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深站在一旁迟疑了片刻,走到顾长雪和颜无恙身边:“或许是我多心吧,总觉得这新郎的各项条件似乎与小僵尸相符。一周目初见时我就问过,他虽然因为年纪太小,不记得生前的过往,但至少知道自己是五岁。有自我意识后,又在各地游荡了四五年。” 五岁加四五年,满打满算也差不多是十年。 “再加上一周目时永寿公主没出事,他不曾有什么妻妾一说。可这一世永寿公主暴毙,尸体被盗出后办了阴婚,他突然就已结过亲了……我不觉得这只是纯粹的巧合。” “什么小僵尸?”和祟鬼扯掰完的灰仙儿又跳回白木深的肩膀,“哪来的小孩儿五六岁就成了僵尸还能好好地跟你说话?你不是被骗了吧?” “此话怎讲?”白木深虽然很想反驳,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一世,他甫一穿进此世就忙碌于寻找此世崩溃之因,找到黑塔碎片后,又焦头烂额于如何应对侵蚀。 能在应对侵蚀的同时,将天下打理得海清河晏、九州信仰归于帝王一身,已经很不容易,自然不曾想过要去细究自己已牺牲的同伴们的过往。 灰仙儿支棱出一只细爪:“尸体要成僵尸,必须死不瞑目且怨气聚喉。你认识的那个小僵尸五岁就有这么大的怨气,你还指望他变成僵尸后能保持清醒的神智?能好好同你说话?那还是小孩子嘛。” 灰仙儿直摇头:“这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那僵尸远不止五岁,早就是个老精怪了。其二……令他变作僵尸的怨气,或许并不属于他。” 白木深沉默片刻:“曾有灰仙与他同路,也说他才十岁出头。”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这小僵尸的?他才十岁,可仙家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灰仙儿不咋大的脑子算成一团浆糊,“……算了。若是有灰仙替他作保,那就错不了。灰家和白家掌管命堂,在这种事上不会出错。” “那这怨气就是别人传给他的了?”觋站起身,“是谁?难不成他的尸变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被人戮害,制成僵尸的?是害他的人向他灌注怨气……” “喂!”灰仙儿忽然人立而起,冲着一直没说话的顾长雪和颜无恙叉腰,“你们两个一直眉来眼去的,在打什么暗语呢?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顾长雪眉心微跳。他就和颜无恙对视了一眼,怎么就“一直眉来眼去”了? 他掀起眼皮扫了眼颜无恙冷漠的神情,没指望这位感情残损到对着自己和方济之都难露笑脸的祖宗能开口解释:“找到白木深前,我和这位冷着脸的祖宗曾去见过一次驸马。他说前任督查曾与永寿公主发生过不虞,折损了公主的利益,以致永帝惩办了他。” “观星司的前任督查……能折损永寿公主的什么利益?”白木深喃喃,“难道他对为公主延寿的人祭动了手脚?”
第二百零五章 顾长雪不置可否地抬起手,指间夹着一张墨渍未干的字条:“我这儿有小僵尸的八字。” “早说啊,这不就有现成的验证方法了?”方济之顺手接过,掐算了一番,“和之前我尝试卜算黑塔碎片的下落时一样,算不出什么结果。” 他无比流畅地将字条往地上一扔:“没用的方术。” “不算没用。”白木深将纸条又捡了起来,看了片刻轻叹一声,“这至少验证了我先前的推测。恐怕,这宅子所想供养鬼新郎就是小僵尸。” 若非与黑塔碎片有直接的联系,卜算也不至于什么信息都算不出。 觋想了想:“但小僵尸如果是人祭,观星司里一定会存有他的记录吧?咱们拿着八字去找不就行了?就是观星司离得太远……” 回去岂不是又得乘剑? 觋稍微一想胃就开始翻腾起来。正给自己做着“一时的难受怎比得上众生之苦”的心理建设,白木深收起纸条:“也可以向我许愿试试。” “?”觋愣住。 距离众神陨落已过去十年之久。他早已习惯在人间独自行走,没有神明的陪伴,以至于愣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位虽说来历不明,但大小是个神明。 神明回应巫觋的祈愿,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觋一时分辨不出心尖蔓延出的滋味,只讷讷地道,“我从前从未许过这种愿。” 他的祝祷多是为了祈神护佑天下海清河晏,借神明的神通禳除灾祸。像赶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怎么会拿来打扰神明? 白木深没有劝说,只微笑着提醒他时间宝贵。觋禁不住催促,还是应着神明本尊的要求许下这个在他心里堪称亵渎的愿,甚至未觉有什么眩晕感,脚下便换了一片土地。 顾长雪瞥了眼白木深,领着人往观星司的卷宗阁走。觋则在恍神之后忽地灵机一动:“倘若我向你许愿得到黑塔碎片呢?” 白木深失笑:“让你失望了。你眼前这个不成器的神明暂时还没法与黑塔碎片抗衡,许与它相关的愿望自然无法实现。” “Bug哪是这么好卡的?”方济之回过头哂笑,“我本家的藏书阁里也有卷宗提到过黑塔碎片。那东西邪性得很,虽然只是一小块,但却足以在短时间内侵蚀一整座原本正常运作的完整灯塔。” 