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乖乖地点点头,李从舟只是挑挑眉。 周承乐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这才神神秘秘道:“秦姑娘身世飘零、之前也有过几段感情,后来就渐渐觉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自己心里有本账,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李从舟黑了脸,拧起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云秋也觉着有点尴尬,稍稍抓了把鼻子。 周承乐也知道这话难听,但他面上一点赧色没有,反而还很坦荡,“当然这是秦姑娘的想法,我是觉着她偏激了——人老徐待她可好了,不然也不会给酒楼叫这个。” 之后周承乐趁着上菜间隙,还告诉云秋他们,徐掌柜的每年都会给秦仙姑娘求婚两次,每次都闹很大。 “江陵府的人都知道,看了几年热闹都熟悉了,这就他们夫妻俩闹着玩的。” 云秋抿抿嘴,小声评了一句:“还有这样的……” 李从舟却皱眉凑过去,眯着眼睛警告他,“这都是歪理,你可不能听、不能信,更不许学这样!” 云秋“嗯?”了一声,半晌后好笑地掐了他一把,“这都哪跟哪?!” 李从舟却趁周承乐起身去看菜有没有上齐的机会,与他翻起旧账,“也不知是谁,定下婚期前还跑这么远。” “喂!”云秋红了脸,不高兴地锤他一下,“那有些人之前不也说什么——要等西北战事平!” 李从舟一噎,但还是正色道: “所以是歪理,不能信。” 云秋哼哼,烦他。 而周承乐那边也看见了端菜的小二,他又一边帮着布菜一边给云秋他们介绍这洞庭湖畔的美食。 除了之前提过的怪味鸭、洞庭银鱼,他还提了一句米缆。 “米缆?” “嗯嗯,”周承乐摁了点心、远津两个坐下,亲自替他们添盏,“可惜今日天晚,这东西是早点,不过真挺好吃的、下回两位来我请你们试试。” 他介绍说这是荆楚之地常见的一种粳米制品,米浆淘弄后能制作出洁白光亮如细丝的米线。 “洞庭湖畔这里就有好几种吃法,放牛羊肉的,用煟好的鸡汤入釜伴着银鱼、火腿吃的,鲜美滑腻,可好吃了。” 乌影在旁边听着,倒第一次觉着不怎么稀奇,“米线在我们那儿很常见呐,放上草芽、竹荪什么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云秋当真是有点兴趣了,转向乌影也要听他的。 乌影倒不客气,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菜胡吃海喝,一边给云秋说到他们苗寨的米线: “每年六七月里,山里一些固定的位置就会生出鸡枞,采回来晒干后炸成干添加在米线汤里,鲜香而有嚼劲。小秋秋你想吃,以后我给你送大坛炸好的!” 云秋听到这,已是猛猛点头,两眼放光,偏周承乐还在旁边凑趣道: “是呢,蛮国的米缆更好吃!” 李从舟都瞪他了,他却没看见一般,又很热忱地给云秋讲了许多蛮国美食,除了米缆,还有乳|丝线、彩米饵饼等。 李从舟忍无可忍,“烧饵饼是辣的,秋秋他根本吃不了。” 云秋一愣。 周承乐顿了顿,却还是笑盈盈的,“那也不碍的,我上个月去的时候他们能做加甜玫瑰酱的。” 李从舟:“……” 正好这时候秦仙带着她们家老徐上楼来拜见,听见他们这般对话后,她以团扇掩面咯咯笑了两声: “周老板,这便是您没有眼力见了,世子爷哪里是要跟您讨论吃的,不碍是怪您占着他家小云老板,这儿吃味呢!” 李从舟:“……” 周承乐飞快眨眼,啊呀一声笑起来连连给李从舟弓腰告罪,“是是是,是我的过错,该打该打!” 说完,他主动又敬了一圈大家,转头就不再那般多话,只偶尔和乌影议论两句,再问问蒋骏、点心和远津。 秦仙和老徐拜见过恩人和客人后说两句话就退下了,这时候云秋才好奇地偷偷凑过去问李从舟: “……你怎么知道烧饵饼是辣的?你吃过?” 他就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多想,却给李从舟没由来闹出一身冷汗—— 这东西他前世吃过,那时候和襄平侯在西南开战,刚才他们提到这些东西他什么没吃过? 只是他从来不爱口腹之欲,东西吃到嘴里能果腹就好,而且那时候他人也不清醒,哪记得什么美味珍馐。 这会儿云秋问,他也只能含糊道:“只是听说过……” 只是听说? 云秋笑起来,“那太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去吃!” “……?”李从舟没想到云秋问这么半天就说出这样一句,小家伙还真是…… 他勾起嘴角,揉揉云秋脑袋,“好。” 问仙楼掌柜的手艺不错,不过他们也占了地势之利、就在洞庭湖边,取材用料都是鲜中鲜。 就好像那道怪味鸭,京中白楼也能做,但吃起来的味道完全跟此地不同,此地的就是要好吃一些。 本来周承乐还要了酒,但李从舟推说喝酒误事、云秋说自己不会饮酒,蒋骏说他是送灵不适宜,就改成了茶。 