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收回思绪。 他稳稳坐在那张无弦琴前。
交头接耳的众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炯炯投向殿中心那道娇俏背影,他们甚是好奇,这位太子妃到底要如何用无弦琴弹出音律来。
众目睽睽。 初棠也被看得略不适。
他深呼吸一下,方才抬起双手,奶奶是个十足的音痴,家中中西乐器无数。 自幼耳濡目染,倒叫他也粗通音律。
琴虽无弦,他却心中有弦。
初棠凝气闭目,指尖灵动起落,纤细的十指行云流水回旋拨弄。
一曲毕。
他这个方向正对龙椅。 睁眼的瞬间,初棠也正正瞧见高台之上的清冷男子,那人缓缓抬起眼帘。 好似方从高山流水中回归。
旁边的人却十分煞风景地哈了声。
刘大人掏掏耳朵:“哈?有声音吗?” 初棠:“……” 就是说,好想把这专门拆他台的家伙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其他大臣也是小声议论:“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 煜国皇子嗤笑:“本皇子也不曾听到。” 初棠撇撇嘴:“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润物细无声呀,不知道吗?”
“谬论。”
初棠简直无言以对横人一眼:“……”对牛弹琴!野猪品不了细糠! 他无语啧叹:“行行行,再来。”
“这次竖起耳朵听好了哈!”
众人再次好奇屏息。 文德殿静得针落可闻。
初棠食指微曲,有模有样挑起一根“弦”,如在试音,食指一松,顿时响出声音。
众人一愣。 真的有声音。
但,为何是铃铛声?
随后,初棠神色自如,在朝臣的满目愕然中完成一曲简单的曲子。
这曲子十分特别。 众人沉醉其中。
唯独一人继续大煞风景。
刘大人:“太子妃,您这腿为何频频在动?” 初棠:“……” 初棠没好气掀眼:“我小儿多动症!”
再度一曲毕。
煜国皇子眉宇隐有惊艳,却仍刁难道:“贵国的太子妃,旋律甚是动听,但,你用琴弹出铃铛声已属蹊跷,声音还略显微弱,叫我如何心悦诚服?”
这死人真难缠!
初棠挑眉:“你不服?” 煜国皇子不留情面开口:“不服。”
干嘛这么被动呢! 主动出击反向操作不好吗?
“好,既然煜国皇子不服——”
初棠挑衅十足抛去个魔方。 煜国皇子不解却也接住。
“那这样吧,你把这可旋扭的木块复原,且不得拆卸,只准用旋扭方式,将其复原成六面同色,那么我们向你称臣,若是无法复原则你们臣服我们,如何?”
此言一出,群臣骇然。
“太子妃!”
“陛下还在此,太子妃休要胡言!”
高台的天子淡声开口:“依太子妃所言。” 群臣惶恐跪地:“陛下!” 众人纷纷出言制止:“陛下三思呀!” 煜国皇子却是信心满满打量木质魔方:“好,一言为定,那便让我来试试。”
初棠瞟瞟这云淡风轻的煜国皇子。 那可是十二阶魔方。 试试怕要逝世,你就等着哭鼻子去吧!
他好整以暇拍手坐下。 刘大人不知从何处端来剥好的橙子,十分狗腿殷切道:“太子妃,都是陛下剥的,您吃。”
初棠:“……” 刘大人略忧:“您不怕煜国皇子真的将其复原?”
“这就跟你想劝我当官一样。”
“哈?”
初棠勾勾手指。 刘大人惊喜凑近几分。
随后听到句歇斯底里的嗓音:“不可能!”
震耳欲聋。
叫人耳膜都振上三振。 刘大人:“……” 他哎哟两声揉揉耳朵,低着头小声嘀咕句:“不可能就不可能嘛。”
煜国皇子着手研究木质魔方。 初棠百无聊赖吃着橙子,刚送进嘴里的橙子有几颗核,含着子不知吐哪里。
下巴忽然多出只手掌,初棠一回头对上程立雪视线。 那人道:“来。” 初棠眉眼晕出笑,却是咕咚声咽掉。
他起身:“煜国皇子,别徒劳啦。”
“再给我些时间。”
“那我给你一晚上如何?”
话音落地,有人不满甩袖道:“太子妃,陛下还在,您怎么又擅作主张?” 又有人附和:“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初棠:“……” 他耸肩回头,突然顽皮一笑,学着刘大人那日的模样:“当然是放在心里。”
还煞有其事点点心口,摇头晃脑,朝那两位大臣阴阳怪气重复道:“放在心里哦。”
他拍拍刘大人肩膀:“刘大人,我说得对吗?” 刘大人点头如捣蒜:“当然!那必须放在心里,陛下您说是吧?”