顾长雪捂着灰仙儿的两只小圆耳朵,顺嘴搭了一句:“黑化强三倍?” “……”方济之正想说少看点无脑电视剧,又想起这人原本就是个演员,“……把它类比成癌细胞更科学一点。” 闲谈间,众人走进卷宗阁。 顾长雪沿着书架走过几道弯折,很快便找到标着“齐北”的人祭卷宗:“小僵尸大概是五年前死的?那看这份就行了。” 薄薄一本册子,顾长雪从头到尾翻阅一遍不过也就一二十来秒。 觋和灰仙儿还在为他看书的速度瞠目结舌,方济之已经习以为常地看着阖上书页的顾长雪问:“找到了?” 顾长雪把书册丢给靠站过来的颜无恙:“没。”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呢。”方济之小声咕哝了一句,显然是想到了之前在《死城》中经历的一波好几折,“还有别的法子没?” “……”觋苦笑了一声。正要说如果真有那么多法子,他也不必一路颠簸寻找得那么辛苦,就听顾长雪和颜无恙同时开口:“有。” 顾长雪看了颜无恙一眼,抱着鼓励闷葫芦多开口的心态示意对方解释,便见这人沉默了数秒,身影一闪,下一瞬,手上就多提溜了个大活人。 国师显然还在午睡,饱受惊吓的脸上留着两道红痕:“你、你——” 颜无恙干脆地把他的头往卷宗前一怼:“当年杜侘私下动了人祭,这种事情他自己不说,公主怎会知道?督查办的那些手下身份低微,就算知晓,平日也见不到公主,告不了密。能算出人祭有失、跟公主通风报信的人只有你。说,杜侘当年动的人祭后来是不是落进了你手里?这卷宗上没有记载,是不是被你抹去的?” “什——冤枉啊!”郭辻登时哭号起来,“这卷宗上的记录,分明是杜侘自己抹去的。当年他私藏人祭,我还审问了他好几天,想知道人祭被他藏在哪里,可他宁死不说!我后来还试过占卜,却怎么都卜算不出那个童子的下落——” “照这么说,你应该对这个童子格外印象深刻。”顾长雪唱着白脸,伸手拿开颜无恙按着郭辻天灵盖的手,“详细说说。” 师徒契之下,郭辻连拖延都不敢:“我、我只知道他是李家村的孩子,叫做李泉香。家里还有个父亲,是个挺出名的行脚大夫。” 颜无恙唱黑脸都不用刻意演:“齐北有那么多李家村,你说的是哪个?” “就那个被瘟疫灭村了的,”郭辻慌忙站起来,翻出地图,“杜侘心思缜密,永丰三十二年,他便捉走了李泉香,永丰三十三年,我才发觉他私吞人祭这件事。” “杜侘死后,我本想着那孩子倘若还活着,说不准会逃回家中,便遣人去李家村蹲守。没想到刚到地方他们就传信回来,说李家村爆发了瘟疫,人都死绝了。” 灰仙儿费了老劲从顾长雪手中挣脱出来,骂了句“哪来的怪力”,又对着地图啧啧有声:“李泉香他爹不是行脚大夫嘛,怎么治的病,一村的人没一个治活的?” “……”顾长雪盯着地图看了数秒,突兀地偏过头对觋道,“许愿吧。” “我们去李家村看看。” · 在觋许愿离开之前,一直被白木深留在偏殿的小僵尸找了过来,黏着白木深的大腿不肯撒手。 白木深本不欲让小僵尸知晓这些过于沉重的过往,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无权隐瞒这些真相,最终还是带上了他:“不论接下来看见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明白吗?” 小僵尸似懂非懂,看了他一会又自顾自地晃脑袋,念叨觋刚告知他的名字:“泉香,李泉香。我的名字。” 白木深叹了口气。带着众人抵达李家村旧址时,李泉香还拖着白糯糯的腮帮子念叨:“泉香……橘井泉香,仙人苏耽,遗橘井……” 方济之本还在分发从上个世界带过来的口罩,闻声挑起眉看去:“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小小年纪,还知道这故事。” 小僵尸一下一下地点头:“苏耽,成仙,隔年村里发了瘟疫,苏母依苏耽所言,摘下后院的橘树树叶,打起院中井水,分发给村民,服用后果真药到病除。” “……”白木深的步伐顿住。 小僵尸依旧是五岁稚童的声线,说起话却渐渐恢复了流畅,语气比之一般的十岁孩童还要更早慧些。 白木深看向怀里低着头的孩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李泉香依旧坑着脑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寻常孩子六岁起才记事。阿爹虽常说我比一般孩童聪慧,但我能记得的也不过是四岁之后的事而已。” 白木深看着李泉香的后脑勺,无声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也记起自己被抓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对吗?” “被抓前,被抓后,我都记得。”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荒村,眼眶泛着红,却流不出一滴泪:“这是我爹做的,对吗?” 几人中,可能也就方济之的性子比较邪,还能对着李泉香问出口:“真是奇怪。我们之前的谈话你又没听过,怎么一看到荒村就觉得这瘟疫是你爹放的?你爹不是大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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