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他就被召上前,附耳听了半晌任欲晓自称“百密而无一疏”的计划。 小厮:…… 他嘴角抽了抽,艰难道:“少爷,那萧家毕竟和咱们府上交好,这事,当真不用老爷商量?” 任欲晓一巴掌抽上他的后脑勺。 “商量个屁,这等事就要咱们暗地里偷偷做才好,到时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我恼人的婚事,又替我爹教训了姓喻的,到时我爹高兴还来不及,自不会和我计较前情!” 小厮似乎还有疑虑。 “可是少爷,咱们给他点教训便是,您这说的……说不准会闹出人命啊!” 任欲晓自负道:“你是个傻的么,随便从医馆里抓个郎中问问便是,他们给的东西,总不会害人性命。” 小厮歪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既如此,他便利落地应了下来。 “小的明白了,此事就交给小的处理,少爷您就在家静候佳信。” 任欲晓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出去,被小厮伸手接住。 “拿去吃酒吧,余下的,事成以后赏你。” 小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两,赶上他两个月的月钱了。 他笑嘻嘻地谢了恩,把银子一揣,就赶忙去办事了。 反观喻商枝,萧青棣此人,早就被他忘到了脑后,他甚至都不清楚对方姓甚名谁。 只知道临近年关,天气愈发苦寒,来医馆中看诊的人不减反增。 下到襁褓婴孩,上到鹤发老叟,仿佛半个城的人,都被这异常寒冷的冬天冻病了。 这也不奇怪,古时御寒的手段有限。 这冬日太冷,不仅粮价居高不下,炭价更是翻倍。 平日里小老百姓本就舍不得烧炭,总是极其俭省,这下简直是买都买不起了。 在这样的忙碌中,眼看过了小年。 温野菜的食肆已经关张,过了正月十五再营业。 而喻商枝的医馆,却要开到大年三十的白天。 这日酉时末,喻商枝还在医馆后堂为一个小儿施针。 这孩子和曹小庄年岁差不多,是曹二夫妻介绍来看诊的病患。 所患的病症同样棘手,即痫症,也就是癫痫。 据其爹娘说,是前两年意外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当初以为只是外伤。 但伤口痊愈之后,就多了这么个毛病。 这两年里一直吃着村中草医开的药,并没什么效果,孩子来时,瘦得像根竹竿,面色发青,简直是病入膏肓。 喻商枝开了药方,又为其针刺风池、风府、大椎、人中等穴位治疗。 据说孩子以前每过两三天都要发作一次,但自从喻商枝施了针,这几日都是好端端的。 其爹娘言语之间透露,想要喻商枝这几日为孩子巩固一下,他们也好回去过个舒心的年。 喻商枝便建议他们在医馆后堂住下,也省了来回奔波受寒。 “明日、后日,我为孩子连续施针两日,应该可保未来一个月不发病,等过了年,你们再回来复诊。” 孩子的爹娘自是一通感激,对于住在医馆后堂一事,也没有异议。 他们在城中赁的屋子已经到期,住在医馆,什么都有,一日的价钱也便宜。 喻商枝安顿好这家人,又嘱咐常凌夜里观察着孩子的情况,便洗洗手,换了外袍,预备关门回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外头大力拍门。 常凌快步出去查看,喻商枝紧随其后,到了门口才发现来者是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见了他们,双膝一弯,立刻就跪下来冲喻商枝磕头道:“求郎中救救我哥哥吧,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我哥哥!” 眼看人命关天,喻商枝二话不说,就系紧了外袍。 “常凌,我随他去一趟,你在医馆守着。” 常凌却道:“掌柜,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我去家里赶车送您去。” 喻商枝看向那小乞丐道:“你哥哥此时在何处,离这里远不远?” 若是赶车能够更快,那自然还是赶车更好。 小乞丐目光闪了一下,很快道:“离这里不远,走一刻钟就能到!” 喻商枝一听这个距离,觉得还是走路更快,遂嘱咐了常凌两句,让他替自己知会温野菜一声。 紧接着便背起药箱,跟着小乞丐走了。 常凌目送喻商枝跟着小乞丐消失在夜色之中,总觉得心里头不太安生。 外面天色晦暗,黑洞洞的,好似夜里又要落雪。 但顾忌喻商枝的嘱托,他还是绕到门外,给医馆前门上了门板,继而去了一趟温家宅子,同温野菜说了喻商枝出诊的事。 温野菜听罢,也并未说什么,只留常凌吃晚食。 得知今日医馆后堂还住了病患,他还托常凌送去几碗热汤。 两条街开外,夜色如墨。 喻商枝顶着寒风,跟在小乞丐的身后快步前进。 只见小乞丐时不时拐个弯,进一个小巷子,本以为没有路了,结果走到底又会发现尽头处别有洞天。 对于这些流窜在城中的乞儿,知道一些近路小道并不奇怪,但喻商枝打包票,走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钟。 他把药箱的背带往上提了提,不禁问道:“你哥哥究竟在何处?” 小乞丐步伐飞快,头也不回地答道:“马上就到了,不远了!” 此时若引路的不是个小乞丐,喻商枝八成就要起疑心了。 但想到这批乞儿寒冬腊月里,在城里找个片瓦遮头的地方定然十分不易。 喻商枝左思右想,还是再次加快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没定时,手动发的,晚了几分钟,明天见啦 —— 1、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柳永《定风波·自春来》
