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破空的嗓音。
初棠侧头瞥去,半空中果真飘出团蓝光。
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槐树养鬼!” “不是鬼!那是陈妃娘娘!” “陈妃娘娘饶命!” …… 宫女太监们无头苍蝇似的撞作一团,懦弱胆怯的人早就吓得瘫软倒地,胆大忠心的倒是喊着:“护驾!”
湘竹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殿下快走!” 初棠抬手拦拦人:“别怕!我都说相信科学咯。”身为现代人,他最清楚不过,这光团就是磷火,并非什么鬼火。
“大家不必惊慌!”
他举举手示意大家冷静,随后走过去以蓝色光团出没之地为圆心,向四周打量。
视线驻足在那片生长茂盛的植株。
当年被老王爷除掉的几大世家妃嫔尸首一直下落不明,失踪至今,人人都在传是陈妃带走的,如今看来,真相应该在此。
“不是鬼火!”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后话。
“是有尸体!”
噤若寒蝉片刻的人惊骇僵住:“尸体?” 宫女太监们听得脊背发凉,窃窃私语:“好好的御花园怎会有尸体?” 众人不解:“对呀,哪来的尸体?”
初棠扫视在场的人叹息声:“湘竹你去找些人,咱们挖开便知。” 湘竹很快便找来七八名守值侍卫。 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动工,利索往指定地方挖下去。
土越挖越深。
奇怪的腥臭味也随之飘进夜色。
慢慢地,便是恶臭扑鼻,像堆在池塘边上流着脓水的烂鱼臭虾。
“呕。”
在场已有人顶不住开始干呕。
湘竹倒是贴心,立马从怀中掏出方绢帕:“殿下,快捂着口鼻。”
“有东西!”
一名侍卫高喝一声,他丢来铁铲,蹲下身子用手拨拨泥土,举出个血色玉镯。
有眼尖儿宫女喊了声:“那是?贵妃娘娘的镯子!没错!当年是我姨母负责给娘娘送去的,我亲眼瞧过。”
“贵妃娘娘?”
众人骇然愣住,皆是一顿抽气。如此说来,这地里真有尸体!
两刻钟后。
御花园挖出几具腐烂骸骨,面目全非得只靠些饰物辨别身份,便就是当年失踪的四位妃嫔。
“真的是尸体!” “殿下您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初棠不好意思挠挠腮:“我都说相信科学咯,你们看到的光团,它不是鬼火!就是磷化氢燃烧时产生的磷火,其中尸体腐烂便是磷化氢产生的一个途径,我才猜测当年失踪的几位娘娘被埋藏在此。”
在场人默然:“……” 听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太子妃博览群书,神仙下凡似的打救了他们。
几位妃嫔家人闻讯连夜进宫,个个对太子妃感恩戴德,甚至还给初棠跪下磕头。 吓得人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不不不用!你们快去认人吧。”
“我的乖妹妹哟!我可怜的妹妹。”
一位妇人恰在他脚边伏地痛哭,涕泗横流,初棠轻轻抽了口气,给人塞去方手帕便离开。
离开御花园。
初棠转身前往储秀宫对峙,毕竟这些事儿都是那位金国皇子无意牵扯出来的。
奈何储秀宫中竟不见皇子,倒是遇到金国公主,公主似乎也不惊诧他到来,只蓦地向他跪下。
……
从储秀宫出来,初棠脸色微沉,本欲打道回府,却在碰巧遇见那位金国皇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来得正好,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金国皇子皱眉瞥人,冷嗤一声:“没空奉陪。”
“祸乱后宫是死罪。”
初棠目光怪异盯着人审视片刻:“你何必如此呢,平白叫爱你的人扼腕痛惜。”
恍若听闻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金国皇子骤然回眸,冷声嘲讽:“呵呵!爱我?荒谬!那个狗贼若是真把我们姐弟当作血亲又岂会送我们来和亲。”
“不——”
“你闭嘴!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初棠被人这话堵得无言以对,他无奈抿抿唇,任由人继续发泄满腔怒火。
“是呀!我们的金国陛下多么大义凛然,还落得一身好名声,他何曾管过我们姐弟死活?那个虚与委蛇的家伙,不过是趁机拔除异党罢了。”
“权臣若是扶持我与他抗衡,他拿什么和我斗?”
“我可是正宫嫡子!”
“可那也不过是做个傀儡皇帝,何不爽快应下和亲,也免受些腌臜手段,我就是要搅乱你们天.朝,借刀杀人,如此,你们踏平金国皇宫,取下那狗贼的脑袋指日可待。”
“一起毁灭,岂不快哉?”
