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秋他们应,公孙贤就先愣了愣,“我们城里要设宴?” 公孙淳星看他一眼,多少有点不满自己这个义子打断自己话的行径,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府衙大人,月末他要到京兆府公干,前日正好派人来问能否给这一场相聚提前。” 说完,他还瞪了公孙贤一眼,压低声音道:“若不是你跟你弟弟吵架,这件事你会不知情么?” 公孙贤张口想要分辨,却想起来曲怀文的嘱咐,最终忍下来,抱拳拱手,“是,义父教训的是。” 这厢,曲怀文、周承乐他们两个当然是拒绝,说他们平白无故怎好加入人家的宴会。 “这个不打紧,我与府衙大人私下都是朋友,本来也不谈什么正事,不过喝酒吃菜、闲聊风月。” 公孙淳星到底是能占据白帝城起家的人,说完这些后,又转向李从舟、云秋: “正所谓‘秋风落叶霜花明,白帝城边古木森’,不是小人自吹自擂,二位路过此境,不去白帝城,可真是白来了——” 云秋刚想拒绝,李从舟却一反常态颔首点头,说了个:“也好。” 咦? 云秋眨眨眼,好奇地盯着李从舟。 而李从舟只是轻轻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张扬。 “城主盛情难却,我们也难得来蜀中一趟,早听闻‘夔门天下雄’,如今也是时候去开开眼界。” 他松了口,曲怀文和周承乐自然作陪。 公孙淳星很高兴,让公孙贤招待好贵客,自己转身返回他的乾坤号上,然后在前面开拔带路。 一行大小船只浩浩荡荡,用了半日时间,从黑沙荡逆流上到了夔州境内白帝城。 白帝城在三山夹峙江心的一座孤岛上,远看过去数道城墙巍峨耸立,正门下的码头呈半圆弧形。 大小船只鳞次栉比,云秋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船,他粗略地数了数,少说也有五六百艘。 刚刚在船舱里,李从舟偷偷告诉他,说白帝城里可能会有坏人,让他尽量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或许还会有被蛊毒控制的尸人、白骨,”李从舟说得有些犹豫,“别被吓晕过去。” 云秋哼了一声,他才不怕呢。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是人变的、人编出来的,坏掉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不过他点点头,下船后就给李从舟的手牵牵好,轻车熟路地扮演一个就是要跟自家小丈夫贴贴的粘人精。 曲怀文和周承乐不知内情,只是善意地笑两句。 公孙贤没生那根男女情爱的筋,根本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乌影深知内情似笑非笑,倒觉得小云老板有趣。 做客的府衙跟李从舟记忆里一样,带来了一队护卫,公孙淳星这边的老夫人、肖夫人也出来作陪。 只是没见到刘银财人,坐席上倒是留出来他的位置,公孙贤下首有一席空位,再往下,就是小公子公孙叡。 公孙叡孩童心性,手里还捧着个五彩球,见着云秋他们一行人,又好奇又羞赧,看了一会儿就躲到公孙贤身后。 距离开宴还有一会儿,公孙贤见刘银财那东西还没出现,本想主动请命去寻找,但又想到曲怀文说的要尽量避开与他单独相处,便忍下来,只当没看见。 李从舟也借机,说是想在城里逛逛,不知他们方不方便引路,公孙淳星要陪府衙,于是顺理成章又是公孙贤引路。 才走出去两步,那公孙叡故意丢了球,借着追球的缘故跑到公孙贤这边,仰头央著大哥带他出去。 肖夫人看着儿子这样,最终也松口,让他跟着公孙贤去,“乖乖的,别在客人面前给你大哥丢脸。” 公孙叡高兴起来,笑嘻嘻道了个:“知道啦。” 能出来玩,对一个九岁孩童来说是最好的事,他看着贪玩淘气,其实性子很好,说是跟着哥哥就跟着哥哥。 路上云秋他们问什么,他也能答上来一二。 即便是绕过城楼上两处炮台、乌影悄无声息降下来,这孩子也没多惊讶,反而还童言无忌地问了句: “这个大哥哥怎么戴那么大的耳环?” 乌影看着小孩觉得可爱,挠了挠他的下巴,话却是对李从舟讲,“如你所料,府衙那几个人都是。” 李从舟啧了一声。 “不过你放心,”乌影勾起嘴角乐,“解药我都给他们服下了,待会儿,我们就可以静静地看他们表演了。” “表演?”公孙叡不明所以,“戴耳环的大哥哥,你们带了戏班子来么?” 公孙贤再迟钝,这会儿也觉察出点味儿来。 他皱眉,询问地看向李从舟,“世子爷,你们这是……” 李从舟摇摇头,示意他此时此刻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乌影笑盈盈与那公孙叡逗: “是呀,一会儿可有好戏看呢。”
