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 系统后知后觉:【宿主,这是不是你去年看的那个话本?】 容棠:“……”别说了别说了。 他是真不知道大虞民风能开放成这样啊! 小黄话本到底怎么改编成戏曲上台表演的???幸好宿怀璟不在,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卢嘉熙小脸通红,视线躲闪,容棠哪里都不敢望,身边还不时有一些看客叫好的声音。 容棠觉得自己很不合群,他甚至去看柯鸿雪,想弄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端坐着一边品茶一边听戏的。 可他一转眸,却看见柯鸿雪表情淡然,看似在听戏,实则跟他一样,视线总会不经意间滑过门帘,像在等着某人归来。 容棠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柯鸿雪看上去永远游刃有余、永远浪迹花丛,但好像他才是一直以来都被丢下的那一个。 分明一直在追赶,可是永远也追不上。 - 紫玉班前院有雅间,小厮领着人进去又退下。 宿怀璟坐下来替沐景序倒了一杯茶,示意他落座。 沐景序问:“有事要跟我说?” 宿怀璟笑道:“兄长,我今天在贡院外,跟棠棠说了一件事。” 沐景序看向他,听他说:“我说大哥曾经想要兴办女子学堂,我还说有朝一日大虞女子也可入仕。” 沐景序微微一滞,似有些怔然,可很快表情又放松了下来,有些欣慰:“小七,你长大了。” 宿怀璟不置可否,道:“可是当时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你说你帮助盛承厉,给柯鸿雪的托词是为天下择明主。” 沐景序表情微凝,没有说话,便听见宿怀璟接着问:“这只是托词吗?” 他噙着几缕笑意,却又难掩疑惑:“这若不是托词,你给盛承厉下了毒,那你真正想扶持的‘明主’是谁?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扶持别人?” “轮身份论资历,这偌大皇室没有人能比得过你的。你可以从岭南走回京城,站上金銮殿,又怎么会没有能力拨乱反正,自己登基呢?” 并非宿怀璟对自己兄长的盲目信任,而是他很清楚,当年事变之后,若是父皇崩逝,大哥战死,面前这个人未去江南的话,这天下的主人本就该是他。 他原本能猜得透许多人,可是后来来了一个容棠,宿怀璟发现自己看不透他。 而等到棠棠跟他无所隐瞒之后,他又猛然意识到,其实兄长从未全盘托出过。 宿怀璟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兄长对自己完全倾诉,他接受有所隐瞒,但如今这个隐瞒显然已经对沐景序本人造成了困扰,他便觉得自己应该知晓。 沐景序沉默许久,久到宿怀璟以为他大抵不会说的时候,才轻声开了口,问:“你去过北疆吗?” 宿怀璟愣了一瞬,回答:“没有。” “北疆以北是大绥国,大绥皇帝与皇后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而十年前那场战乱之后,大绥皇宫里多了一位刚出世没多久的太子殿下。” 日头将要偏西,沐景序说:“我远远看过那孩子一眼,眉眼像极了一位故人。” 宿怀璟赫然瞪大双瞳,几乎以为自己在幻听。 沐景序低着头,看茶盏中上下漂浮的茶叶,声音又轻又微弱:“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甚至不知道这值不值得、应不应该。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回来,也不清楚这样做是不是跟当年的反贼一样,有拱手将山河送给他人的风险。” “可我想着,只要他愿意回来,我总该帮他剔除这一路上的阻碍,权当……尽一尽三叔的责任,你说呢?”沐景序问。 这些话憋在心里多年,跟谁都无法言说,如今说出口,他才开始觉得释然。 “阿雪总怨我对他不够坦诚,不与他交心,但是小七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过亲信为我而死,去北疆摸过大哥和卫少将军的尸骨,掰断过自己的骨骼;也亲手送良臣下过监牢,硬生生挑断过亲舅舅的脚筋。你以为我是如何凭一介白身走到这一步的?” “我手上沾过数不尽的鲜血,我的,朋友的,亲人的,敌人的……自己都数不清了,哪有拖别人下水陪我的道理?” 沐少卿一贯清冷无情,他甚至在说这些的时候都无多少情绪波动。 “我那年刚入学府,学府里的学生都说我冰冰冷冷的像块木头,可你知道柯寒英他怎么说吗?” 宿怀璟一时失声,怔怔摇头。 沐景序勾了个略显生疏的笑意:“他说我那不是冰冷,是高山寒雪,质洁傲然,非至纯至善之人,不配与我为伍。” 沐景序沉默许久,轻轻摇头:“可我不是,他才是。” 柯寒英才是高山上的寒雪,是人间灿烂的春光。 而他,只是一具行走世间的白骨。 若非还有一个远在异国的亲人,他其实早该为随自己一起南下的那些将士们殉葬。 沐景序,景序,好时节。 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沐浴好时节,合该与暗无天日的监牢硕鼠为伴。 直至白骨入土,再被一场大雪掩埋,潦草结束这几十年光景。 作者有话说: 别慌,至少目前这四个人大团圆he!!!别怕!我是亲妈!
