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位皇子,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送荷包蜂蜜的?”
“传说开始盛传后的第二日吧。”
“还挺会掩人耳目。”初棠垂头感慨声,连忙望着湘竹道,“那位皇子送来的香包和蜂蜜在哪?拿出来我看看。”
湘竹替人忿忿不平低骂:“他送来的东西,只会脏了殿下的眼睛,都让奴婢扔掉了。” 初棠轻笑一声:“难怪你这么精神。” 湘竹略有不解:“殿下此话何意?莫非是这些东西不干净?”
初棠点点头:“曾经有位朋友跟我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待你好。”
“奴婢这就去外面借些回来。”
湘竹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个小香包和一瓶蜂蜜。
主仆二人拆开香包。
香包只是普通的香料和新鲜的百合花。
“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鲜少有人用新鲜的花瓣做香囊的。”
初棠指尖捏着枚花瓣若有所思,沉吟半天:“特别,就特别在此。”
“殿下,这百合花能有何特别?”
“百合花花香里有使人兴奋的物质,叫人神思不宁,夜不能寐,长期睡眠不足。”
湘竹恍然大悟:“难怪好些宫人都神色恹恹的。”
初棠丢下花瓣拍拍手:“但有陈妃传说在前,大家只道是担惊受怕而睡不好,实则这才是罪魁祸首。”
湘竹一语中的:“那这蜂蜜怕也是被加过料?”语毕连忙出去招呼人取来厨房里的蜂蜜。
“殿下,左边这瓶是金国皇子的蜂蜜,右边这瓶是咱们小厨房里取来的。”
湘竹话完便使唤一名小太监来分别品尝。 小太监用汤匙舀出右边的蜂蜜:“醇香甜腻。” 小太监又舀出左边的蜂蜜:“也很甜,但似乎——”他回味一下后忽地蹙眉,似不确信,又抿了一点。
初棠和湘竹都翘首以盼等待后话。
初棠转转眸问:“口腔中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显的火辣辣之感?” 小太监抿着涎液猛然点头:“对!” 湘竹惊诧瞠目:“殿下您果然厉害,这也能猜到?”
“因为我知道是什么了。”
湘竹与小太监异口同声发问:“是什么?”
“里面掺有杜鹃花花蜜。”
那夜,启祥宫门外,他曾看见南风大哥手里拿着一截杜鹃花,那时他并未留意太多,如今回想起来,这是明晃晃的无声提醒。
初棠沉声启唇,缓缓开口:“杜鹃花花粉酿制的蜂蜜有毒,误食使人感到口腔火烧火燎,之后还有可能出现流涎症、恶心、呕吐等症状,摄入一定量后使人头痛、肌无力、视物模糊,甚至产生幻觉,严重者还会心律失常致死。”
“陈妃传说盛传,本就使人心惶惶,百合花又叫人神思不宁夜不能寐,长期睡眠不足,还有杜鹃花蜜加成,不产生幻觉才怪!”
湘竹与小太监听得不可置信呆愣许久,回过神后仍心有余悸感慨:“若非殿下发现及时,长期以往必酿成大祸,如此祸乱宫闱,这位金国皇子到底意欲何为?”
“不管那位皇子有何目的,咱们秋后算账,如今要紧的是顺藤摸瓜,把陈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秘密揪出来。”
初棠神色凝重起身:“走,咱们带上那位宫女去启祥宫。”
*
荒废多年的启祥宫。
宫殿因常年无人居住,杂草丛生,萧条阴寒,与冷宫无异,乃至比冷宫更森然可怖。
“陈妃娘娘!”
被人架着的守夜宫女,惊恐瞪着宫门牌匾。
“你清醒点,是幻觉!”
初棠无语,随意薅了把薄荷草,碾碎后怼到守夜宫女鼻尖,一股浓重的清凉气息直冲脑门,叫人猛地清醒些许。
宫女倏然跪下:“太子妃殿下。” 初棠:“可算清醒了,你和陈妃什么关系?” 宫女凄凄道:“奴婢是娘娘的陪嫁丫鬟。” 初棠惊诧:“陪嫁?那就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咯,为何出了此等大事,你还能在宫中活下?” 宫女茫然摇头:“奴婢不知,先前是内务府将奴婢调走,最近又让奴婢来此当个守夜宫女。”
初棠轻叹声,身后的小太监也十分机灵,小跑去推门,吱哑一声,摇摇欲坠的残破宫门被打开。
几人顺利走进去。
此处常年无人敢靠近,死气沉沉,又久经风霜,连日光照下来都难以驱逐个中孤寂冷清。
院中荒凉破财,蜘蛛网遍布石柱,满地青砖苔藓枯枝,偶尔几只不知名的虫子蹿进败叶里。
腐朽与腥臭味相交错入呼吸。
初棠掩鼻皱眉,环视四周,终于在一方角落发现成堆烂干花,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半天。
从那尚未化作齑粉的半棵烂叶中,初棠估摸再三,应该是兰花。
初棠:“陈妃爱兰花?” 宫女摇头:“内务府送来的。”
初棠:“陈妃是怎么死的?” 宫女:“失足落湖。”
初棠:“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失足落湖?” 宫女闻言却蓦然沉默不语。 湘竹伏过来道:“陈妃生前已失心疯。”
失心疯?
