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趴在程立雪的肩膀。 他下巴抵着人肩头,低头盯着自己晃悠的小腿,神思再度游离天外。
此一刻,他真切感受到,感受到那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滋味,并且愈发地占据他浑身血液。
思忖间,他突然埋过头,在程立雪脖子咬了一口,叫底下人脚步微顿。
“殿下,何故咬我?”
“我打个标记,这样就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许和我抢。”
那人浅声反问他:“何时不是?”
二人回到乾清宫。 程立雪没给他封后,这段日子,他都住在此处,但他们并不同床就寝。 殿内,初棠被人放下龙榻。
可那人却未走,反倒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琴前,程立雪敛起衣摆坐下。
一曲调子悠扬响起。
初棠听得微讶。
这不是他今日用铃铛演奏的曲子吗?那是他很喜欢的一部动漫的主题曲,叫《永远同在》,从前还在家,他最喜欢听奶奶用陶笛演奏给他听。 不过今日他用铃铛控制出的音阶有限,只能简易化。
但!
程立雪这家伙竟然听一遍就记住了?还用琴给他复奏出来?
那种惬意自在的感觉渐渐席卷而来,初棠闭目欣赏,恍若又置身回儿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欢快的调子忽然停下。
“嗯?怎么没了?”
“以为你睡着了。”
程立雪来到床沿,正低头替他掖着被角。 初棠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清隽侧脸,不知为何,他好像产生了点奇怪的想法。
然后——
不知不觉中。
他就如失控般,鬼使神差地扬起头来,再回神时,他的唇竟碰到了程立雪的脸颊。
一瞬间。
不止是他惊谔呆住,好像连程立雪都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
随后,初棠也不知程立雪作何表情,因为他早就已经羞得捂着脸钻进被子里。
没脸见人了。
呜。
好久好久以后。
有人戳戳被窝笑问:“小棠,这是何解?”
初棠沉默:“……”
那人又坐下,似想要问个究竟。
僵持许久,实在拗不过这人。 被窝里传出点含糊不清的不耐声:“就是晚安吻咯,你好烦呀,我要睡了。”
这恼羞成怒的话,落在他人耳中,却无端的柔情动人,又甜蜜得似在糖罐里滚过几遭,随时要滴出两抹甜汁来。
叫人回味悠长。
*
程管家和苏嬷嬷正在不起眼的角落吃着吃食闲聊。
夜里忽然闯进路过的身影。
明皇龙袍的男子,缓缓顿住脚步。 二人连忙行礼。 那人却语气轻快:“不必多礼。” 二人懵懵起身,面面相觑,啥事呀,这么开心?
又见自家主子视线掠过他们的石桌上的菜式,悠然启声:“略单调。”
程管家/苏嬷嬷:“……”
“去御膳房添些。”
“?”
然后就走了。
留下程管家和苏嬷嬷大眼瞪小眼。
但二人都是深宫老人,何等人精,又服侍多年,早已猜出他们主子不是想毒杀忠仆,而是龙颜大悦呢。
那股子得瑟劲儿,要是有条龙尾巴,估计都得翘上天!!! 两人猛然拍案。
“莫非是?” “有喜了。”
次日,早朝。
煜国皇子满脸疲惫站在大殿中央。
初棠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越过众人视线,来到皇子跟前:“拿出来,看看成果呗。” 煜国皇子:“……” 狂热拥趸刘大人跳出来:“这位煜国皇子,您没听到我们太子妃发话了吗?”
片刻后。
一个彩色打乱的木块被不情不愿拿出。
“喔,果然没复原。”
“你这,怕也是根本无法旋成六面同色。”
初棠漫不经心瞟瞟人,为让人心服口服,他拿回那个魔方,当着一众目光悠悠复原。
他高举木质魔方:“大家见个证。”
“居然六面同色!” “真的可以。” “太子妃聪慧过人啊!”
初棠懒眼扫人:“怎么样?你服不服?” 煜国皇子抬头挺胸:“不服!”
初棠:“……” 怎么还耍无赖呀,什么人呐!
百官之首张折枝恭敬走出几步,他微微倾身朝初棠行礼:“太子妃。” 他一扬手,大殿顿时冲进好些带刀侍卫。
煜国皇子见状不由得慌神:“你们这是想做什么?约定俗成,不斩来使。”
初棠无辜摊手:“我们没杀使者呀。” 刘大人附和:“对!没杀!” 初棠微笑开口:“你现在是质子。” 刘大人继续附和:“对!质——”
“啊?太子妃殿下,何为质子?”
