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哪里会让他们如愿,不过三四人却变了好几次阵型,硬生生用刀光织成一道网,让这些人无处可逃。 朱厚炜撕了自己身上中衣,给伤势最重的小内侍包扎,“你千万不能睡过去,一定要醒着。” 小内侍年纪不大,却很听话,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以保证神智清醒。 就在锦衣卫即将制服这些死士时,异象突生,头领突然拔刀砍向自己人,其余死士仍在抵抗锦衣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成了刀下亡魂。 “不好,他要灭口!”崔骥征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堵住那头领去路,其余锦衣卫则放缓攻势,将残余的两名死士和头领隔开。 从前在北书堂时,朱厚炜便知崔骥征于武学颇有天资,却未想到他如今却精进到如斯地步。他身形纤长,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想出招狠辣、力道十足,对上虎背熊腰的首领丝毫不落下风。 崔骥征先卖了个假动作,随即趁其不备,锋利无匹的绣春刀劈斩下去,首领躲避不及,硬生生用左臂扛了一刀,方一个野驴打滚,狼狈不堪地朝着暗巷逃窜。 许是带的人手不多,又担心此为调虎离山,崔骥征并未上前追击,而是上前查看蔚王府等人情况。 剩下的死士死里逃生,对着锦衣卫下跪求饶,听口音似乎带着浓郁的江西口音,甚至有一人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宁王杀我”。 “谢骥征相救。”朱厚炜上前作揖,“若不是你及时赶到,今日我等怕是成了孤魂野鬼了。” 崔骥征仔细端详他,见他只是皮外伤,也松了口气,“云兴兄客气,扶危济困本就是锦衣卫分内之事,何况你我亲戚之谊、竹马之情?” 他带来的那几个锦衣卫显然并不知朱厚炜身份,正忙着帮那侍茶小内侍救治,朱厚炜缓步走上前,见他气若游丝,痛得脸色发白,但小小年纪却一声不吭,不由得有些怜悯,低声道:“我当年从禁中带出来的伤药还剩多少?赶紧给兄弟们用上。” 巴图鲁在袖中一阵摸索,取出一个瓶子,哑声道:“幸好今日带了。” “他叫什么名字?忠勇可嘉。”崔骥征显然也看到内侍们舍身救主,对这个侍茶小内侍印象颇深。 “回崔大人的话,他叫李芳。”巴图鲁恭敬答道。 名字如此相像,却让朱厚炜瞬间想到一个人和那句著名台词——思危、思退、思变,难不成当真是他? 不管他是否是那个心机深沉却结局凄凉的权宦原型,他是真真切切地救过自己,心念一转,朱厚炜俯身,对李芳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日我定当报还。我看你面相必是有福之人,你可务必要撑下去。” 崔骥征心知朱厚炜本该暂住在南京皇城,可见他如今是微服,便试探问:“云兴兄可要找个驿馆或是客栈打尖?若是不弃,不如去我那暂住?” 朱厚炜还正思索此事如何处置,还未想出个章程,愁着回去如何瞒住,正好崔骥征递了个梯子,喜道:“知我者,骥征也,那便叨扰了。” 崔骥征一行锦衣卫也不知在查什么案子,竟赁了个不小的宅院,一人分了一间厢房住下,许是觉得朱厚炜气度不凡,又或许知晓崔骥征的亲戚非富即贵,倒是极自觉地腾了两间出来安置病号,又拿了崔骥征的名帖请了太医过来。 见巴图鲁、李芳等人暂且无事,朱厚炜安抚一番,便自然而然地跟着崔骥征去了他的厢房。 “殿下今日受惊,要不我去和他们挤一挤,殿下一人安寝?”崔骥征客套道。 朱厚炜笑笑,“他们已经够挤了,你我又不是不曾同榻而眠,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崔骥征敛了笑意,单膝下跪拱手道,“先前差事在身,不得以真实身份相告,请殿下宽宥。” 朱厚炜将他扶起,“你按规行事,我如何会怪你?” “那些死士是何人指使,殿下可有猜测?”崔骥征起身,边为朱厚炜包扎伤口边问。 他这么一动,朱厚炜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左臂竟也被刀划伤一道,沾上伤药火辣辣地疼,又不想在崔骥征面前显得娇气,便忍痛云淡风轻道:“并无,但我最起码知道不是谁派来的。” “不是宁王?”崔骥征蹙眉,“虽换上了夜行衣,可我看他们皂靴和武器形制和宁王府一般无二。” 毕竟他这一路在宁王府手上吃尽了苦头,如今下意识觉得天下的坏事全是宁王一人所为。 朱厚炜仔细回想方才那些死士衣着行动,缓缓道:“应当说此人想栽赃给宁王,故而才故弄玄虚。宁王纠结的那些所谓江湖豪侠,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土匪山贼,撑死了不过是些江湖草莽,不论是功夫还是规矩都远在今日这些人之下。而且,宁王府虽然在江西地界上肆意妄为,但不论是对天子还是对内外朝高官权宦都万分恭敬、百般巴结,万不敢在应天猖狂。” “你说的也对,兴许那些江西口音也是有意而为之。”崔骥征若有所思,“那又是谁想要谋害殿下,还要打着宁王的旗号呢?” 朱厚炜冷笑一声,“我一个闲散宗室,唯有身上这么点龙血凤髓值点价钱,至于谁想害我……左右和我那些亲戚们脱不开干系。” *** 其实明代荫封最多的去处就是锦衣卫不过很多都是挂个虚衔吃空饷但我们崔骥征小盆友这么有抱负肯定踏踏实实干活呀 第十五章 朱厚炜其人,娘不疼舅不爱,亲爹去的早,亲哥不靠谱,小小年纪自立门庭,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他实实在在得罪过的,也不过张氏兄弟外加钱宁,可这些人尽管跋扈,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着当朝亲王下此黑手,何况他们之间的仇怨也不至于此。 