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蛊封印凶险,但你也不必担忧,复生之前我已成功过一次,有了经验,便会顺利不少,至多会耽误几日,这几日,我应是不能再日日来看你了……”他眼里满是不舍,“阿巳,哪怕是离开你半刻,我都会想你的。” 深情剖白并未得到回应,戚巳阴在阴影里的睫毛不时地轻轻颤一颤,更看不出有丝毫动容之处,只是被他握着的手不似方才抗拒。 “这是第一件事,”戚景行继续说,“还有第二件事。 我不打算再做巫医族的族长了。” 戚巳着实一愣,惊讶地看向戚景行,却见对方一双眼睛钉在自己身上一般,目光坚定,满身意气,张扬肆意宛如少年,全然不似这些日子的冷肃沉郁,他一时看呆了,待反应过来,只道,“你做不做族长,与我又有何干系?” 当头一盆冷水,戚景行眼神黯了黯,他昨夜在洛玖那伤了心,动了神,满心欢喜来见心上人,却被如此冷待,终于还是忍不住泛出了委屈,可心头的酸水不过才冒出来,又被他风驰电掣般压下去。 是他惹戚巳生气在前,听他几句冷言冷语也是自己活该。 “自然有关。”他如此安慰自己,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原先目光炯炯的模样,“不做族长之后,我便同你一起私奔。” 这话让戚巳一阵愣神,仿佛回到了数月之前,戚景行也是如此拉着她的手,满心欢喜地说要同他私奔。 然后……将他骗来了盲山,他颇有些不耐烦,“你又要做什么?这整个盲山都是你的,巫医族也都听命于你,你要如何任性不可,何必……” “可只有你才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掷地有声的言语打断戚巳,将他震得呆住。 “我父母早亡,母亲严厉,苛责,只是为了将我教养长大,好封印母蛊,族人敬我重我,不过是因着我为他们做了牺牲,换了别人,他们也会同样敬之,尊之。便是我自小长大的玩伴,当时千般好,万般好,同样可以随意利用我,放弃我。” “只有你……”他看着戚巳明显缓和的目光,动情道,“只要我随意装装可怜,便会毫无缘由的心软。” “你……”戚巳气怒,却又无从反驳,偏生戚景行的拇指还在他手腕摩挲,温软的指腹让人心猿意马,他用了力气,扯出自己的手,转身背对他,“你就是吃定了我不忍对你如何。” “戚景行,我确实硬不下心肠,但这世上的事,不能总是这样,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剩下的话没能出口,因为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熟悉的气息瞬间侵占了他的鼻腔,戚景行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软软道。 “是我仗着你的偏爱,胡作非为。” 戚巳的心跳停了一拍,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宛如一场洪流,他积蓄了许久的怒火,就这么被扑灭了一大半,带着余温的干柴,兀自冒着烟,不甘心地想再烧起来,却是不能了。 可他又不愿意在转过身,温言以对。 屋中一时沉默下来,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时不时牵出心中荡漾的涟漪,过了许久,戚景行才松开。 被他体温暖热了的地方,骤然灌入冷风,戚巳不由打了个寒战。 “还有第三件事。” 戚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终于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却说了一半又没声儿了。 他有些忐忑,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袍子,直将那袍子捏的变了形,才呼出一口气,双手举起,交叠在身前,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手背贴着额头,弯下腰,冲戚巳长揖一礼。 戚巳背对着他,却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时,戚景行的礼已经行了一半,他大吃一惊,闪身躲过,“你这是做什么!?” “赔礼道歉,”戚景行嘴里吐出四字,“我不该骗你,不该瞒你,不该利用你,不该不信任你。”见戚巳脸色不好,他忙又补充道,“没有非要让你原谅我,但求阿巳给我个机会,等我们离开盲山,能让我没皮没脸地哄一哄你。” 戚巳听完这番话,蹙起眉头,古怪地看他,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 “哄你一辈子。” 戚巳越发晕头转向,只觉浑身发麻,连眼神都不知该落向何处,不等他说什么,戚景行又一句话冒了出来。 “三件事都说完了,这就离开。” “阿巳,最多五日,我一定回来,等着我。” 戚巳尚未反应过来,戚景行便当真离开了,徒留他一人在原地,愣了半天,忽然转身追出了门。 “师父!”院子里戚景行已不见了人影,倒是青癸忿忿地迎上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姓戚的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戚巳驻足,半晌才摇摇头,“没有。” 青癸明显不信,“那他来这半天做什么?” “他来……”戚巳顿了顿,想了半天,含混道,“让我和他一起私奔。” “什么!”青癸瞠目结舌。 “可我,也还没答应要和他一起走啊。”戚巳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怎么他还没开始哄,我就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呢?” 青癸狐疑地转头,不大明白自己师父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欧耶!
