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贤听完后,立刻拱手与他们道歉:“刚才是小弟鲁莽,不知贵人至此,实在抱歉!” 他再三作揖拱手后,又指了船上几处破损道: “这些都是刚才手下人下手没轻重造成的减损,一切修缮费用都算在小弟头上,还请贵人勿怪。” 李从舟没说话,云秋却扯扯他小声咬耳朵,“他这儿都打家劫舍了,要不……算了吧?” 而且,还说得好认真,“毕竟——我们也确实没什么损失不是?” 他自认说得声音轻,但在场这些人都是练家子,那公孙贤愣了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曲怀文也觉着弟弟这位好友可爱乖觉,但他还顾着云秋面子,只是侧过身去压了压嘴角。 李从舟:“……” 他无可奈何地揉揉云秋脑袋,小笨蛋想什么呢? 只看那公孙贤身上的银丝暗绣圆领长袍,就知道他身家必定不俗,哪在乎这点修缮船只的银子。 云秋唔了一声,还没弄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倒是公孙贤拱手再拜道: “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是我有眼无珠、险些伤着云公子和世子爷。” “我的船就在这黑沙荡后,还想觍着脸请诸位赏光,给小可一个赔礼道歉谢罪的机会,我叫他们抓鱼捞虾称螃蟹!” 云秋从没被打劫过,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就又往李从舟身边凑了凑。 看着倒像个跟家大人见客却认生的小朋友。 李从舟护着他皱眉,并不想答应。 毕竟允下这话,就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将刚才的火并当作是一场误会。 眼前的公孙贤三十多岁年纪,看着并不像是前世公孙淳星那个被人杀死的小儿子。 而且曲怀文作为曲家帮的少帮主,必定不会认错、乱喊别人做少城主。 究竟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还是在那场民乱爆发前,白帝城中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李从舟想要掌控,不想失控和意外。 尤其是,现在他身边还带着小云秋。 他不开口,云秋也不敢说什么,曲怀文忙上前帮腔,“云公子、世子,少城主素日是个义气人,今日真是一场误会。” 周承乐也缓过劲来,长出一口气帮忙说话,“小云老板,世子爷,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相识一场,这位……少城主又是我们曲少帮主的朋友,现在天也晚了、船也需整修,我们就依他所言过去坐坐吧?” 公孙贤也顺着台阶下,他连连拱手,“是,这黑沙荡前后的水流都湍急得很,船只的暗病还需再查。” “诸位要就这么走了,往前出了什么差池,岂非是我的罪过,我这曲兄弟也不会放过我。” 他指了远处岸边亮着一豆灯火的地方,急急道: “我的船就在那儿,真不远,您船上这些军爷都能去,我那都招待得下的。” 这回,李从舟还没开口,云秋忍不住先说话,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天下还有这么大的船呢……” 李从舟带出京的银甲卫可是足两队,再算上暗处的银甲卫、苗人,挨挤到一处少说百十人。 什么样的大船能装下这么多人,而且还开宴招待啊? 云秋低头,承认他有那么一点点想去看看。 公孙贤和其他两个商人都知道是云秋误会了,但难得这位开了金口,于是也都又说了一溜好话看李从舟。 李从舟无奈,只能板着脸首肯。 前世白帝城那场民乱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他本来不想和公孙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大约是受到和乌影那番彻夜长谈的影响,他现在的想法有了些许改变: 既然和襄平侯一战避无可避,那为何不选择主动出击?与其干等着防备,倒不如借机一探白帝城虚实。 于是吩咐船老大调转船头,跟着公孙贤的人往黑沙荡后面走—— 而与此同时,逆长河而上的夔门白帝城内,已经改名叫做公孙异的刘银财,在转角撞到了一个九岁小童。 小童揉了揉脑袋,抬头看清楚人后,脆生生叫了句:“二哥!” 公孙异摸摸他的脑袋,问他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去找大哥玩,但下人们都说大哥这两天都不在,连大哥那艘白龙号也不在。” 公孙异眼珠一转,了然地笑笑,小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了那小童一声: “阿叡!” “二哥?” “你娘呢?” 公孙叡没多想,“娘亲?娘亲在她的雨薇阁呀。” 公孙异笑起来,点点头,拍拍不明所以的公孙叡脑袋,道了句谢后,径直转身离开。 留下不明所以的公孙叡站在原地挠头: 二哥明明问他娘,可离开的方向,却像是要出城到江上——