金国皇子双眸腾出戾色,越说越激动得目眦欲裂,理智愈渐被吞噬,失控似的抽出把匕首。
“都去陪葬吧。”
锐利的匕首,嗜血般折射出铮亮的光,如饿兽在舔唇,奈何还未挥出已被颗石子击飞。
哐一声。
盈盈月色下,云淡风轻走来一人。 那人状若无事,款款顿足在初棠身侧,却给人以最大的安全感。
初棠瞟了眼身旁的程立雪,旋即放下悬起的心,悄悄吐出口气:“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姐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替你认罪。” 随后把一封书信交给金国皇子。
初棠脑海也一瞬间闪过公主跪在的模样。
“这孩子早已打点疏通好人,待宫中乱作一锅粥便叫人将我带出皇宫,远离纷争,真是单纯得傻。”
“可你——”
“我认罪,此乃我的认罪书,如果可以,恳求殿下替我将这封家书交给他。”
公主语毕,不假思索吞下整瓶蜂蜜。
*
三日后,天.朝以金国双生子“祸乱宫闱,图谋弑君”为由出兵,短短十来日,前线便传来捷报,他们已攻占金国,自此,四分五裂的天下终于统一。
城墙之上迎风伫立一人。
匆匆赶上来的侍卫统领打量那道身影,小心翼翼回禀:“陛下,将士们五日后还朝。”
“嗯。”
行兵打仗有时就像狩猎,要耐住性子,坐不住的人总会急病乱投医,越是迫切,越容易暴露破晓。 他的主子看似被动,实则早就将人拿捏在手,连金国的命脉都摸得一清二楚。
金国根本不足为惧。 毕竟他家主子可还养着批尚未见天日的精兵。
侍卫统领站在程立雪身后,于城楼俯瞰这片风雨飘摇百载的河山,总算安如磐石。 此间河清海晏再无硝烟,当真应了主子曾经的话——民有所依,心有所属,百姓长安常乐。
满宫上下,乃至那四大保皇党世家,都对太子妃感恩戴德,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们更容易记得谁带他们走过惶惶不宁。 是太子妃还六宫祥和,是太子妃让他们家人安息,所谓笼络人心,不外如是。
侍卫统领:“主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其实,他还是觉得主子让位之举有些过于任性,不过细想之下又情有可原。
总有人会是你机关算尽的例外。
自打摄政王那出事后,前朝遗孤这个身份便成潜藏危险,迟早会暴露,留人诟病。 他的主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视若珍宝、捧在心尖疼爱的人为人所指点。
哪怕是暗地里嚼只字舌根也不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扭转乾坤,以堵住悠悠之口,若是没有“前朝”一说,这个定时炸药是否就彻底消除?
他的主子就是要人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活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活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这样用心良苦的爱…… 连他一个局外人都难免动容。
“问一下国师,日子定在哪天。”程立雪浅声吩咐,便转身离开。
“是。”
*
初棠再去游乐场时,发现曾经那位趾高气扬的锦衣少年也在,却被人治得妥妥贴贴。
麻衣哥儿一脚踹过去:“干活利索点,没吃饭啊?” 锦衣少年恼怒:“你!” 麻衣哥儿:“你什么你!要不是你爹让我多管管你,我才懒得理你。” 锦衣少年:“小爷迟早把你干掉!” 麻衣哥儿:“打得过我才说。” 说罢,嫌弃似的一脚将人踹开,方才转身叹息:“太子妃哥哥,我快要离开盛京了。”
“这么突然?”
“镇北将军说待我年满十六去找他,等开春,我便十六了,是可以参军的年纪。”
初棠有些欣慰祝贺道:“看来将军慧眼识人,你离你的鸿鹄之志又近一步,说不定下次回来时,你就是个什么副将之类的。”
“照顾好自己。”
“……”
“瞧我这关心则乱,您堂堂太子妃,万民敬仰,我有啥可愁的哈哈哈。”
初棠:“走,吃饭去!我请你吃火锅。” 麻衣哥儿:“好呀。” 锦衣少年:“带上我啊喂!小爷半天没喝过一口水!” 麻衣哥儿:“滚一边去!”
*
眨眼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日,天光朦胧,初棠就已踩着鞋子跑去暖阁找程立雪,一人一狗兴致盎然闯过布帘。
“小橙子。”
“汪。”
“殿下今日起得比往日早。”
“我昨夜睡得早嘛。”
其实早睡早起也没啥不好的,最主要是他很馋程立雪的怀抱,就跟有魔力似的,特别舒服。
故而大多数时候,他也跟着程立雪上朝,就窝在人怀里发发呆,吃吃零嘴,偶尔还能与朝臣说说笑,凭借他的现代知识出两个小主意。
大家都对此见惯不怪了。
甚至隐隐叫他有梦回学校的错觉。 程立雪是个睁只眼闭只眼的清冷出尘足智多谋宠妻无度坐怀不乱风度翩翩惊才艳绝的无敌大帅哥班主任,张大哥就像维持纪律的班长,大臣们都是他的奇葩同学,天天和他插科打诨度日。噢,他还有个超级拥趸小跟班刘大人。
这种打成一片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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