大家饮罢了三盏,天色也渐晚,周承乐本来还想安排歌舞游船,被云秋拒绝了: ——明日出行要早起,何况蒋骏身边还带着罗虎的骨灰,歌舞弹唱什么的实在不宜。 “下次有机会,下次我请周老板。” 周承乐想想也是,抱歉地对蒋骏拱拱手,然后才送了他们回官驿。 众人约定明日早晨卯时三刻,在江陵府的相思渡会合,再一起乘大船到夔州、见曲怀文。 相思渡是江陵府西南向最大的渡口,热闹程度不亚于大运河上的天门渡。 只可惜他们出发得早,很多小贩都还刚出摊,而云秋没睡醒,一路上都由李从舟背着,根本没看着什么。 船是李从舟吩咐江陵官驿准备的三层楼船,银甲卫们连夜检查过船上船下、里外夹层,确认没问题后才定下来。 而且除了他们这艘主船,银甲卫还单独租了两艘小船低调地跟在旁边策应护送,以确保万无一失。 周承乐有自家商船,不过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回是“敬忝末座”,所以到江陵府就给商船遣返去江南。 登船的时候周承乐就带了那个老伯模样的管事以及小厮杂役两人,笑盈盈由着李从舟安排分配房间。 长河与运河不同,长河水流湍急,船行于上有时候十分颠簸,所以李从舟留下了正中的中舱,其他左右舱房依次排布分给了点心、远津,蒋骏和周承乐他们。 云秋照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爬起来揉揉眼睛,下床想找李从舟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好在中舱房间的地板上铺有红绒毯,他也只是闷闷哼了一声,跪坐在地上醒了盹儿,才确实感受到大船的摇晃。 ——也难怪,刚才他会站不稳摔跤。 “公子你怎么了?”听着响动,门外候着的点心急忙跑进来,跟在后面是李从舟。 李从舟步子快,两步就超过点心给云秋捞起来抱回床上,“摔痛没有?” 云秋圈着他的脖子,摇摇头嘿嘿一笑。 点心这便低下头,转身说他去弄点热水来。 “晕船呢?”李从舟问。 “……有一点?”云秋觉得自己的反应并不大,“或许是不适应,一下起来没站稳。” 李从舟点点头,第一次坐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这样,云秋经年在京城里,最远的水路就走过江南。 京城到江南是运河线,人工开凿的水渠没有长河这么湍急的水和浪。 “真晕了也不丢人,”李从舟刮刮他鼻尖,正好点心已经弄了水过来,“第一座坐船的人都这样。” 他谢过点心,接过来铜盆稳稳放到床边的小木凳上,然后自绞了块帕子给云秋擦脸。 点心眼观鼻、鼻观心,只给牙粉盥桶什么的搁在一边,就躬身退下了。 倒是远津眼巴巴站在门口观察,学着点心怎么面对这般场面。 蒋骏要守着罗虎的骨灰,这一路上话都很少,在船头立了一会儿后,就推说头晕返回了船舱上。 倒剩下乌影和周承乐两个,他们一个是人精会说话,一个单纯就是嘴碎坏心眼,凑在一起倒聊得很好。 出江陵后他们的船是逆流而上,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但却正好看两岸夹峙的奇山异树、水里的险滩涡旋。 乌影瞧得是兴致盎然,旁边周承乐还逐一介绍,“过了前面的这一座山,就是出江陵府入峡州。” 峡州在三峡之口,治郡在夷陵府。 “不知乌影兄弟有没读过我们汉人的《水经》,里面就有专门讲到峡州之句,此处山峦耸峙、奇峰谲岩夹两岸,很值得一看呢。” 三峡,乌影当然知道。 但他耸肩笑,“周老板没去过蛮国,像是这样以奇险著称的景致,钦敦江、怒江、高黎山上可多得很。” 被当面驳了面子,周承乐却一点儿不恼,他还是乐呵呵的,“也是,蛮国境内的奇景可不少。” 他们这正说着,中舱的门就从里推开了,李从舟牵着云秋慢慢走出来。 云秋刚睡醒,脸上还有一块被枕头压出来的红印子,他给周承乐拱了拱手,还没转到乌影这边,乌影就变戏法般弄出个红果子递给他—— “酸甜口的,要是晕船就吃这个。” 乌影说着,还挑衅地冲李从舟丢了个眼神,李从舟撇撇嘴,抱住云秋后退一步,“我们不吃野果子。” 云秋:“……” 周承乐在后面看着,最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会儿,揉揉肚子站起身来——外面人都在传,说真正的宁王世子不苟言笑,是个冷面严肃 楠諷 之人。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周承乐拭过眼角、轻咳两声正色道:“世子放心,不是野果,这是船上备的沙果。” 云秋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他回头看看黑着一张脸的小和尚,想了想,没接乌影递过来那枚红果果。 “除了沙果还有什么?点心你去都拿了来,我们一起尝尝。” 点心笑着领命去了,云秋则勾李从舟手指,牵起他的手笑盈盈摇晃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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