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系鞋带的安博明刷的站起,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他不是因为任雪珍危险动作,而是因为仅有他可见的诡谲惊现。 屈新知已经就位,将会在任雪珍定住后冲上前拽住对方,他在摄像机拍摄不到的地方,优哉游哉地为自己扇风。一直在他肩头乖乖待着的婴灵,突然有了动作。 千缕万缕的血丝向前延展,正在朝任雪珍身后的腐尸靠近,似试探,似亲近。腐尸察觉感应头一歪,长满脓疱的脖子弯折成直角,并保持着这状态转回来,黏腻的,辨别不出颜色的发丝竟也像那血丝一样浮起,朝对方飘去。 “哦吼~~有趣有趣。” 猫妖突然一改警告,意味深长的感慨。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安博明直接问了。 “那小鬼缺阳魂,那女鬼缺阴魂。彼此互补,怕是要拼起来喽,哎嘿嘿嘿嘿~” 小猫妖幸灾乐祸的笑在安博明听来尤为刺耳,他头又开始刺痛,心律失常。边强忍不适按着心口,他边追问,“他们拼起来,会怎么样。” 阴魂阳魂安博明略有所知,但对方说的‘拼接’对见鬼二十六年的他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两个鬼魂还能像拼图一样合起来吗? “我怎么知道,”猫妖回答得干脆,甚至亢奋得拍拍旁边的土地,“我也是第一次见哦,来来来,儿子坐这里,这里角度好我们一起看戏。” 居然就这样承认是在看戏了。 天气愈发得古怪,却正好应了剧本的要求,以至全剧组上下无一人提议停止拍摄,就这样让屈新知冲上屋檐,带着那只婴灵步步朝腐尸靠近。 红黑两色交织,紧紧相缠,婴灵率先脱离屈新知的肩,漆黑空洞的嘴中长出野兽般的獠牙,腐尸亦叫嚣着,口中流出腥黄脓液迎去。两者完全没有刚才互相试探时的和睦。 风在这时陡然猛烈,强劲到能将人吹得身躯不稳。 屋顶上的人包括屈新知都纷纷趴下,唯独任雪珍反应慢了半拍,踩空青瓦往外跌倒。 “小心!——” 在看见任雪珍摔倒前安博明就已发出警告,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两只鬼魂的碰撞导致她的失足。他脑子一热冲了过去,却后知后觉,不明白自己过来的意义。 “只要你说声‘我允许’,我马上就能去救她。” 耳畔传来小猫妖的声音,有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且偏偏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像一缕希望的光芒照耀进被云层遮蔽的昏暗世界里。 时间的流逝仿佛被谁按下了放慢键,眼前于半空坠落的人影已经快接触到硬邦邦的地面,而非安全结实的垫子。安博明张嘴时才发觉自己咬破了嘴唇。 就着齿间的咸涩鲜血,他在不知名的冲动下,低声喝令一句。 “我允许。” 猫妖的双眼发亮,瞳仁细长。他飞离安博明的身侧卷起另一股强风,也将奇迹般的转变带到坠落的任雪珍身上。 她在空中微微停滞数秒,身体像是自然挣扎后偏离原轨,老老实实落在垫子中央。在屋檐上方,两只冲撞的亡魂齐齐尖叫,一个躲回屈新知的身体,一个却被小猫妖牢牢踩在脚下,面朝屋檐。 安博明在下方看着小猫妖正揪着腐尸的头发,似乎还嘀咕了一句。 “应该可以吃。” 安博明:“······” 不,这不可以吃。 育宠百科第十条重要规则,要杜绝宠物养成在外面吃不干不净东西的坏习惯。安博明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第117章 好软一只猫06 如果说前一天在楼梯偶遇, 让安博明觉得任雪珍是个表面上足够好心的人,那么今天目睹对方跌落屋檐又坚持拍摄到最后,他不得不佩服起对方外柔内刚的特性。 获救的她没有严重外伤,看起来精神压力也不大。即便如此, 吕凯风在匆匆结束这场的拍摄后立即叫人送她去医院检查, 调整拍摄的顺序。离这最近的县医院要驱车驾驶两小时才到, 一过下班时间,很多检查或许都没法做了。 而那只腐尸鬼魂依旧游荡在她身边, 但或许是惧于小猫妖出其不意的插手,与她拉远一倍距离, 不敢贸然靠近。 这一天算是过得有惊无险。就是吓退两鬼的猫妖又没了踪影,也不知到哪里闯祸惹事去了。 落日西沉, 紫红霞光占据半壁江山,云朵缝隙如沙丘沟壑蜿蜒绵亘, 填充其上的颜色艳丽却又瘆得慌, 安博明明明不是今天危机的当事人却异常疲乏, 收拾场地时差点没抵着墙睡着。好在黄子茹主动帮他分担一部分工作, 令他羞愧又无措。 羞愧是他这个全组最闲工作量最低的成员, 居然要人家忙里忙外的女同胞给他分担子。无措是他不知如何拒绝黄子茹盛情难却的晚餐邀请。不, 这还不是单纯的晚餐,而是晚餐派对, 要一伙人外出拼餐。 白天才瞥见过‘鬼影’, 一转眼到夜幕降临她就这样神乎其技的抛在脑后, 安博明不由得猜测, 这大概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和思维。 