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之张了张嘴,还是将黑塔碎片的侵蚀可没那么好应付给吞了回去。 他顺手把还在垂涎着梅香款鼠肉的小灵猫塞进李泉香的怀里,看向颜无恙:“回京之后,在守株待兔的这段时间,我还是把手术给你做了吧。” 他总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而方士的直觉总是很灵。
第二百零七章 众人不再耽搁,借着白木深的神通赶回京都。落了地就直奔公主府,兵分两路。 顾长雪负责带着白木深和觋去皇宫拟造谣言,方济之和颜无恙则留在公主府进行手术。 临出府前,顾长雪借着叶星的名义赶走了公主府上下差役,将空间钮丢还给颜无恙:“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方济之拿下巴点了点摇身变作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正抖着头上的圆耳朵安慰李泉香的灰仙儿:“有掌管命堂能旺运的仙家在,你还怕手术失败?” “……”顾长雪霎时想起白木深之前说的灰三儿倒霉事迹,三分的不放心顿时涨成七分。 白木深失笑:“灰三儿在大事上从不出岔子。况且,你就算不放心她,也该相信方老的医术吧?” 方济之跟着嗤笑:“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像个蹲守在产房前的丈夫。” “……?”即将步入“产房”的颜无恙缓缓回过头,伸手便将不积口德的“产科大夫”拎进临时手术室中。 这场手术持续的时间意外地久。 最初的那几天,大家还会在办完手头上的事后聚在临时手术室门口等候,三天过去,觋都忍不住嘀咕“难产都该产完了”。要不是守在手术室门口的灰三儿反复回答“真没事”“姓方的大夫还有闲空吃瓜子”,顾长雪几乎要以为这两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直等到第五天傍晚,顾长雪回府,蹲守在临时手术室外的灰三儿忽然眯起眼睛仰头看了眼天:“好像快出来了。” 天边不知何时扬起了细雪。 白木深匆匆从屋里走出来,给晚归的顾长雪和守在院中的灰三儿送来油纸伞:“算算时间,李橘井也该收到消息了。如果要夜袭公主府,应该就在这一两天。” 顾长雪短暂地收回盯着院中银灰色方形建筑的目光,跟着白木深走到屋檐下:“你觉得抓到李橘井,能不能找到黑塔碎片?” 当初在《死城》中,他们层层追溯,连破了多少起案子才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谁能保证这回会不会重蹈覆辙? 白木深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能再多体验几个世界就会发现,湮灭在亲自催化世界崩溃时,的确会使调查变得冗长复杂。但它借助外力时,案情往往不会太过困难。” “即便出现守灯失败的情况,也多数是因为迁跃至那方世界时,世界已经濒临死线,时间过于紧迫,来不及细究。要么就是像我这样,烫手山芋即便到了手里,也很难对付。” 他顿住步子,忽然动作很小地指了下天上:“比起这个,你有没有发觉最近湮灭对我们交流的限制放宽了?” “……”顾长雪沉默不语。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总感觉这更像是猎食者发起进攻前伪装出的心不在焉、放松大意。 白木深有个更说得通的猜测:“你前不久才同我说过原世界的情况……我估计,湮灭突然放松了对我们这里限制,是打算回去先解决灯塔屏障彻底破损的原世界了。” 他若有所思片刻:“目前我们还没有彻底解决黑塔碎片的法子,这样吧。等黑塔碎片到手,我和觋等人先按一周目的法子镇压住黑塔碎片的侵蚀。这一次有我化身为火种襄助,他们不至于和一周目一样,在短时间内被耗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你们先回去解决湮灭,若是能成功,再回这里考虑怎么处理黑塔碎片。” “说不准到那时候咱们也不用头疼了。”白木深玩笑似的耸耸肩,“直接把碎片扔进宇宙夹缝里,反正湮灭不在了,也不会有谁屁颠颠地把它再捡回来。” 顾长雪瞥了眼颇为乐观的白木深,正准备应答,院中忽然传来灰仙儿尖细的叫声:“出来啦!他们出来啦!” 顾长雪的身体比反应更快,下意识地转身大步走向院中的临时手术室。 刚撑着伞行至院中,银灰色的集装箱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颜无恙微微低了下头,从门中跨出来。 顾长雪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按照方济之所说,这一次手术会彻底摈除融合改造带来的所有负作用。 也就是说,如果手术成功,从门中走出来的颜无恙该已修复了排斥反应造成的情感缺失,该会笑、会哭、会做出一切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反应。 顾长雪的目光停留在颜无恙冷峻深邃的面庞上,正想着大哭大笑显然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个人身上,那人便在细雪中抬起头,渊薮似的墨眸中漾出一抹清浅的笑:“久等。” 对方说着再客气不过的话,动作却全然不客气地挤进他的伞下。