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害你挨了板子,这只烧鸡就赏给你吧。” 青癸:……大可不必。 洛疏舟:“嗯?” 官大一级压死人。 结果就是,青癸在洛疏舟的威逼利诱下啃完了整只烧鸡,拉了两天肚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第三天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就被他师父拉起来,说是请了位神医为他洗经伐髓。 他天生经脉滞塞,修习练武,进度总比旁人要慢些,师父竟专门为他找了位神医,帮他疏通经脉。 还是师父对他最好! 青癸兴高采烈的去青衣卫找神医,却在院子里看见了洛疏舟。 少年还是裹着初见时那身白衣,懒洋洋地躺在树上嗑瓜子。 青癸:“神医呢?” 树上的人飞身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笑盈盈道,“我就是。” 青癸:……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洛疏舟年纪轻轻就能做他的顶头上司了。 我去你妈的烧鸡! …… 第一次复仇以失败告终。 但他是个有毅力的人,往后三年一直致力于为自己报一鸡之仇,但很遗憾,他鲜少会有成功的时候,反而很多次,都会被洛疏舟刻意报复。 要问青衣卫中谁受的罚最多? 当然是青癸。 要问青衣卫中谁受的罚最重? 当然是青癸。 要问青衣卫中谁身上打断的鞭子最多? 还是青癸。 他总能获得刑堂堂主亲自动手的殊荣,但他并不觉得荣幸。 这么多年下来,也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 洛疏舟总喜欢欺负他,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细数这八年,唯有一次,他成功地报复过洛疏舟——— 那是他十六岁生日后的第十九天,教主外出替少主寻找灵药,途中遇险,师父派他与洛疏舟前去接应。 他二人快马加鞭,途中却遇见了山匪,几个小啰啰原本不足为惧,可偏偏因为他的私心想戏弄洛疏舟一番,未能在发现山匪的第一时间出面阻止,却没想到,反中了对方的圈套,成了人质。 一介影卫反成了山匪的认知,这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的奇耻大辱,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以欺负人为乐的洛疏舟竟然为了他,向山匪妥协,亲手打折了自己拿剑的手。 儿臂粗的梨花木砸在纤细的小臂上,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想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口上。 他从来没有过的伤心难过,抱着洛疏舟软趴趴的胳膊号啕大哭。 声音着实是大,直到洛疏舟烦的受不了了,才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拧着他的耳朵,“哭什么哭,我胳膊还没断呢!” 哦—— 他终于想起来,洛疏舟是神医。 可就算是神医,骨头上挨两棒子,也是很疼的。 大概是愧疚使然,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好意思见洛疏舟,每每大老远看见对方,就躲得远远的。 神奇的是,洛疏舟也再没找过他的麻烦。 洛疏舟这个人吧,不找他麻烦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他受了师父的罚会专门跑来为他上药,去外面出任务会大老远给他带好吃的,还能帮他养大黄。 若是抽人鞭子的时候,能轻一些,就更好了。 两人的关系逐渐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师父开始说,他和洛疏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是最默契的搭档。 他也就这样认为。 洛疏舟会是他最好的搭档,最好的兄弟。 直到他的好兄弟趁他被神秘人的蛊虫控制,神志不清,对他做下那等猪狗不如之事后仍没有一点后悔懊恼之心时。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厮大概从第一次见他光屁股时,心思就不干净。 可—— 那,又怎么样了? 他的心思也不见得就那么磊落。 洛疏舟虽然算不上师父那样的大美人,却也是舒朗俊俏,英姿飒爽,除开青衣卫统领,就属洛疏舟最好看了。 日久生情,青马竹马,这两个词或许不该这么用,但…… 他为什么不能动心呢? 师父说,男子与男子相恋,是世所不容的,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笑,青衣卫本就是被世人抛弃的孤儿弃子,凭什么还要用世俗的规矩来束缚他们呢? 他讨厌世俗,讨厌规矩,讨厌有人告诉他:你不可以喜欢洛疏舟。 吃了小半辈子的苦,他怎么就不能喜欢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 青癸将他与洛疏舟在这八年里的点点滴滴细数一遍。 心底的那份心意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现如今,洛疏舟也将自己那份坦坦荡荡的真心完完整整地捧到自己面前。 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青癸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洛疏舟,在对方殷殷期盼的目光下,一字一顿道—— “我不愿意。” 洛疏舟准备牵他的手顿在半空中,短暂的沉默后,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青癸却把头抬得更高,“我是喜欢你不假,可男婚女嫁,是世人约定的规矩,你我二人皆为男子,又哪来的婚嫁?” 他义正言辞,字字珠玑,眼神却莫名的复杂。 洛疏舟目瞪口呆,喉咙滚了滾,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既似不知该如何反驳,又似无法相信青癸会拒绝与他成亲。 这没有道理! 那个被他欺负惯了的人此刻眼神格外的坚定,铁目剑眉,眸光如炬,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青癸,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态似乎都在告诉他,你做错了一件事,我很失望,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就改正过来。 