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才动了一步,洞外就传来李从舟冰冷的声音,“做什么?” ……啊呀。 云秋摸摸鼻子,声音听上去好生气。 但他一时好奇就是想问,所以一股脑问了:“那个……会不会冻上!” 李从舟一开始还没听懂他这是在说什么,半晌后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挺佩服这翻脸不认账的小混蛋。 他都快要被掐断了,他却只关心雪地里解手会不会冻上! 李从舟咬了咬后槽牙,随手捏了一把山洞外挂着的雪,团成一个球往回砸。 咚! 饶是云秋缩得快,还是被那团飞溅的雪花擦到了鼻尖。 好呀。 不告诉他就算了,竟然还用雪来砸他。 不就是打雪仗嘛,云秋丢下绒毯,扑出洞口也捏起雪团回敬了李从舟一下。 于是—— 晨光微蒙的神雾山上,远远就能看见半山腰的位置腾起了一团雪雾,簌簌下落的雪沙里,李从舟难得幼稚地与云秋滚成一团。 你抓一把雪揉我脸上,我捏一撮冰顺你脖子放下。 闹了一阵,看着躺在雪地里咯咯笑个不停地云秋,李从舟心里那股气也渐渐散了。 算了,他和个十五岁情窦未开的小笨蛋计较什么。 他此去西北,少说要三年,快也要一两年才回得来,正好解决了荷娜王妃和襄平侯,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和十七八岁的云秋耗。 反正宁王和王妃都挺喜欢云秋的,若非是这小子溜得太快,李从舟相信那两位很乐意云秋继续姓顾、继续开开心心住在宁心堂。 李从舟闭了闭眼睛,沉下这份心、未来还长。 他伸手给云秋拉起来,在雪地里躺久了要染风寒,“回去烤干衣衫,等太阳出来我们就顺着雪线往南,中午时下山。” 听这意思,是今天还可以打半日猎。 云秋高兴了,立刻蹬蹬跑回山洞去摆弄他的大氅。 只是他还是没得着那个问题的答案,云秋一边翻烤着大氅,一边想——反正冬天还很长,大不了他偷偷躲在田庄上自己试一试。 就是这事情有点耻,首先他多大个人竟然好奇这个,其次万一真冻上了,这还得有个人在旁边救他来着…… 不过想着想着,云秋又有点儿发愁: 自己这东西多半是有点问题,竟然能对着小和尚上上下下,是不是两辈子都没用过彻底憋坏了…… 但是他现在才十五啊,这年纪说亲是不是早了一点? 虽说别人家也有十四五岁就给公子少爷排通房的,但……云秋闭上眼睛狠狠摇晃两下脑袋,他现在事业才刚起步呢! 李从舟是君子,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倒也不是小人,但做个小商人还是应该先赚上大钱、能过好日子了,再想这些杂七杂八。 不过既然都想了…… 云秋托托腮,按理来说他亲生爹娘十五年前就走了,那将来真到那个时候他是请荣伯……帮他吗? 想了想去反而更乱,云秋干脆挥挥手,闭上眼、在心里正经告诉自己别瞎想——还是先本分做生意,给钱庄经营好、解当行开起来。 家里可还有老老小小一大群人,等着他这东家养活呢。 天亮后,李从舟又带着云秋在附近逛了逛,还搭着他的手拉弓、射中了一只野山鸡。他们处理山鸡的时候,远处还路过了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 小狐狸有着火红色的蓬松大尾巴,四蹄和肚皮都是雪白色,大而阔的耳朵灵动地前后动着,黑亮的小圆眼睛警惕而好奇地盯着他们。 李从舟本准备转身拿弓,云秋却拉住他、轻轻冲他摆手: “我们已经有小狐狸了呀。” 说着,他双手虚虚捏起来,歪着头学小狐狸伸爪。他手上套着那双火红色的绒手套,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另外一只雪白毛皮、粉色爪垫的小狐狸。 ……傻气。 不过李从舟还是放下了弓,听小傻狐的话、放过了另一只小狐狸,收拾好那只山鸡绑上马、带着他的“小狐狸”下山。 云秋靠在李从舟怀里,心里想:冬狩果然有趣,不过可惜的是李从舟要走了,看来他要等上两三年,才能再来山中狩猎了…… 给云秋送回云琜钱庄后,李从舟拒绝了他再次留饭的提议,推说要回王府就策马作别。 “记得给我写信嗷。”云秋挥挥手,认真嘱咐。 李从舟点点头,也垂眸看着站在钱庄下的小家伙,告诉他——如果当真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宁王府其实很欢迎他。 云秋点点头,没告诉李从舟他现在可厉害——手边有一堆能用的腰牌,每个拿出来都好使,朝堂、江湖他都有人,不用麻烦王府。 在外面折腾了一日半,云秋也当真是累坏了,将那只猎到的山鸡递给点心后,就自己爬上楼、扑倒在床上。 李从舟离开聚宝街也并没有回王府,而是重新返回了京畿罗池山,七拐八扭地在山腹中找到乌影。 自从七年前李从舟在南狱外救下来乌影,乌影和他的属下就一直住在罗池山中,山腹内有个前朝山贼留下来的洞府,别有洞天、易守难攻。 李从舟进去的时候,乌影他们几个正围着铜滚锅在吃涮肉。 “哎?” 见他大踏步进来,乌影刚抢到手的一个丸子又落回锅里,叫旁边一个大个子不动声色地抢了过去。 “干嘛?大雪天的不去陪着你家小相好,出来挨什么冻呢?” 