初棠轻拍刘大人肩膀,背着手转身走回龙椅方向,伫立高台凝望底下之人。
龙椅前的哥儿,平静俯瞰群臣。 他振振有词一字一顿启唇:“自即日起,煜国纳质入我朝,归为属国,属国若有谋逆之心,先杀其质子,而后族灭之。”
煜国皇子脸色见忧,还是强作镇定:“我就是一不受宠的皇子。”
“你真以为我们坐以待毙呢?”
初棠抬手示意:“张大哥你说。” 张折枝上前行礼:“是。”
“煜国六皇子生母卑贱,的确不受宠。”
“但是——”
“早在煜国来使抵达前,陛下就命微臣去查探消息,臣昨日查出,煜国太子行事乖张,竟在出使前夜李代桃僵原本的六皇子。”
煜国太子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张折枝继续道:“而且,尊贵的煜国太子,你悄悄带来的护驾兵马,昨日已在城外一一伏诛。”
“笑话。”
“你不信?”
张折枝温和一笑:“有劳统领。” 侍卫统领连忙挥手,随后有人举着托盘进殿,托盘被送到煜国太子跟前。
张折枝:“你大可掀开一睹。” 煜国太子凝重望人,他偏不信邪,绢布被掀开,竟露出一个带血的头颅。 那人正是他命其留守城外的亲信!
他强忍悲痛冷笑。 他还有最后一条退路。
张折枝却步步逼近,笑望问道:“煜国太子,你是在想你的暗卫么?” 煜国太子:“……你?” 张折枝把玩手中哨子:“说来抱歉,就在昨夜,你的三十名暗卫,已成刀下亡魂。”
“你这哨子!你怎么……你?”
煜国太子满目愕然盯着这哨子,竟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他用以召唤暗卫的哨子。
“煜国太子,我们太子妃仁厚,你乖乖当质子,自然待遇优渥,连同贵国也会受到福泽,如若——”
啪的声。 那枚哨子落地。
似在警告他的脑袋也会变成这枚哨子。
煜国太子默然。 他们煜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向来易守难攻,但大势所趋,大雍都已降服,若是他们死守煜国,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终是放弃挣扎转身,沉沉朝高台上的二人跪下,叩拜:“臣叩见陛下、太子妃。”
目睹这一转变的群臣惊谔不已。 “难怪太子妃口出狂言要留人一夜。” “太子妃英明呀!” “陛下圣明啊!” “太子妃真乃我朝祥瑞。”
初棠:“……” 见风使舵是吧?他合理怀疑这些大臣都是程立雪雇的拥趸,没事就统一口径喊两句口号。
程立雪怕是有搞传.销的前.科!
*
经此一出,朝中大臣个个明面沉默,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没再对初棠各种挑刺。
且煜国太子入质后,竟连带好几个常年遭受攻侵、民不聊生的小国也纷纷效仿纳质,甘愿归属他们,只祈求庇护。
群臣不得不再度拜服。
……
御书房灯火辉煌。
侍卫统领恭敬行了个礼:“张大人的八十万白银,三十万充国库,五十万已送往修缮房屋,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批阅奏折的人应了句:“嗯。”
“太子妃与丞相一同整治贪官污吏,共获八十万白银的消息也已放出。”
“那些个腌臜只敢暗地里与丞相争锋,此消息一出,心有不轨者必会明面挑太子妃的刺,是人是鬼,届时便一目了然。”
“此一举,既能整顿朝野揪出残党,也能叫百姓更信赖太子妃,又能用那八十万赃银充盈国库造福万民,着实是一石三鸟。”
“陛下英明神武,日后必流芳百世。”
程立雪淡眼瞥人:“少说多做。” 侍卫统领打小跟在程立雪身边,他是真的心悦诚服自家主子方如此感叹,但也拱手回应道:“是,属下一定向主子学习。”
“陛下,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当真要继续给太子妃铺路?把天下打下来送人,恕臣愚钝,臣难以接受。”
程立雪侧望统领一眼,又继续沾朱砂批注摺子:“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笔落纸张。 殿内又响起清冷嗓音。
“若使民有所依,心有所归,百姓长安常乐,那么这天下之主谁来当,有何区别?”
天下之天下。 好一句天下之天下。
统领被这言论弄得哑口无言。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经此几句,他满目震撼。 久久不能回神的人,好半天后方单膝跪下:“陛下圣明,臣告退。”
夜,寂静无声。
掌灯的小太监正想继续添灯油。 程立雪抬手:“不必。” 他转身往寝殿方向走去。
初棠正趴在桌子上看皮影戏,众人见到皇上,立马惶恐跪下行礼。
程立雪挥挥手:“退下。” 初棠托腮,小眼神偷偷瞟人:“小橙子怎么才来,你比以往晚了半柱香时辰。”
“是我错。”
初棠站起来,惯性张开手臂,任由程立雪给他除衣,服侍他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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