伸手接过他手中朱伞的同时,又有一句低沉的话轻飘飘地落进他的耳中:“今晚的雪下得很好看。” “……噫。”方济之一出门就满脸嫌恶地又缩回去,正想抱起路过的小灵猫取暖,“——嘘。” 不用他提醒,顾长雪和颜无恙已经听见院墙外的脚步声。 墙外的人走得很慢,不知是不是腿脚受过伤,脚步声听起来一声重一声轻。迈动时鞋底蹭在地上,发出拖沓的沙沙声。 不知是不是父子连心,偏殿的门忽然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推开,李泉香从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爹爹!” 他被杜侘炼制成僵尸后,手脚关节都不灵便。甫一跑起来便要摔跤,他只好又停住。 其实僵尸行动起来并不慢,李泉香动起真格甚至能一蹦跃到观星司最高处的那座星轨仪上,可他并不想像僵尸那样直挺挺地蹦到阿爹面前,于是这段路走得格外困难。 好在他走得慢,墙外的人也忽然定住了脚步。停滞了不知多久,忽然变得慌乱起来。 顾长雪清晰听见墙外的人似乎后撤了几步,半途又止住,听着李泉香一声声的呼喊,不作声,也不动。 李泉香跌撞着跑到墙根边止住脚步,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阿爹,你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回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虽生得幼小,但到底不是寻常稚童。看看自己僵硬的腿脚,青灰色的指甲,他便已能猜到几分:“是……你的声音变了吗,阿爹?所以你才不想让我听见。” 墙外一片安静。 白木深犹豫着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想着要不要让这对父子见面聊一聊,或许能省掉一场打斗,脑海中忽地乍现一抹灵光:“——不对!泉香,躲开!” 他的厉喝声几乎与墙外遽然掀起、汹涌淹来的黑浪同时落下,千钧一发之际,颜无恙倏然掠出,一把将怔住的李泉香拽出黑浪侵蚀的范围。 顾长雪蹙着眉将腰间的桃木剑摘下,看见那些黑浪一击未中,缓缓褪去,公主府结实的院墙被腐蚀出一大片烂洞,坚硬的石块被融成灰色的糖水,滋滋作响着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冒着气味古怪的烟。 所有人中最务实的就是方济之,见状当场喊了一声“屏息!气体可能有毒!”,李泉香则依旧怔怔地望着墙外涌动着的、几乎看不出人性的黑色水团:“为什么?” “为……什么?”那团长条形的黑水发出怪异的声音,每个字节都像是由不同的声音拼凑的,像极了损坏的电台,“为什么?” 颜无恙垂手一按腰间的空间钮,释放出几把看不出材质的长剑,丢给身后的众人。顾长雪抬手刚接住其中一把,眼前忽地一黑。 冰冷粘腻的触感包裹住身体,堵塞住鼻腔。 顾长雪只觉自己像是陷在未干的水泥里,又或是某片粘稠的泥沼,四肢沉得像坠了千斤的秤砣难以动弹,再然后,又是那个声音:“为……什么?” 那难听的声音不断变换着音调和音色,怪异得让人后背发毛。可顾长雪却在一声比一声更清晰的重复中听出几分熟悉: “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重复了多少声,那句“为什么”突然变了音色,变成一道沙哑的、少年的声音。 顾长雪于昏沉中微微动了下手指,眼前的黑色骤然褪却,雪白的反光刺入眼膜。 “为什么还是联系不上灯塔??”司冰河半敞着上襟坐在一张简易的病床上,手中不停拨弄着怀表,急躁间原本夹在表盖中的相片飘然落下,又被司冰河略显粗暴地按回原处。 他裸.露在外的右半截上身密布着古怪的石纹,走投无路之下佝偻起身体,身影在窗边刺目的雪光下更显得单薄,像一把随意便能折断的皮包骨头。 天地忽地重重震了一下。 司冰河摔倒下地,挣扎起身时,恰好望见窗外的茫茫大雪,看见天际像被撕开一条口子,某种形似飓风的存在探入一角,而在那触角之下,是世间最后一座城池。 他看见街上的百姓在惊惶逃窜,却又无处可逃,看见老药师不知何时背着药囊踩着厚雪走向城门,轰然将城门推开。 “不,不行……”司冰河本能地往屋外踉跄,“城外有蛊,不能开门……方济之,你要做什么?!” 他太虚弱了,喊声根本传不到城门那头去,所以他只能在跌撞中看见老药师转头向他看了眼,姿态随意地冲他挥了下手,像是某种潇洒的道别。 而后他便目眦欲裂地看着对方从药囊中取出一把银刀,一刀剜取心头血,血溅白雪,落地为阵。 青光濛濛中,老药师的身躯像具笨重的石像溘然崩塌,又在遽然间隆起层层石脊,将城池环抱在怀。 崇山巍峨,他在山脚下忽然想起当初在灯塔中方济之拒绝教他方术时说的话: “……所谓方术,需得攥取天地灵气、外物生机,方可逆天而行,达到人力之所不及之事。” “说起来厉害,其实没用。局限性太大了,但凡穿去灵气稀少点的世界就派不上用场。除非方士夺己之生机,换逆天而行之力——可方士个顶个的邪性,天大地大,老子快活才是最大。哪个方士会傻到家做这种事?” 司冰河近乎要栽跪进雪中,可他却又咬着牙根在卷袭的雪风中牢牢站住了:“不是说……方术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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