玩笑归玩笑,乌影还是让开了位置,吩咐属下给李从舟弄来碗筷。可李从舟坐下来却半晌没说话,长出一口气后、忽然抢了乌影的酒囊,仰头灌下一大口。 “啊……喂?!”乌影抢不过,只能在摇摇头、由着他喝。 等李从舟咕咚咚灌下两大口,他才给周围的手下使了眼色,要他们端着锅子上别处去,他自己摸出来两只小碗,抢回来酒囊: “我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酒,从苗疆出来我就带了这么几坛,偏你还要来抢我的牛饮。” 他端起碗轻轻碰李从舟那只,“怎么?出事儿了?” 乌影到底年长李从舟几岁,看着眼前十五岁的少年郎咕咚咚仰头喝酒,满脸还写满了愁,他也多少不落忍、想给这小主子开导开导。 记过李从舟仰头又猛灌一碗酒,转头就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问出一句:“你有没有情蛊。” “……情蛊?”乌影眉头紧蹙。 李从舟删繁就简,略去太过羞臊不好讲的部分,给乌影一顿数落云秋的不开窍——不大点人、心眼忒坏,撩完就跑,还全然不负一点责任。 乌影听着想笑,想打击李从舟,说他们这分明是两个半大孩子扮家家酒,但看素来成熟稳重的李从舟这般失落,他也就忍住了没说。 “苗疆其实没有情蛊,”乌影摇摇头,“那都是你们中原人臆想出来的,真有这种神奇的小虫子,我苗疆百姓,岂非都能情场如愿?” 再说了,要真有这种东西…… 乌影自己就先用了,那等得到李从舟来讨要。 李从舟丢下酒碗,最终只是扶了扶额头,“知道,我只是一时之气。就算你真的有,我也不会用。” 真心换真心,何况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使用蛊虫,即便是出于情感的需求,本质上不也和襄平侯一样——都是在借助外力控制人心。 李从舟叹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和乌影讲正事——他准备去西北,已经写好了折子、回去就能往上递,快则一两年,慢可能要三年多才回。 “终于决定了?”乌影也收起脸上的调笑。 李从舟点点头,“不能再等了。” 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也叫来属下用苗语仔细吩咐了几句,“我会让人盯紧蜀中,继续想办法和柏夫人联络。” 提起柏夫人,李从舟也多少有点无奈。 柏夫人本姓白,是襄平侯原配妻子白氏的族人,白氏发现襄平侯的阴谋后诬陷乌蒙山上多个苗寨叛乱,将白氏和白氏的族人几乎杀了个精光。 那时候的柏夫人年纪小,被父亲藏到一只竹篓中顺金沙江而下才幸免于难,柏夫人被下游的蛮国苗人救起,隐瞒身世改姓“柏”。 之后辗转回到蜀中,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后成功吸引襄平侯注意——方锦弦要的就是白氏一族的蛊术,柏夫人乔装改扮、便是正好对他的胃口。 因此不出三年,方锦弦就风风光光迎娶已经改姓的柏夫人进府。后来,在承和十八年上,柏夫人还给方锦弦生了个儿子,取名方杰。 前世,直到襄平侯联合荷娜王妃进攻到京师,柏夫人才算是放下戒备相信了李从舟,并助他们给了襄平侯最后的致命一击。 只是现在才承和十五年,柏夫人在府上或许也并没有得到方锦弦全部的信任、方杰也尚未出生,她不愿冒险与外人合作,也是理所当然。 “算了,顺其自然吧,接触太频繁、太刻意,反而害了她。” 今生许多事发生的顺序、时机和前世都不大一样,李从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总之太极湖籍库事处理后、报国寺应当暂且安全了。 剩下的,就是先全力对付荷娜王妃和西戎。 “对了,你在我身上种的那种蛊还有么?”李从舟问。 乌影点点头,不用李从舟说,就主动问、脸上的表情很揶揄,“替你那小相好讨?” 李从舟不置可否,只道:“我们都在西北,若襄平侯盯上他……” 乌影给他种的蛊能避百毒,是乌影自己养着玩的小虫子。 襄平侯狠毒险恶,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云秋下毒手。 “我想多一重保障。”李从舟看着乌影,说得很认真。 乌影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当我家是卖蛊的,又是要情蛊又是要这要那的,“当初给你种的时候不就告诉你,天下仅此一只吗?” 李从舟也不说话,就那般认真盯着他。 乌影:“……”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是乌影败下阵来,他狠狠砸了李从舟肩膀一拳后站起来,“我去帮你讨一个!” 李从舟满意了,嘴角一扬,“谢了。” “先甭谢,”乌影的官话讲得越来越好,甚至还能说京腔,“您老可记住了——现在你是欠着我们两个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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