第90章 羞辱 戚景行离开长生殿后, 果然没有再来。 第一日,清晨,缠绵了几日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 一轮红日挂在东山头, 戚巳依旧卯时起身,他胸前伤口以愈合了十之八九, 闲来无事, 便又恢复了原先做影卫时的习惯——练剑。 等他在后院练过一个时辰的剑,青癸也从外面领来了饭食。 戚景行特意交代过, 长生殿里的那位身上有伤, 饮食需得注意,所以大部分时候,青癸领来的吃食都比较清淡, 间或还会有一两次药膳。 今日也一样,清粥加药膳,还有两个素包子。 他拿出食盒最下面的汤药递给戚巳, “师父,您喝药, 我问过老大夫了, 再过几日,您的伤便好全了, 到时候就不用再喝这劳什子的苦药了。” 盘子里的蜜饯被递到戚巳嘴边,一碗汤药下肚, 他满脑子只剩下苦味, 却没接青癸的蜜饯。 喝个药而已, 影卫出身, 哪有那般矫情。 青癸也不多劝, 轻车熟路的把蜜饯喂进了嘴里,抿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少主是从哪儿弄得蜜饯,又香又软,甜而不腻,天天往您这送。”他习惯了叫戚景行少主,现下也不大改的了口。 “师父,”青癸忽然蹲下,饶有兴致地望着戚巳,“您猜猜我今日出去领饭食时,听到了什么消息。” 戚巳头也未抬,“你还能听见什么,左不过是些无聊的事。” 青癸不服气,“这盲山本就无聊极了,我只能给自己找些乐子。” 戚巳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乐子?” 大概是半蹲着不大舒服,青癸坐在凳子上,神秘兮兮地凑到戚巳跟前,道,“少主把洛玖交给了巫医族族长。” 戚巳握箸的手一顿,“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亲眼看见的,就在巫医族祭祀的台子上,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五把匕首。”青癸一想起那惨状,便浑身发麻,“巫医族的人憎恨极了洛玖,少主刚把人交出来,就被那群长老们钉在的铁架子上,说是要同当年的景阳少族长一般,放干他的血。” 戚巳喝着碗里的清粥,食不知味,他胸前空空,似乎有些明白了昨日戚景行的反常。 他把药膳往青癸面前一推,起身离开。 “师父,您做什么去?早膳还没用完呢!” “我吃不下,你都吃了吧。” 戚巳回屋取了本游记,这一日,他窝在屋子里看了一整日的书,午饭也用的极少。 青癸隐约觉得今晚的师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拿了本书,看了半天,一页也没翻,要喝茶,给他倒了去,端在手里,直到晾凉了也不见喝。 他都把灯点起来了,师父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青癸想了想,五指并拢在那双迷茫的眼睛前晃了晃。 戚巳抬眼,“怎么了?” 青癸嘿嘿一笑,“我还以为您入定了呢,坐在这,一动不动。” 正说着,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戚巳眸子一动。 青癸狐疑,难道是少主又来了?青卯不是说他要出去办点事,过几天才能回来吗? 他一边奇怪,一边打开房门,屋外站着的却是一个丫头,不等青癸开口,那丫头看他一眼,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个盒子,便一溜烟跑了。 “哎……”徒留青癸一脸莫名地望着自己手里的木盒。 “这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塞给我?”青癸把木盒子放在桌上,狐疑地看着盒子上的图案,“这上面怎么绣了两只鸟,丑不拉几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打开木盒子,盒子里放的却是一株鲜花。 倒是从不曾见过如此艳红的色彩,介于红和黄之间,花瓣大如汤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鲜花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青癸拿起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酸不拉几的。”青癸嫌弃的做出评论。 戚巳合起手里的书,脸上终于有了淡淡地笑意,“你与青卯闹了这许多天的别扭,也该去见见他了。” “不要!”青癸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他都敢跟我吵架了,我才不原谅他,想见我,做梦去吧。” 戚巳挑眉,“他那里舍得跟你吵架,难道不是你前几日莫名其妙砸了他屋里的东西,自己气冲冲跑出来的吗?” 被戳穿的青癸有些心虚,却仍是嘴硬,“我不管,谁让他和少主合起伙来骗您了,不给他一点颜色,他还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一个月……不,半个月……至少半个月,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他嘴上这么说,却兴冲冲地跑出去找了个漂亮的花瓶,将那支娇艳的鲜花插进去。 “师父,放这好不好看?或者是搁在这儿,咱们一抬头就能看见!” “不行不行,这里阳光太大,没几天就要晒死了。” 戚巳看着来回折腾的人,忽然想起了昨日戚景行说的话 ————“但求阿巳给我个机会,等我们离开盲山,能让我没皮没脸地哄一哄你。” 两个人吵吵架,一个闹,一个哄,似乎也不失为一种寻常的幸福。 戚景行啊戚景行,你真是……我命定的劫数,阴魂不散。 第二日清晨,老大夫过来给戚巳把了脉,评估了一下他的伤势,当天中午,厨房果然没再给他送苦药来。 青癸却不见了人影,送饭的是个小少年,小少年长的眉清目秀,活波可爱,一到他院子里,就四处张望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院子的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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