第101章 公孙淳星设宴的位置是在白帝城的星云楼, 据说原本的名字是摘星楼,但肖夫人觉着有纣王妲己的旧故意头不好,就给改成了星云二字。 宴会设的是分席宴, 即: 每人身前有一张矮几,大家跪坐骑上, 然后每样菜都是小份地送上来,桌席后面还有侍女捧香、侍酒。 这是前唐旧汉时候宫宴的规矩,自从有了高足家具后,这样跪坐分席的聚会倒是少见。 云秋不爱自己一个人坐着, 所以干脆命点心帮忙抬起来桌案, 直接跟李从舟那张拼在一起。 然后, 在众人的注视下自己挪了挪小垫子, 高高兴兴挨着李从舟坐下。 被众人目光注视他也不臊, 反而嘿嘿一乐, 笑着靠到李从舟肩膀上。 府衙知道这是宁王世子和他未来的世子妃后, 态度是十二万分的恭谨,要不是云秋说他不会喝酒, 府衙很像是想要上来敬十盏。 而公孙淳星瞧着他们,想到肖氏和自己不亲近, 那个纳氏又是个轻浮算计人,倒多少有点怀念自己的原配发妻。 别人都是端正跪坐,就云秋盘腿扭在垫子上, 李从舟也不说什么, 就这么纵着他。 侍女想要上前倒酒,李从舟也替云秋挡了拒绝, 布菜也是他亲手,根本用不上别人帮忙。 周承乐瞧着觉得有趣, 本来想开口打趣两句,说世子这样只怕将来要被云秋拿捏死。 结果下一瞬,就看见云秋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夹了个虾米递到李从舟嘴边。 周承乐:“……” 便是他跟妻子新婚如胶似漆时,也不见这么腻歪的,他微微红了脖子,转头去与一旁的曲怀文说话。 曲怀文见得多,他在西南倒还见过甜哥哥、蜜妹妹,嘴对嘴喂着吃东西的。 云秋他们这样,不过情之所至。 两人这边旁若无人地吃喝、小声谈天,那边白帝城主和府衙也聊得很畅快。 肖夫人素来话少,这种宴会上也多是赔笑,她是陪席在老夫人身边,偶尔也听着老夫人说两句。 公孙叡吃饭很乖,可心里总是惦记着乌影说的好戏,等了一会儿看不着,乌影他们又坐得远,便频频回头看自己大哥。 云秋挪席后,公孙叡像是受到了启发,他等了好久没看到二哥来赴宴,便也悄悄爬过去挨到了公孙贤身边。 “大哥。” “……少主?” 公孙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公孙淳星的方向,发现义父并未说什么,便也吩咐人给小公子的席位挪过来。 挨挤到亲切的大哥身边,公孙叡也渐渐没了坐像,他拉着公孙贤问东问西,总好奇好戏是什么。 不问还好,公孙贤的身体明显僵了僵,沉眉看旁边空出来的坐席时,眼里明显闪过一抹厉色。 开宴前,时间仓促,李从舟未能详细说明,但却要他无论如何护好城主的家眷。 如今看着刘银财这东西半天不来赴宴,只怕所谓的意外,就是应在他和纳氏身上。 不等公孙叡追问“戏班的人”什么时候来,那边刘银财就带着一群回鹘打扮的异域舞姬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才一登堂,公孙老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肖氏看了一眼,也略微侧过身去。 倒是公孙叡拍了拍手,还脆生生叫了句二哥。 刘银财朝他微微笑了笑,然后才带着这群回鹘舞姬走进来,他躬身拱手对着公孙淳星拜了拜,“父亲。” 公孙淳星与府衙相谈甚欢,端着酒杯笑盈盈转过头来,“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听闻父亲在星云楼设宴款待上宾,孩儿特带了一支歌舞前来给众位助兴。” “这歌舞是由娘亲亲自编排,刚才儿子也是因为去准备这个所以来的晚了,还请祖母和父亲不要见怪。” 说完,他还礼数周全地拜见了肖氏、府衙,然后是公孙贤、公孙叡和一众宾客。 公孙贤根本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别开眼。 倒是云秋靠在李从舟怀里,手里捏着个剥好的蟹腿,一点不见恼色地与他挥挥手:“刘二少爷,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是好巧呀。” 刘银财看看他,又给视线挪动到他身后的李从舟脸上,然后颌线动了动,还是做出个笑,“云老板、世子。” 公孙淳星大约是对刘银财的身世有些忌讳在意,本想出言说些什么,却到底碍着云秋身份,没能开口。 于是刘银财只能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自己介绍纠正道: “云老板,今日宴会上大家都高兴,京中旧事……就不要提了吧?如今我复姓公孙。” 云秋耸耸肩,他刚才根本就是故意的。 周承乐怕两厢生事,还是出来递一句话做了和事佬,“那——‘公孙’二少爷,您刚才说准备了歌舞?” 刘银财这才继续介绍他和他娘一起准备的这场歌舞,回鹘女子都戴着头纱,后面还跟着一班乐队。 公孙淳星看了很是赞许,“二郎有心。” 刘银财便对那些回鹘女子点点头,让开一步请她们上殿,等那些舞女们上殿后,正摆好了造型准备跳,公孙淳星却忽然皱起眉,沉声喝了一声: “等等——!” “……父亲?”刘银财躬身拱手。 公孙淳星搁下酒碗、眯起眼睛从主桌上起身下来,他一直走到最后那班乐队面前,突然伸手扯掉了中间一个抱琴女子的头巾。 那女子生得貌美,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额心还描着一朵金莲花钿,她抱着琴略欠了欠身,“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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