崔骥征心里转了好几个弯,犹豫道:“陛下亦在应天,兄弟二人若有相似也是正常,会不会他们认错了人?” 朱厚炜叹了声,“也不能排除这可能性,此事既然你们撞见了,我也算是向锦衣卫报过官,我自去祭陵,再不管了,” “听闻后日,也就是殿下祭陵那日,圣驾便要离应天往扬州。”崔骥征半开玩笑道,“殿下再等上五六日,看看有无远客到访,就知是否是认错人了。” 朱厚炜笑笑,“此番我能出来这么久,已经是承蒙圣恩,哪里还敢拖延?我大后日便得回藩地……” 前些日子分别,许是知晓崔骥征仍在南京,并无多少离情别绪,久别重逢之后再度别离,难免伤怀。 崔骥征缓缓道:“先前读《说岳全传》,里头有首诗我很喜欢,此情此景倒是意外的合适——几载飘零逐转蓬,年来多难与兄同。雁南燕北分飞久,蓦地相逢似梦中。” 朱厚炜瞬间想起当年自己给他雕的那块雁衔梅花佩,轻叹道:“衡阳一去无留意啊……” “殿下赠我之玉,我若无差事,一直都贴身佩着,只是此番凶险便未带在身上。”崔骥征笑得杏眼弯弯,“殿下放心,我极喜欢。” 老大岁数竟还在意这些细微末节,倒是真回去了,朱厚炜只觉一张老脸如同胸口崔骥征所赠暖玉一般发烫,忙引开话题道:“我看你穿着麒麟服,是镇抚使?” “嗯,北镇抚司。”此司专理诏狱,不必经过刑部便可自行审讯乃至处决,死于严刑拷打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令人闻风丧胆。故而崔骥征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想从中读出不喜恐惧。 然而朱厚炜在现代便看过无数锦衣卫相关的影视剧,加之早有猜想,也并不十分惊愕,笑道,“来日我若是被人构陷往诏狱一游,骥征可得救我!” “殿下光明坦荡,怎么可能会有那一日?”崔骥征勉强笑笑,忽而正色道,“虽说是疏不间亲,但我可能明日便要回京,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朱厚炜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陛下至今无嗣,按皇命祖训,便该由殿下或是殿下的子嗣承继大位。不瞒殿下,前些日子太后已经明令陛下赐婚,都被陛下以先帝遗诏推却。”崔骥征颇有些不自在,又掩饰般地冷笑一声,“并非我刻意打听,而是陛下差人专门告诉我的。” 朱厚炜更尴尬了,“此番伴驾,我一定找机会消弭误会。” 崔骥征摆手,阴郁道:“那倒也不必,我暂时也不想娶妻,正好做个幌子避一避,横竖我兄长已有子嗣,也不需我传宗接代。” 朱厚炜心中仍是决定和朱厚照就此分说清楚,又取了纸笔,写下数个名字,“这些人都是从前我在撷芳殿时结交的,多是些内侍宫婢,主要都曾受过我的恩惠,这些年音信全无,也不知有多少仍然可信。不过这个葛太医医术相当了得,也是可信之人,你如今常身陷险境,难免有些伤病,若有不对你便立刻差人寻他,只需说‘南囿秋风冷,东郊时雨凉’即可。” 南囿秋风和东郊时雨是李东阳所评燕京八景之一,也许这位葛太医和李东阳也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崔骥征心念一转,将那字条看了几遍,确定背熟后烧了。 “殿下身边的锦衣卫,我并不全然熟识,而以殿下之能,想收服他们也并非难事。只是其中有一两人怕是和江彬有些牵扯,殿下不可不防。”外头隐约有些人声,保险起见,崔骥征凑近,贴着他耳朵报出那两个名字。 大门被猛然推开,朱厚照一马当先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钱宁等寥寥数人,此刻众人均满脸惊愕,随即又隐含暧昧地看着他们。 崔骥征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跪伏在地,“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臣万死!” 朱厚炜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请罪道:“臣万死。” 行了个一模一样的礼,他才意识到不对,又按照亲王的礼制重新行礼。 果然就听朱厚照笑眯眯道:“朕来的不巧,未打扰你们吧?” 崔骥征不知如何应答,干脆垂首不语,朱厚炜莫名亦感到尴尬,便道:“皇兄这一路可还太平?不曾碰到什么宵小吧?” 他提及正事,崔骥征赶忙道:“禀报陛下,约莫半个时辰前,臣等巡逻之时听闻有刀剑相交之声,匆忙赶去发现竟有数名死士伏击蔚王,幸得蔚王府诸人以死护主,方不曾酿下大祸。” 朱厚照赶紧查看朱厚炜伤势,见确实不严重,方放下心来,冷声道:“此事务必要彻查清楚,这些人可得好生着实审仔细了。” 这黑话朱厚炜从前也曾听过,又是“好生”,又是“着实”,这些人竖着进去、 横着出来已是注定。 他蹙眉道:“臣自就藩,此次乃是头回离开藩地,自认也不曾得罪过……” 他顿住,迟疑道:“我先前为了骥征,在南昌与宁王的一个幕僚有些龃龉,宁王府追出来搜查我的车队,我甚至怀疑宁王本人便混在其中见了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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