如果他当时不在场, 也忽略他莫名其妙说出的话,对方怕是只会当那一两秒的诡象是过度疲劳后的幻觉, 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怎么样,博明,你决定好要跟我们出去嗨起来了吗?难得明天早上放假半天,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到十一点钟再起床哦。” 黄子茹从热闹的小团体跑开,来到安博明这死气沉沉的孤寂小岛边一再邀请。 ‘孤岛’安博明习惯性的压低帽檐,遮挡外界光线的同时也阻止他人窥探他双眼中的情绪,他最后委婉的拒绝了。 “抱歉,我身体不大舒服。” “那······好吧。” 见她欲言又止着一直不走开,没法迅速脱身的安博明从头到脚都形容不出的难受。 在他的描绘中,现在他是飞机上的无籍□□,自己国家已经战败投降,可长官依旧咄咄逼人的催促他们跳下去,降落参战。 幸运的是,终结这场僵局的人终于出现了。林组长从祠堂出来锁上门,朝他这招手。 “那个、那个谁,啊安博明,你去把这些送去给吕导,他人应该在西苑侧门的赏月楼。” 点头向林组长示意后,他又轻轻对黄子茹说了声注意安全。接过文件沿小径迈步离去,他一身轻松心里舒畅,动作都轻快了不少。然而这份愉悦仅仅维持数秒。 二十六年了,更准确的说是二十年,父母尚在人世时他还有依靠和信任的寄托对象,不必担忧自己与‘鬼’,与‘常人’的纠葛拉扯。仿佛是命定的缘分,他的父亲正业是名考古学家,副业则是研究神鬼妖魔等难以求证其存在的领域,母亲是家庭主妇却对鬼神学说有着浓厚的兴趣,据说她的太祖母是方圆几十里内赫赫有名的长寿神婆,多年前还帮她从恶鬼手中救回一命。 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成长到六岁的他曾毫不避讳的与家人分享自己所见的独特‘风景’,父母如知己又胜似导师,不视他为另类,甚至想办法帮他缓解被鬼伤害的痛苦。 那场车祸夺走了这一切美好,留给他无尽的折磨与一道无法愈合的伤。难以想象,若他们一家三口能完整的生活到现在,他又会是怎么样的人生?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都会比现在这个软弱无能的缩头乌龟好上千倍万倍吧。 阴郁的情绪点点填充心房,人如高空坠落无力而绝望。前往西苑赏月楼的路上,安博明途经一片槐树林,他的魂与集中力仿佛被树缝中的光点勾走,步子越来越沉重缓慢。 忽觉右方有什么动静,他机械的转头才意识到这条路经过了公馆的后方。 道具间的窗户和上次一样是打开的,白色纱窗在无风的情况下向外飘动,屋内黑不见底。 女人漂亮的手探出漆黑的空间,一只翡翠玉镯衬得那纤纤玉手愈发莹白透亮。或者说,这手本来就是虚幻缥缈的,根本不是实体。 两眼无神安博明不再像上次惶恐逃窜,他情不自禁地调转方向,步步朝敞开的漆黑窗户,朝那缓缓挥动,软若无骨的手靠近。 幽幽怨歌于耳畔轻哼,渊源久远方言咿咿呀呀唱的什么他听不懂,只与那因果之悲怒怨苦,生死之痴笑哀哭,感同身受。 人往前走了五步,第六步时右脚突然踩空,安博明一个激灵冲破了麻木感,慌乱得想站稳身体。 “你没事吧?” 安博明如梦初醒地倒退两步,见是吕凯风抓住他的手臂,颇感意外。而他面前是道排水用的深沟,若按他之前的状态继续往里走铁定摔得头破血流。 吕凯风看他喘着气眼神恢复清明才敢松开手,转头也望向空无一物的密闭窗户。 “安博明,对么。” 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字正腔圆韵味十足,而安博明点点头回应。 “是。抱歉导演,我刚刚走神了······差点摔倒,这是您的文件。” 转折生硬他也没力气改正,把东西递给吕凯风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今天白天,是不是在任雪珍发生意外时看到了什么?” 安博明捏着文件夹的手一僵,继续低着头不做声。 “我听到你在她摔倒前就喊小心。” “林组长经常向我抱怨你行为古怪,那回你在片场发病我也有目共睹,老实说,那其实并不像真的癫痫发作,我记得你的应聘信息上明确的写着你没有相关病史。” “唔,刚刚也是,你看起来就像要跟谁走着,一起撞进墙里。” 任对方怎么质疑,安博明皆缄默不语,发生的次数多了,他明白这种时候他所有的狡辩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先沉住气才是最重要的。可意想不到的是,吕凯风声音低沉的最后一句,竟攻破了他的防线。 “你其实······能看得到的对么,那些不该被人看到的东西。” 安博明惊疑的抬头,他个子其实还比吕凯风高出几公分,彼此间年龄相差不大,但对方镇定沉着的眼神无疑给予了他长辈般的安抚,也使他鬼使神差答应换个地方细聊。 赏月楼的台阶前有片花园,初春时满园樱色灿烂华美,是邢图县里一年一现的美景,如今放眼望去却是深浅不一的绿色,多少会让人产生点视觉疲劳。但偏爱绿色系的安博明仿佛回归了大家园,在青石圆桌旁坐下后,难得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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