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谷堆到时,荒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俨然都是被沈舒叫过来验收成果的,围着荒地一角密密麻麻站了一圈。 村民们将里面的情况堵得严严实实,沈谷堆费力拨开人群,才看见这半分大的地已和荒地其他地方划开了界限,灰黄的干土已经变成了灰黑交杂之色,在那隐约若现的苗坑中,翠绿的苗苗按序列整齐栽种着,看着十分柔嫩。 村民们一派热火朝天的讨论: “舒娃,这地儿你是怎么捯饬的,怎么就真能种出东西了?” “舒娃,也教教我们呗?” “看来真是大同村长天上保佑,保佑他儿子开了窍了!” …… 卷着宽袖倍显干练的沈舒立在人群中但笑不语神秘兮兮,清俊白皙的面容使他别于众人,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气韵。 唯一的知情者刘敬和险些没忍住现场掬泪,向村民们诉说自己这几天的痛苦遭遇—— 这十日,沈舒就没停下过使唤他,不是让他去塘里挖淤泥,就是让他去村口捡牛粪。 他还自制了什么有机肥溶液,用淘米水、烂菜叶、干草、蚯蚓、香蕉皮……等一股脑混合在一起,让他鼓捣搅拌。 每每搅拌一次,那难闻的气味溢出,他都会恶心到反胃。 他原是想撂挑子不干偷偷逃到县城去的,偏生沈舒每次回得及时,还哄他:“加油敬和哥,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岸的男人。” 只怨沈舒生得太好看,一双含情目笑意款款,实在令人难以抵抗;再加之,他仔细与他陈说当不上村长的利害,他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干。 于是最终,塘里掏出来的淤泥混合了沙质土、牛粪和有机溶液洒在了荒地上。 到选苗时,沈舒说:“结块硬土多为碱性土,种南瓜吧。” 遂种了南瓜。 如今有了成果,村民们也该依诺推选沈舒为村长。 “各位叔婶伯公,你们先别急,想想咱们之前说好的,舒舒治好了荒地,就该当村长。” “等舒舒当上了村长,我亲自把舒舒治地的方法教给大家。” 话落,方才还吵吵囔囔的村民们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齐齐望向沈舒。 平梁村三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村长。 隔壁几个村亦是。 不可否认沈舒年轻、俊美、机灵……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做对的选择。 犹豫中,沈舒朗润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响起:“各位叔婶伯公,我知道我沈舒此前未对平梁村做出什么贡献,你们还对我心存顾虑。我也懂大家在想什么,我今年不过十九,年轻、孱弱、阅历浅,只读了两本书,种地这方面还不及村里老人懂得多。” “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以后有我舒娃子一口饭吃,就会有乡亲们一口汤喝,我会竭尽我的一生,让乡亲们吃得饱穿得暖有钱花,我会对得起我爹的在天之灵,会对得起列祖列宗!” “请乡亲们相信我好吗?” 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信不过沈舒的人品,是觉得他太年轻,性情难免会浮躁,当了村长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充满不确定。 忽然,一道年轻粗噶的嗓音从众人身侧传了过来:“我同意小舒当村长!” 众人转目一望,才发现说话之人是村子里的外来户张铁牛。 张铁牛一家子是几十年前才搬到平梁村里来的,当时他们从黔州逃难至此,十分凄惨落魄,是沈舒的爷爷同意收留了他们。 彼时,沈舒的父亲沈大同还不是村长,沈舒的爷爷刚上任满十年整,考虑着当下正值农忙,就让张家人帮着村民们一起干活,张家就此扎了根。 至今,张家的地位与村民们的地位已别无二致,且家里有村里的姑娘为媳,说话也是有份量得紧。 见张家现任顶梁柱张铁牛信誓旦旦的支持沈舒,村民们皱了皱眉,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当年,张家在村里落地生根,沈舒的爷爷见他们没有土地栽种,就划了一块闲地给他们。 这块闲地正是沈舒治理的这块荒地,但这块地早年还能种出东西,经过一场大旱却不能了,张家只好自叹倒霉。 这些年,本不富裕的张家是越来越穷,越来越穷,全靠张铁牛上山打猎,才能勉强养活一家子。 如今,沈舒帮张家治好了地,恩情大过天,不怪他会为沈舒说话。 张铁牛穿着褐色短打,一身蛮肉结实,臂膀也粗壮得很。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嗓音高得好像洪钟一样:“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小舒跟九叔公打赌的时候,你们可是一声不吭属默认了的,如今他把地治好了,你们又想反悔?真是这样,那可别怪我铁牛说话难听,大同公头七刚过,魂儿还没过奈何桥呢,你们就这么欺负他儿子?” 村里有人听不下去了,顿时囔囔着回嘴道:“张铁牛你怎么说话呢,谁说我们想欺负小舒了?我们只是……” 只是想再考虑一下罢了。 张铁牛虎目一睁,拍了下手,大声道:“那好哇,既然大家都不反悔,那从今个儿起小舒就是村长!” 沈舒亦是被张铁牛的行为一惊,片刻反应过来,白皙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张铁牛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眼见张铁牛愿意为沈舒出头,沈谷堆阴沉着脸,走出一步,道:“铁牛后生,你听我一言。” 