而是看向十一:“司业监丞可去了?” 十一挠了挠头, 方才他只注意那两个贡生情况如何,倒没有关心其他,故是知棋回的话:“回步郎君, 奴与十一怕耽误公子与郎君的吩咐,便没有久留, 好似那两人伤势并不重,也有人去喊了司业监丞。” 步故知点点头,再看向萧岳:“你不是说要叮嘱他们吗?现在可以说了。” 萧岳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步故知这般对热闹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你你你......你无情啊步郎君。” 步故知瞥了他一眼:“不想去京郊山庄了?” 萧岳一脸无可奈何:“去去去,当然去!”再对着十一和知棋勾勾手,动作轻佻却有股说不出的风流气韵,“我与步郎君准备乡试结束后一天便直接去京郊山庄散散心,不过呢,京郊那座山庄有些偏远,平常少有人烟,所以我准备让你们俩收拾东西先过去安排安排,有什么缺的漏的也能及时补上。” 知棋是知道京郊山庄的一些情况的,所以对萧岳的吩咐并不意外,但十一却是一脸抗拒:“不行!我得一直跟着我们郎君,这是主君和夫人的吩咐。” 十一向来性子有些跳脱,杨府规矩也并不森严,再加上步故知平日里也从未真的将他当成下人使唤,是故有些时候,十一在人前便显得有些失了分寸。 这话一出,知棋是立马偷偷拉住了十一的衣角,暗暗使眼色。 十一有些奇怪地看向知棋,便没注意到萧岳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但很快,萧岳又面色如常,提了扇柄轻轻敲了敲十一的肩,语气还似方才的语气,只是听起来莫名多了分不容抗拒:“明日步郎君也得回府准备乡试了,杨府中下人奴才不少,不会没人伺候你的步郎君,倒是你跟在步郎君身边这么久,最是清楚他的起居习惯,由你去山庄提前安排着,步郎君到时也能玩得尽兴不是吗?” 十一还是没有应下,而是求助般地看向步故知。 步故知一直注意着这边,自然没有忽略方才萧岳一瞬间透露出的不悦,即使萧岳平日里在他面前收敛了许多,可终究萧岳身上有着属于世家公子的脾性,能对十一如此和颜悦色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按理说这也是无可指摘的。但也不知为何,他越与萧岳相处,便越能体会出些许吊诡之处。 不过乡试近在眼前,步故知决定先压下不提,故只对着十一,和颜宽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萧公子说的也在理,由你去山庄安排我更能放心,乡试那几天本就不需什么人伺候,你且安心跟知棋先去。” 这话说得表面上更偏向萧岳,但暗里却是抬了十一在步故知心中的地位,两方都照顾到了,不可谓不周全。 萧岳“唰”地一下又展开了折扇,悠哉悠哉地打起扇子来,而十一也再没多说什么,反而因为步故知话里的重视,不自觉地笑着应下。 虽说明日再回府,但东西得今日就收拾好,步故知便与萧岳道了别,约定乡试结束后往京郊山庄会面。 * 乡试虽说只有三场,但实际上要考九天六夜,很是难熬,每年都有考生因身体不适或体力不支在号舍中晕倒从而失去这次科考资格,故杨府上下都很是重视为步故知准备在里头要用到的篮子。 就连到贡院这程路,也分外受杨府重视,是由杨谦、张三娘和款冬一起送的。 杨谦是通过正经科考路子当的官,也知科考艰辛,在贡院前再三叮嘱步故知,要合理安排精力答题,不可勉强,而张三娘跟着来倒不是有什么要叮嘱的,而是想来照顾款冬的情绪。 自从款冬打听到乡试之艰难后,越近乡试时间便越惴惴不安,生怕步故知在里头有什么意外,张三娘害怕款冬太过担忧会影响到步故知,原本并不赞同款冬来送考,可耐不住款冬自己坚持,而步故知也是愿意,便干脆跟着过来了。 见款冬与步故知告别时情绪还算平稳,才悄悄松了口气。她这几个月与款冬相处下来,逐渐清楚款冬内里虽有些敏感,但在大场合面前,还是能撑得住场子,她也才放心将四间铺子的日常经营都交给款冬打理,只是这次事关步故知,她才多看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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