“你那晚为什么要喊皇后娘娘?”
初棠突然逼近宫女追问:“是不是陈妃娘娘杀了皇后娘娘,然后失心疯死的?” 宫女惊谔摇头:“不不不是!你胡说!” 初棠再度盯着人发问:“宫中不是都流传陈妃爱美嫉妒皇后美貌,所以把皇后杀了吗?” 宫女伏地落泪:“不是的,我们娘娘没有嫉妒皇后,她也是无可奈何。”
院中忽然刮来阵风。残破的门后,恍惚传出点零碎的声音,铛啷铛啷的。
怪异的声响叫在场三人皆默然僵滞。
“陈妃娘娘!是娘娘!”
宫女骇然跪下:“娘娘饶命!”
此言也惊醒余下的二人。 “荒谬。” 初棠抿唇,捏紧指腹循声望去,故作淡定道:“大白天的!陈什么妃娘娘!”
湘竹不安扯扯人:“殿下,要不咱们回去吧。” 初棠闭目深呼吸几下,再睁眼时,满目坚定摇头:“不用害怕!咱们要相信科学!” 他盯着那门,缓缓走近,随后一脚踹开朽木,嘭的一声倒下,扬起满屋子灰尘。
初棠呛了呛。
视野也豁然开朗。
原来是殿中挂着两串风铃,地面还有点滴蜡,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又往里走去,直奔启祥宫寝殿,寝殿内似还保留着生前模样。
初棠仔细观察每一处,竟发觉这室内同样摆放着几盆枯萎得不成样子的植株,与外面腐败的花,一般无二。
他匆匆折返,顺势扯下风铃,跑回院中亮给宫女:“你看清楚了!陈什么妃!这就是串普通风铃!”
“真的是娘娘回来了。”宫女爬到他腿边,苦苦央求道,“殿下您就莫再掺和了,奴婢千真万确瞧见过,娘娘就在那湖上跳舞,周围还有蓝色的光团,一定是阎王爷提着灯笼把娘娘送回来了。”
初棠:“……” 这么会添枝加叶的吗?鬼火就鬼火,说什么阎王爷提灯笼!
“湖?”
他恍惚抓到丝信息:“哪里的湖?”
“御花园西苑的那片湖。”
“湘竹,你先把她带回去,顺便去找人把湖水抽干,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
初棠视线瞥过角落的兰花。
他若有所思离开启祥宫,先是直奔太医院,想着查阅下当年的用药记录。
哪知却被院使义正严辞婉拒:“您有陛下口谕吗?”
初棠:“……”真烦人! 他随手丢出个程立雪的太子印章:“有这个行不行?”
院使:“……”那可太行了。 其实他曾一度怀疑陛下是把太子妃当太子来养,轻咳声润润嗓子:“您里面请。”
初棠翻开当年的综卷,查看半天也无发现异样,他托腮沉思半天:“你们这记录能造假吗?” 院使连连摆手:“瞧您这话,用药用量都严格按照规定,一清二楚记下,且有专门负责监督之人,绝不容出错,更遑论作假!”
“陈妃病着那年,你是院使吗?”
“不是,上任院使暴病身亡,我才升的官。”
“所以咯。”
初棠无语丢下综卷耸肩。 院使猛然拍头:“殿下一言惊醒梦中人!”
初棠:“……” 啧!程立雪养的人,怎么都憨憨的,是大家都把智商众筹给自家主子了吗?
他意兴阑珊离开,转身前往内务府,这回的内务府总管依旧死脑筋儿。
“抱歉,您没有管理六宫权限。”
初棠撇撇嘴,再次丢下个印章:“现在呢?” 内务府总管倏然瞠目狗腿儿似的赔笑:“哟,莫说后宫,前朝那也是不在话下的,您请。”
“果然是兰花。”
初棠倏然合上册子,可里面也分明记录有各宫嫔妃喜好,陈妃分明不爱兰花。
却偏偏在皇后出事后渊源不断给启祥宫送兰花。
兰花与百合花一样,都是不适合摆在卧室,花中气味皆容易引起失眠。 长期失眠必叫人神志混沌,若是再趁机下药,想要人疯疯癫癫也不是不可能,却可以对外宣称是作贼心虚而失心疯。
失心疯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毕竟在皇后之后,陈妃竟又连取掉好几人性命,所以这背后必有人在策划。 待其死后再编排一个“鬼魂索命”来排除异己或是制造事端,都易如反掌。
“当年也是你在内务府管事吗?”
内务府总管摇头:“当年是梁大人当总管,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在盛京郊外养老呢。”
闻言,初棠也只能顺着这蛛丝马迹摸出郊外梁宅,找到当年的内务府总管大臣梁大人。
梁大人哪能料到又有贵客光临。
梁总管惶恐跪下:“殿下,奴才真的已经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了。”
初棠:“……” 我什么都没问呢。
但他也懒得纠结谁比他先一步,只听着梁总管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原来这人曾是老王爷,亦即是阿绛父亲在宫中的眼线。
“你确定你的言论毫无保留?”
“真的,小人未敢有半个子儿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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