村民们又整齐划一的把目光投向了沈谷堆,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沈谷堆余光瞟向了沈舒,里面暗藏着令人不易发觉的恶意:“之前是我同舒娃打的赌,这个赌约我认,我也认可舒娃当村长,但……我代表不了其他人。” “铁牛你也是一样,虽然舒娃治好了你家的地,但你总得为村里其他人考虑,他们愿不愿意让小舒当村长,是他们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合。” 张铁牛不是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相反极其清楚村里老人在村里的地位,听沈谷堆说他愿意支持沈舒当村长,立马借此给沈舒拉票:“大家伙你们听,九叔公都认可了小舒,你们还犹豫什么,咱们就选小舒做村长准没错。” “咱们村拢共就那么两个人念过书,小舒是其中之一,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只知道埋头耕地的人强些。” 村民们闻言心说,这倒是,不让沈舒当村长,换个老人也未必就能造福他们。 好歹沈舒还读过书呢,读书的人总是要明事理一些,且沈舒孤身一人,不会因为跟旁人有亲缘关系就偏帮别人。 这么想,沈舒无疑是不错的村长人选…… 沈舒适时踏出了一步,态度和煦道:“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 行、行吧。 顿时,接二连三的有人表态:“那就让小舒当村长吧,反正咱们平梁村就这么些人,挑来挑去也挑不到合适的了。” “对对对。” “我看也成。” …… 沈谷堆万万没想到村民们的耳根子都这么软。 他还想着他们兴许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将这件事阻挠下来,却是忘了村民们想当村长归想当村长,但大多没有优势,又无人支持,沈舒一出头,立马就歇了心思。 反正自己也当不上,那换谁当不是当呢? 所以,这事儿就是如此痛痛快快顺理成章。 想到自己觊觎多年的村长之位与自己失之交臂,沈谷堆眼底的恶毒几乎溢出,犹如毒蛇吐出猩红的信子。他恶狠狠看向沈舒,眼睛发红似能吞人。 沈舒却朝他颔首一笑,令人如沐春风道:“九叔公,多谢您疼爱小舒支持小舒,小舒都记在心里了。” 沈谷堆忍不住又重重剜了他一眼,方才气愤甩手离去。 沈舒立在原处微笑心想,约莫沈谷堆咽不下这口气,过两天就会像原著里那样动手了。
第5章 次日,为庆贺沈舒当上村长,村里天色刚蒙蒙亮,就有村民源源不断的登门,提着丰厚的贺礼。 沈舒起了个大早,穿着一件洗得些微发白的蓝色长袍,系着白色腰带,用雪带扎了个高马尾。 如今他还在孝期,不可穿得太张扬,是以捡了箱子里最朴实无华的来穿;但这仍不妨碍他的丰神俊秀,一双温柔含情的桃花眼,似是波光粼粼的星河,颠倒迷人。 且沈舒的皮肤很是白皙,无一处瑕疵,看着便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一身弱骨在他挺立的站姿下,丝毫看不出病气,反而文质彬彬,风姿独绝。 刘敬和端来早饭,瞅了一眼,无可避免的心动,道:“舒舒,吃早饭了。” 沈舒闻言挪步,坐在划痕纵横的老旧木桌前,执起双箸夹起一撮面条,就听见张铁牛爽朗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小舒,恭喜恭喜,恭喜你如愿当上了村长。” 沈舒应声抬头,见张铁牛牵着一只小羊羔步入院子,忙将筷子放了下来。 他疾步跨出门槛迎了出去,爽朗喊了一声:“铁牛哥。” 张铁牛跟沈舒问好,就把系着小羊羔的绳子头头往沈舒的手里一塞:“这是我连夜上山打的野鸡兔子跟人换的,权且当做谢礼,没有你,张家没有地,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呢?” 靠他打猎养活全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入冬的时候,日子尤其难过。 如今可好了,地好了,可以种粮食了,今年必有收成。 沈舒看张铁牛一片心意也不推辞,转手就把绳头交给刘敬和,让他牵到一边去系好。 接着,沈舒亲自去给张铁牛倒茶。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舒祥实的讲述了自己治地的经过,张铁牛直呼厉害,一刻也坐不住,兴高采烈的走了。 沈舒只给他治了半分地,还剩几亩余没治呢。 很快,沈舒迎来了第二波登门道喜的乡邻。 这一送往迎来,一大早的时光似飞箭般一晃而过。 刘敬和看着堆在墙角的贺礼,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能吃好一段时日,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舒舒,这么多的贺礼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放着该坏了,不如我替你拿一些去集市上卖吧?” 沈舒岂能不知刘敬和的心思,虚伪含笑道:“敬和哥,这是乡亲们送我的贺礼,卖出去被乡亲们知道了,恐怕乡亲们会有想法。我才当村长第一天,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以免寒了乡亲们的心。” 刘敬和立马凑到沈舒身旁,露出一副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覥着脸的表情说道:“舒舒,过两天我就要去县城了……你看,我的书囊用旧了,纸墨也都用空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些,让我添置添置?” 沈舒想了两秒,神色忽变得温柔起来,他道:“敬和哥既然开了口,我怎能不给?不过,我有意在村里办个学堂,敬和哥能否每个月回来几天,代我授课?另外,再帮我购置一些开蒙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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