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皇帝看得热续沸腾,就连平日最不屑与武将为伍的文太傅也忍不住站起身来,站到了内城墙的望孔处,眼神惊艳。 一刻后,同知将军段岩因为马儿稍好些、先敲响了铜锣。 但数了箭簇算下来,萧副将又比他多射中两个靶心,合总计分后,两人竟然是同分,而且是目前为止的最高分——九十六分。 皇帝高兴地鼓掌、连连喝彩说了三个好,“若我朝男儿都如两位爱卿这般,朕又何需愁四夷外虏?!” 段岩和萧副将先后拜谢过陛下,起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搭背搂肩哈哈大笑,邀约着待会儿要出去吃肉喝酒。 之后,不知是廿四衙门有意为之,还是正巧抽签的结果就是这样。那公公笑盈盈从箱子中取出两个名牌: 宁王世子,顾云舟。 敏王世子,凌以梁。 围观的宫人还在一旁捧呢,“公公这抽得好啊,两位世子、两人的马也都是大宛名马!这场肯定好看!” 敏王世子的小厮倒还不傻,那宁王世子可不就是之前的——报国寺僧明济,这小子骑射俱佳、声名在外,这怎么能算公平。 他才嚷嚷一句,就被凌以梁从后踹了他一脚,“闭上你的鸟嘴!瞎嚷嚷什么?!难道我就怕了他不成?!” 凌以梁好面子,他的小厮嚷嚷,倒像是他骑射不行似的。 小厮捂着屁|股嘴里发苦,后来想起他家公子让他办的事,也就稍稍安心了些——那宁王世子使用僭越的东西,肯定完成不了比赛。 就算完成了,那东西掉出来,多半也要被取消资格。 这般想着,小厮也就放心了。 实际上,凌以梁就是这般想,他自信地一跃上马,对着旁边的李从舟拱拱手,而李从舟也不慌不忙地坐上马、接过自己的弓。 廿四衙门的公公与他们拱拱手,“二位世子谁先?” 凌以梁故作姿态,谦虚地让了让,“云舟兄弟是第一回参加,便是他请先——” 宣武楼上下诸人熟悉凌以梁秉性,就连敏王妃本人,都讶异地多看了儿子两眼——这回这是转了性儿? 李从舟也不与他客气,点点头后直夹紧马肚子、扬鞭抖缰直杀入瓮城。 城内的这些障碍于他来说都太简单了,那些箭靶的位置虽有刁钻,但观察前面几组动作,李从舟已算出了最佳的射击位。 那匹黑马疾如闪电,李从舟弯弓搭箭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箭射|出后看也不看,皆是持续弯弓、搭箭跟着马匹的动作不断发出箭簇。 嗖嗖箭雨奇快,又与那大宛名马配合默契。 就连刚才,暂时双双夺魁的萧副将和段岩都长大了嘴巴、惊讶地看向李从舟——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百发百中、例无虚弦,而且每一箭,都是稳稳地正中靶心。 而那匹黑马也极有灵性,李从舟只用夹踹马镫、上身挺直或伏趴的动作就能够让马儿明白需要它执行的动作。 瓮城内曲折的坡道走完,李从舟直接将长弓背到背上,然后一提马缰、黑马嘶鸣,全速奔跑上了城楼,直接一阵风似地到达小吏面前。 那持槌的小吏都被迎面袭来的劲风带出一跟头,他还没爬起来、只在地上捂住头上的帽子,前面就传来咚地一声—— 铜锣嗡嗡,余响不绝。 满堂皆惊,半晌后回过神的首领太监,才激动地带着内监们到箭靶上数箭计分。 最终光骑射一项,李从舟就得了百八十分。 而城墙上比速度,他这匹大宛名马日行千里、快胜东风,也是直取最上,从萧副将和段岩那儿拿回了十分,最终得到一百九十分。 而萧副将他们则变作九十四分。 皇帝震撼地看着面前的李从舟,他速度之快、骑射之准,简直让他看见了当年的皇祖父——那个在万军从中,直取敌将首级的圣武皇帝。 不愧是宁王世子,这才是凌家的子孙! 皇帝一面鼓掌带头叫好,一面看着坐在城楼上观礼的自家两个皇儿,心中生出些忧虑:太子仁善、三皇子平庸,这若是将来…… “陛下,人孩子等着你的话呢?” 惠贵妃的声音从旁传来,唤回了皇帝些许的神志,他回神,看见李从舟还跪在地上,便忙躬身将人扶起来,吩咐内监请他去休息。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惠贵妃,心中那份忧虑又稍放下些:对,他还有权儿,四皇子凌予权的骑射,想必并不比宁王世子差。 只是,惠贵妃也是徐家女。 皇帝在心中暗暗叹气,只盼舒家和文家能够早早放下成见,在太子将来议婚时能和武将世家搭上点儿关系。 否则将来在他百年之后,这江山是谁来坐还说不定呢。 皇帝自转什么念头众人不知,只是大家伙都对刚才宁王世子露的那一手赞不绝口、惊为天人时,策马在耳院内的凌以梁却满面阴沉。 他恼火地瞥了自己小厮一眼,淬了寒的眼神明显在说:等着瞧。 小厮百口莫辩,他分明记得自己按吩咐塞好了鞯。那东西没被固定住,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掉出来,可、可…… 他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要如何解释。 反是凌以梁在廿四衙门的首领太监击鼓后出发,他的速度不算快,但他也懂得讨巧,专门瞄准了红色箭靶射。 