第九十九章 出于直觉,他还是嗅到了一些危险的预兆 依照喻商枝的印象, 这冬日里城中乞儿聚集的地方,不外乎是一些暂无人居的破屋,或是城郊的土地庙。 本以为跟着小乞丐左拐右拐, 走的是通向城郊的路,没成想最后停下的地方, 却是一个看起来虽简朴,但也干干净净的小院。 小乞丐上前开门,回过头, 却见喻商枝没跟上来。 若非夜色遮掩, 怕是很容易看得出他露出了一瞬心虚的表情。 “喻郎中, 我哥哥就在里面。” 他顿了一下,做出焦急万分的模样催促道。 喻商枝没急着抬步, 而是又端详了一番这个地方。 左邻右舍都是差不多规制的小院,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居住。 四下安静,可以断定这个时间, 极少有人会在此路过。 “你和你哥哥住在这里?” 喻商枝没掩饰话中的迟疑。 小乞丐摆出一副局促的模样,两只穿着破鞋的脚尖并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抠着地面。 “是我哥哥病得太厉害了,所以有个好心的老婆婆,允许我们借助, 但等哥哥病好,就要走了。” 喻商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看来城中还是好心人多。” 小乞丐不忘补上一句。 “没错,就像喻郎中您也是好心人。” 小院门扉洞开, 院子里黑幢幢的。 喻商枝好似没看清一般, 在迈过大门门槛是绊了一跤, 药箱摔到地上, 连盖子都散开了。 他赶紧蹲下来收拾药箱,把滚落出来的零儿八碎重新搁进去。 “一时没看清。” 喻商枝解释道,复而把药箱提在手中,示意小乞丐。 “带路吧。” 月光洒在这四四方方的院落,往小乞丐走向的屋子前行时,喻商枝路过了一口大水缸。 他状若无意地抬手摸了一把,发现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 而今城中民巷,也大多好些人家共享一口水井,除了大户人家,少有人会在屋里打井。 因此吃水只能靠挑水,如果这院子长期有人住,水缸不会这么脏。 不过即使如此,与小乞丐的说法对应,仍然是说得通的。 喻商枝也不愿动辄以恶意揣摩旁人,自医馆开张以来,他也为冻倒路边的乞丐看过诊,送过药,兴许面前的小乞丐就是听闻了这些事,才壮起胆子求到医馆门口。 但出于直觉,他还是嗅到了一些危险的预兆。 小乞丐很快走到了院内一间屋子前,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哥哥,我带着郎中过来了,我们要进去了。” 喻商枝:…… 他是见过城中乞儿三两成群,围着人讨钱不让人走的“盛况”,很难想象还有小乞丐懂得进门前要先敲门。 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蹩脚的“报信”。 冬日的棉袍厚重,连袖口都镶着一圈皮毛。 长度可以盖住手掌的一半,哪怕外出时也能抵挡一些寒风。 这都是去裁缝铺做衣裳时,温野菜特地叮嘱裁缝娘子的细节。 此刻在半截衣袖的掩饰下,喻商枝的指间闪过一抹银光,随即再度没入了指缝之间。 他快走两步,站在了小乞丐的身后。 紧接着,门朝内推开。 “喻……” 小乞丐都进门了,却发现喻商枝还站在原地。 他以为是对方起了疑心,正打算再多添两句,却察觉到喻商枝的手轻轻往自己肩上一拍。 麻痹的感觉顿时蔓延开来,小乞丐正要张嘴大喊,下一秒,没说出口的几个字憋回喉咙里,他张大嘴巴,徒劳地喘了两口气,咚地一声倒地。 这还没完。 因为屋内显然真的有一个“哥哥”。 一个黑影自门后闪出,不管不顾地就向前扑来,想将喻商枝拽进屋内。 刹那间,喻商枝闻到了别人或许辨识不清,但在他看来,格外浓烈的洋金花味道。 洋金花就是干燥的曼陀罗,少量使用有止咳平喘的功效,加大剂量则可以制成麻药。 喻商枝简直想不通是谁摆出这等阵仗,只为了对付自己。 若说是仁生堂,他们家素来的风格不都是直接串通衙役,把店封了了事? 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背后始作俑者是谁的时候,喻商枝不是练家子,能自卫的也只有藏在手心里的几根长针。 好在他反应够快,在意识到对方准备了迷药时,便及时屏住了呼吸。 继而凭借对人体穴位的足够熟识,借着挣扎躲避的工夫,接连将两根银针刺入对方的胸前要穴。 黑影申吟一声,手中的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可他仍然不肯放弃,双手像火钳子一般,紧紧箍住喻商枝的手腕。 地上的小乞丐还在抻着不听使唤的四肢,小脸贴地,努力了半天,也只从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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