否则他会记恨一辈子的。 洛疏舟立时慌了神,可任凭他如何思索,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足无措中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落在戚巳身上。 “戚大人……” 戚巳对自己徒弟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打断了洛疏舟,慢悠悠起身,拉着青癸的手往外走,全然没有半分帮忙的意思。 “癸儿的意思你也听见了,洛护法没有旁的话说,我师徒二人就不久留了。” “我……戚大人……他……” “告辞,不送。” 冷冰冰的话,洛疏舟一时紧张又心慌,不觉出了一生冷汗,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兀自如热锅上的蚂蚁。 青癸却偏偏一副他没有通过考验的模样,失落地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戚巳后面,转过石桌,绕过洛疏舟,又经过一条长长的石子路。 快要结束的夏天,知了仍旧扯长了音调,时不时喊上两三声,似急促的催促,又似温婉的挽留。 他一只脚跨出大门,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刺眼的光让他一阵眩目,抬起一只手遮住太阳。 那光散在他眼角,化成了绚烂多姿的彩虹。 青癸蓦地顿住脚步,急促地喘息了两声,转过身,凝视远处的洛疏舟,大声道,“我是男子,七尺儿郎,做得什么娘子!” 声音极大,喊完之后,也不在意洛疏舟什么表情,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院子。 洛疏舟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门口只剩下戚巳一人,正对着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眼蓦地一亮。 戚巳也终于冲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答复的人遂不再犹豫,闪身追了出去。 院子外面,天光大好,古老的杨槐树环抱成荫,像是丝线织成的大网,将此处隔绝成世外桃源。 桃源处,正有一人倚在树下,见他追出来,遂转过头,别扭道,“我想了想,不能跑太远了,你出来会寻不见,那样岂不是就要错……” 后半句话被一个拥抱挤碎在嗓子里,鼻腔里满是熟悉的味道,一双铁臂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力道之大,让人不能喘息。 他实在招架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边掐着洛疏舟的腰把他往开扯,可对方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这让他有些着急,生怕他被捂死,含含糊糊叫道, “你……松开,松开……要……憋死了……” 这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青癸眼前开始发黑,那拥抱才终于松了些,青癸如快要渴死的鱼,一把推开洛疏舟,扶着树大口大口呼吸。 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姓洛的,你要憋死我吗!” 洛疏舟却只是笑,等青癸喘匀了,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青癸便又倒进他怀里。 “你……唔……” 洛疏舟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早上咬破了的嘴唇还没好,再吻起来,有些疼。 但青癸却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不舍得推开了,他用两只手搂住洛疏舟的腰,后背靠在树上,一点一点小心笨拙的回应。 脸色发烫,心跳骤增,酣畅淋漓。 一吻毕,洛疏舟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青癸破裂渗血的嘴唇,“小鬼,我们结亲吧。” 青癸浑身酥软,嘴却是硬的,“洛护法还要娶我做娘子?” 洛疏舟噗嗤一声笑了,“不了,不敢了,咱们结亲,做比翼鸟,做连理枝,做秦晋之好,做……相互纠缠扶持的扶桑树,我们谁都不会是另一个人的附属。” “小鬼,我们明天就去订做婚服,不必高朋满座,不必曲意逢迎,不必父母之命,也不必媒妁之言,只我们两个,拜过你师父,拜过我族长,便算礼成,可好?” 埋头在他肩上的青癸终于动了动,探出自己脑袋,他晕头转向的,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师父。 戚巳现在门口,笑得分外和煦。 “嗯,自然是好的。” *** 关于洛疏舟与青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所谓小别胜新婚,两人又开始腻歪,青癸当晚就被洛疏舟骗回了自己的屋子,本就不怎么热闹的长生殿,如今只剩下戚巳一人。 没了叽叽喳喳的青癸,更显空旷。 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中,宛如白玉盘,戚巳睡不着,便寻了一本书,坐在窗前,时而埋头沉思,时而胡乱翻几页。 薄薄的一本书,一直看到了后半夜,他也没有丝毫困意,遂去床头柜子里摸出了方巾,展开后,里面是一根木头簪子。 他忽然想起,戚景行还有一钱银子没有还他。 借别人的钱给别人买礼物,这件事也只有戚景行能做的出来了。戚巳摩挲着簪子,见四下无人,便拿起来,试探着带着发髻上,带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好看,便取下来,重新放进方巾里,细细包好。 已经是第三天了,戚景行也差不多该完成母蛊的封印了。 翌日,阳光明媚。 洛疏舟同青癸果然开始商量他们的亲事,听进来送饭的小少年说,青癸又被护法带走了,这回洛护法心情很好,说是要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些东西,两人蜜里调油,已全然不见前几日那般势同水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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