第108章 戏目演到中场,宿怀璟跟沐景序回了原位。 容棠留心看了眼台上演员,确认没上演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才稍稍松了口气。 宿怀璟问:“好不好看?” 容棠果断冷漠脸:“一般。” 宿怀璟微怔,看着棠棠那副正气凛然的表情,再回过头看看快要将脑袋缩进椅子里的卢嘉熙,刹那间福灵心至,落座笑开:“我还以为棠棠喜欢。” 容棠:“?” 他愣了一瞬,瞪大双瞳,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怀璟:“你知道?” “知道什么?”宿怀璟勾着笑逗他,眸子里神色全是不加掩饰的揶揄。 幕布一拉,台下烛光昏暗,室外分明还未至傍晚,大厅内却已经暗得只能看见戏台和身边同伴。 容棠跟宿怀璟对视几秒钟,率先移开视线。 身边传来一道衣料擦过圈椅的摩挲声,宿怀璟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慵慵懒懒地小声道:“分明是棠棠看的话本,又是柯鸿雪提议的来看戏。棠棠看书的时候没害羞,来听戏的时候没反对,怎么现在又想怪我?” 伶人唱腔在室内回荡,戏中人唱着笔墨人生,戏外客观着醉生梦死。 杂音全都微弱,所有人说话都小声,交谈中自带几分无法言喻的暧昧和柔情,呼吸洒落在耳廓,容棠不自觉红了耳朵,往旁边挪了半寸,小声道:“没有怪你。” 宿怀璟问:“真的不好看?” 容棠:“……” 他卡了一下壳,回忆起话本跟方才零星看到的几幕戏剧,闷声道:“没看。” 宿怀璟:“……?”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想笑,眼角眉梢勾着笑意,手顺着圈椅钻过去,握住棠棠的手轻慢地捏:“不想看还是……不好意思看?” 【狗东西!】系统愤愤出声。 容棠差点附和! 他双眼冒火,瞪着宿怀璟,后者笑意灿烂,立马求饶:“我错了,不问了。” 容棠憋闷,再也不看他,转头开始跟小卢大人一起看起了衣袍上的刺绣纹路,身边人跟台上戏都做过眼云烟。 宿怀璟被他这一连串动作逗得低下头闷闷笑了半天,方才那点跟沐景序谈话时萦绕于胸的茫然震颤才稍稍退散。 元兴二十四年,太子大婚,迎礼部尚书之女徐氏为妻。 第二年,北疆边境骚乱,太子领命前去镇压,过二月,战事焦灼,太子妃徐瑜敏入宫,向皇上皇后请命去边塞陪丈夫。 先帝不允,太子妃与皇后长谈一整夜,第二天天蒙蒙亮,皇后卫兵亲自护送徐氏前往边境。 那场战争后过了许久,有幸存的士兵在边塞的村子里找到太子妃,送其回京,京中早已换了天地,徐氏痛失丈夫,父亲也在叛乱中死去。 仁寿帝纵是再心狠手辣,到底不可能在国家刚安定的时候对先太子遗孀下毒手,徐瑜敏便在皇帝皇后的面前发下毒誓,许诺落发为尼,余生再不踏出山门半步,安心为国祈福。 对这位长嫂,宿怀璟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很温婉的女子。 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妆容和精致繁复的钗裙,每次出入宫闱皆谨慎小心地落后大哥半个步伐,端庄淑静,挑不出一点错误,是世家口中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她不像端懿长公主的威严凌厉,也不似先皇后的俏皮机灵。硬要说的话,她特别像普世定义下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婉柔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堪称典范。 宿怀璟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没人教,他也不明白,可每次仰起头看向长嫂,望见她脸上那种几乎被线绳固定了角度的笑容的时候,都会打心底觉得累得慌,会疑心嫂嫂脸上是不是戴了面具。 然而有一次家宴,他落单去御花园追蝴蝶,走到角落看见一块明黄的衣角。 黄色为尊,帝王穿金黄,太子穿明黄,其余皇子,不论嫡庶尊卑,一律只能穿杏黄橙黄之类的衣服。 年幼的七皇子看见太子哥哥的一瞬间就忘了要捉的蝴蝶,提起步子就要去找大哥,却突然听见一声似叹息,但更多却像是他找母后讨要甜食时的撒娇声音:“好累……” 声线低沉慵懒,被帝王无数次夸赞过稳重恭敬、堪当大任的太子殿下,在御花园的一角,就着刚冒出尖尖儿的月影,抱住自己结发的妻子,将头埋在她颈项,相当不顾忌形象地说:“好想回家。” 不是回东宫,而是回家。 宿怀璟那时候并不理解其中的区别,却望见自己一向觉得笑起来会很累的长嫂面上弧度变了,多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怯,又夹着几丝为人妻的端庄,抬手拍拍丈夫的背,声音又轻又浅,似哄似劝:“再坚持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元宵吃好不好?” 宿怀璟这才骤然想起来,那天的家宴实则是为了庆祝大哥的生辰。 主人公溜了席,在御花园的一角跟自己的结发妻子一起,躲一躲宫闱繁琐,看一看月上枝头。 他原觉得徐瑜敏能从战事中活下来已是万幸,在深山古庵中修行一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她跟曾经的故人都不接触或许才是最好的保护。 可原来,那样温婉,好似经不起一点风浪与挫折的大家闺秀,竟瞒着所有人诞下了太子的血脉,又拖着身孕一次又一次地,去遍布风沙的战场遗迹中拾回了丈夫的尸骨。 至于将孩子送去大绥这一举动,宿怀璟无法评判正确与否,但不可否认的是,元兴二十五年到庆正元年间,一旦被人发现先太子还有遗腹子在世,幼儿或许还没学会说话便会被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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