第100章 绕过白帝城重叠环套的内城, 公孙异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走到外城门口,给守城士兵递上了腰牌。 士兵循例仔细验过后,这才笑起来对他行礼搭话, “这眼看天都要黑了,二爷您还出去呢?” 公孙异身上穿着一件对襟广袖的?蓝色鹤纹长袍, 中衬一件月白色交领,长发加莲冠,看上去还挺像个脱尘公子。 他点点头,冲那两个士兵温和一笑, “前日是我顶撞大哥、害他被父亲责骂, 我想……去寻寻他。”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 都动容地看向他道: “二爷您还真是高义, 大爷说话那样难听, 侮辱您和您的母亲, 还冲动打了您, 您却不计较?” 公孙异垂眸,脸上做出一副难过却小心隐忍的神情来, “我和我娘因误会和爹分开了这么久,大哥查问一二……也是应当, 他只是脾气急,人却是不坏的。都是为着白帝城嘛,我……不怪他。”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 皆深吸一口气再赞他高义, 对他拱手两拜送他出城门,甚至高呼要前哨站的人点灯为他们引路。 公孙异感激地谢过他们, 带身后小厮加快脚步到前面哨站,也是客气话一溜说着。 于是一路哨站都为他们点了灯, 一直送着公孙异和他的小厮到了江上渡口,登上停在岸边一艘明显新制的龙骧大船。 白帝城内各舵主、把头的船只都是有记名的,城主公孙淳星及其家眷也不例外。 城主名下有大船三艘,游船、花船、楼船不计其数,老夫人、肖夫人和三个儿子也都有各自的船。 公孙异这艘龙骧船很新,外漆是亮黄色,外船舱上也没有明显分界的吃水线。 登船后,公孙异叫人起锚扬帆,点亮了船灯就往峡州方向走,但在绕过前山、确认白帝城岗哨看不见后,就火速下令灭灯。 漆黑一片的长河上,大船缓缓停到了山后隐蔽的荡口,公孙异仅带老艄公和贴身小厮,又放下一艘小舟后悄悄潜回了白帝城渡口。 这处渡口是半圆弧形,大小船只从里到外排次: 常要挪动的船只,如城主的承运号、乾坤号,前面都是畅行无阻的,还有十几艘兵丁巡逻用的船,也都放在外围方便的位置。 而像是老夫人那艘福寿号,就是经年着人清扫维护着,放在最里圈不常挪动的位置。 老艄公是城里经年的老水手,最懂得码头上的巡逻和暗哨在何处,他划船避开那些岗哨,送了公孙异上岸。 而公孙异上岸后就猫着腰、速度极快地带小厮靠近了福寿号旁边一艘立着琉璃玉柱的宝船。 几个守船的兵丁早被他买通,这会儿船上是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快速闪身上去后也不点灯,就以怀中夜明珠照亮。 小厮一边给公孙异照着光,一边小声问他,“公子,我不明白,您不是要对付那公孙贤么?这大晚上的、您上夫人的船做什么?” 他生怕被人发现,一直左右前后看着,“要、要是被城主发现您上夫人的船,他、他可不是要丢您去喂鱼?” 公孙异却点点头,笑着赞了一句,“不错,难得说了句人话。” 小厮眨眨眼不懂。 公孙异却懒得与他多说,时间紧迫,他得抓紧给东西布下—— 这座琉璃宝船是白帝城主送给新婚妻子的贺礼,每一根船柱都是用的翡翠玉石,门窗也是素银框绷金纱。 两层楼船中央设有茶香案、古琴台,中舱里更挂有不少古玩字画,梅兰竹菊的瓶插也是用的古瓷。 公孙异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尽数倒在了茶案上的香炉内,然后又用灰压给压平。 似乎怕这一局没坐实,公孙异想了想,咬牙转到四个古瓷瓶边,分别往里面倒了些。 “不是,公子……这迷情|药,主母不是说要焚烧才有效么?” 公孙异瞥他一眼,“你懂什么?” 香粉药物被水浸泡后自会溶在水中,到时候水气慢慢蒸发,一样有效,也不拘着非要焚烧。 毕竟那肖夫人上船来,也不一定会焚香点茶。 做好这一切后,公孙异拍拍手,消除了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证据,带着小厮从原路返回离开。 等回到自己大船上,他才大发慈悲地解释道: “那肖氏什么年纪、公孙贤什么岁数,你刚才不还说城主若发现我在夫人船上,就会丢我去喂鱼么?” 小厮转了转眼珠,一下恍然大悟,他矮下身,竖起大拇指,“高啊!公子!您这招!真是高!” ○○○ 公孙贤所谓能招待众人的船,其实并非云秋所想的:是艘高数十层楼、横阔百丈像水上宅院的大船。 而是中间一艘悬挂白龙旗的龙骧万斛船,还有旁边数十艘高矮错落的楼船、游船。 云秋站在甲板上长出一口气,有种原来如此、不过如此的失落感。 曲怀文看着他笑,倒说出一句令云秋又重新高兴起来的话—— “小云公子不必失望,少城主这船不够新鲜,但船里的河鲜却足够有份量,保管你能吃个痛快。” 能吃到各地不一样的美食,云秋自然是欣然的,他抿抿嘴笑,高兴地拉着李从舟的手下船。 而李从舟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位公孙贤的船和兵马——少说一千,也都是河上水里的精兵强将。 误会开解、把话说开,看那公孙贤的行事作风倒是个敞亮人,身上有股子江湖豪气,也爱结交商人。 曲怀文帮着说了不少好话,还讲了他与公孙贤结识多年,能作保他的人品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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