程立雪闻声,别有深意瞥来。 好似十分受用这句“恭维”之言,轻倾身抱起他,款款穿过众人视线离开:“都依太子妃的。”
“刘卿家,赏。”
刘大人受宠若惊:“谢陛下隆恩。” 而莫名吃了嘴狗粮的两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气得吐血。
毕竟新帝登基以来,从未赏过谁。
皇上都走了,自然是退朝。 接待使者的官员也把煜国皇子带去安置。
*
出了这文德殿的大门。
初棠就挣扎下来,他想出宫找十一玩,看看这家伙到底一天天都忙啥。
前朝官道。
初棠慢慢悠悠走着,却迎面遇见匆忙走来的张大哥。
那人一见他便开口:“阿午,阿娘病了。”
“……”
怎么又生病?
初棠迟疑点头:“那我们去看张婶。” 结伴同行的两人方走出几步。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丞相大人,圣上有请。”
张折枝蹙眉顿住脚步,他这趟进宫本就是复命来的,思忖间还是跟着小太监离开。
……
御书房。
张折枝被小太监领进去。
龙椅上的人单手撑额,漫不经心睨了他一眼,散漫道:“张丞相,朕有些乏。” 张折枝:“?” 旁边太监抬手指指案面:“有劳张大人分忧。” 张折枝瞥向积攒如山的奏折:“……” 丞相有权利与义务协同皇帝处理奏折,此一出倒叫他没有推脱的说辞。
小太监适时搬来套简易桌椅。 宫女不断给人递摺子。 张折枝接过翻开第一本:奏請赴京叩聖安。
他提笔挥下:安,勿來。
第二本:奏荊州天現彩虹,祥瑞,天佑我朝。
他又写下:知道了。
第三本:奏報江城十一月初得雨。 第四本:奏報江城十一月初得雨。 第五本:奏報江城十一月初得雨。 第六本:奏報江城十一月初得雨。
他郁闷抿唇提笔。
第七本:奏靜全寺婦人拾金不昧。
张折枝眉角皱起,深吸口气写下批注:閱。
后面那些也全是垃圾摺子,叫人批得头痛欲裂,连带一张温润面容也愈发的青红交白。 他就知,这狗皇帝怕是早已识穿他的计谋,此举是有意拖延他在此,不让他和阿午独处。
张折枝紧攥笔杆,却也只得佯装无事继续。
第不知多少本:母豬一胎十三子……
咔嚓—— 笔被折断两半。
清脆声起。
阖眼的龙袍男子,缓缓睁开清隽的眼,他随意摩挲指尖,却无端叫人倍感压迫。 一旁的太监立马惊呼:“张大人,此乃陛下最爱的御笔,造价八十万白银。”
“?”
八十万白银?
张折枝不可思议瞪眼。 程立雪负手起身。 殿内太监立马高喝:“陛下摆驾相府!”
*
夜色朦胧,相府。
初棠趴在张婶床边。 他一直在丞相府待到夜深,也不见张大哥回来,府中管事便极力留人,他见张婶还处于昏迷状态,倒也爽快应下留宿。
好久以后。
初棠辗转难眠,他走出房门,漫无目的散步。
夜色下。
却正好瞧见前后走进府门的两人。
一袭明黄龙袍的男子惯是清冷,其后身着紫色丞相朝服的青年则脸色隐有倦怠,就跟被人狠狠搓磨刁难过一顿似的。
哦嚯,程立雪怎么也来了?
张大哥轻轻瞥了瞥他,紧接着带上几名侍卫,往府中侧面离去。 原地顿时只余下他和程立雪。
凝望而来的人龙袍加身,眉目清隽。 月色半落,银光将他的剪影分割,一半如真一半似假,莫名的缥缈朦胧。
初棠惊讶眨眼:“这次不私闯了?”
听闻这话。
程立雪眉梢稍扬,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片刻后,那人负手倾身,凑到他脸侧耐人寻味耳语:“原来殿下喜欢刺激的。”
“……”
初棠顿时面红耳赤,挠挠耳朵,好痒,臭男人怎么老喜欢伏在他耳边说话。
然后程立雪就走了。
当着他面走了。
阿这……这就走了?
初棠:“……” 狗男人! 调侃一句都不行吗?
小气鬼!
初棠原地跺脚,负气转身,大步流星走回去,睡觉!他要在梦里跳起来把这家伙暴揍一顿!
不!
揍十顿方解气!
另一边。 张折枝带着侍卫统领,来到府中库房,他抬手指指几个大箱子:“八十万白银。” 统领轻笑声:“有劳张大人整顿朝野。” 张折枝:“……” 他本就心存疑虑,见统领竟如此说话,已断定,这遭又被狗皇帝摆一道,坐收渔人之利。
摄政王虽倒台,但势力仍在,其中大有不服之人,他前前后后对之威逼利诱获得百万不义之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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