观赏性是差了点,却也能拿到不少分。 凌以梁想得很好,前面骑射这里不算时间,他就慢慢骑过去,然后挨个把分高的、容易射准的停下来射|中。 虽然周围嘘声不断,但凌以梁心态极好,根本不在乎。 眼见他给瓮城里的箭靶射|了个七七八八,分也拿到小一百,这个时候他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弓、打马准备上城墙。 他这匹马也是大宛名马,而且还是一匹看上去就很厉害的花马。在马场的时候他一眼就相中了,想来肯定比李从舟跑得快。 可他那一鞭子打下去,马儿嘶鸣一声,却并没有跃过面前的栅栏。 凌以梁急了,提着马缰骂了一声畜生,然后又扬鞭恶狠狠的抽了两下。 李从舟那匹黑马不是他选的,而是由马场内监们听了宁王命令挑选好送来的,宁王对马的外观要求不高,但却要马儿能上战场。 所以,李从舟的马其实是标准的军马。 而凌以梁自作聪明,以为毛色鲜亮好看的就是宝马,更看不起马厩里当差的太监,选中的这匹母马性子烈、太监们也不提醒他。 省得多说一两句,还要被这位敏王世子骂。 如此,凌以梁几鞭子下去,母马就彻底发了性、扬起马蹄嘶鸣一声,竟用力前后颠了两下、妄图给凌以梁甩下去。 凌以梁吓得惨呼一声,慌忙拽住缰绳和马鞍,结果那缰绳连着辔头,扯得马儿吃痛更加狂性,驮着凌以梁就在场内四处乱撞。 在场众人都被吓着,几个御马监的想要上前也被那马踢伤。 眼看着凌以梁控制不住,整个人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宫人们正想上前,那马却根本不停留,拖着他就往前跑—— 瓮城四方,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架,凌以梁被拖行在后,那些倒下来的木板、木架全部呯呯往他身上招呼。 他被磕得头破血流,持续不断地发出杀猪般惨嚎。 敏王妃在城楼上看着这个,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一时间城楼上下乱作一团,而那匹马跑动的过程中,却从马鞍上掉落下来一物。 凌以梁再混账,到底也是皇家子弟。 皇帝眼看如此情景,忙喊着让众人夹紧救人。 段岩当机立断,抄起弓箭就准备射死那匹花马,身后却紧急几步迈过来一人。 “……宁王世子?” 李从舟拍拍他拦住他射箭的手,然后一个绳套丢下去、稳稳套住马脖子。 而后,他撑着城楼一跃而下,踢在墙上几个借力,稳稳落地后拉住马脖子,趁着母马被制住速度放慢,一跃将凌以梁彻底踹下去后翻身上马。 花马还在发性,怎会容许人上背,当即就嘶鸣着扬起了前蹄。 与凌以梁的狼狈不同,李从舟在马儿扬蹄时,只尽量伏下贴近马身,然后腰部用力、随着花马的动作,然后拉着缰绳、带着它一圈圈在瓮城内跑。 渐渐地,那花马的狂性下来了,也愿意被掌控、最后缓下来停住时,还亲昵地蹭了蹭李从舟。 李从舟将缰绳丢给御马监,转身吩咐傻眼的宫人:“去请太医,他那腿多半是断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回神急急去看凌以梁。 却发现躺在废墟里的人、脸色灰败,浑身狼狈,头上脸上有不少刮伤,后背的衣衫更是被撕烂了,地上都是他模糊的血肉。 最重要是,他的右腿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叠到了身后,膝盖处渗出不少血,还刺出来一小段骨。 宫人们看着都倒抽一口凉气,尤其是御马监几个面色发白。 可等他们注意到那匹罪魁祸首时,御马监的太监们忽然像找到救命稻草,纷纷高呼起来—— “你们快看!敏王世子的鞍鞯!!” 众人目光转过去,尤其是皇帝在城楼上看得真真切切—— 那匹大宛花马的背上,分明铺着块明黄色、绣了繁复花纹的蜀锦鞯!
第053章 凌以梁早疼晕过去, 太医没来前,宫人们也不敢随意挪动他。 廿四衙门的首领太监擦擦额头上的汗,只得命人先将被撞成一团废墟的瓮城收拾干净, 拾捡木屑木块,清运走场上的杂物。 其中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 很快在一块倒下的木板下发现了那块棕色的革鞯,“公公,您看——” 廿四衙门的首领太监一瞧,忙双手捧了上城楼禀给皇帝。 皇帝皱眉接过去一看, 发现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革鞯, 正反两面都没有纹饰, 就连某些子弟钻空子、要求革师用花斩打孔做的镂空纹都没有。 他面色不虞, “这什么?” “德喜在地上捡着的, 可能是哪位大人公子落下的。” 皇帝一听这话就怒了, “荒唐!鞯是垫在马鞍下的, 怎么可能掉下来,这鞍鞯都掉了、人还不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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