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额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他从柜中取出备用的毛巾铺在圆桌旁,确定厚度足够才做出请的动作。 “好了,如果你真要砸,现在随意。” 现实与难伺候的妖怪小鬼再次与安博明开了次玩笑,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却见对方瞬间变脸,兴趣缺缺的转身跳下地,开始好奇的研究起他的黑壳行李箱来。 这反复无常的调性,怕是生活中最三分钟热度的激进小青年也要甘拜下风。 安博明对妖怪的了解甚少,事实上在他认知里的妖怪与人们历来猜测编撰的所差无几,神秘莫测且千变万化,拥有情感但本性难移。能见鬼的他,老早就接受妖魔神会存在的说法,向来持有敬畏与疏远的态度。因为他不明其强弱,更不知其善恶。渺小如砂砾的他不过是凡夫俗子一名,前半生已受够鬼魂困扰,实在不愿再涉入更辽阔也危险疆域中,只想安稳度过余生。 今天发生的事将会是他一生都不敢想,也不愿想的经历——他或许被一只猫妖缠上了。 静静观察着猫妖学会拉开皮箱拉链,又取出他的卫衣短袖一件接一件对自己比划,安博明特地等对方挑中满意的衬衣,合上箱子后才出声道。 “所以,你是非待在我这不可了么。” 男孩盘起腿一副小大人样,趾高气扬地说道,“嗬!我愿意屈尊在你这待着,可是你八世修来的福分,我没让你给我做牛做马,还不快谢我宽厚仁慈?” 感情刚才被丢出门外委屈巴巴进不来的,不是这家伙了? 安博明突然感到好笑。 其实除去那点奇葩的小习惯和糟糕古怪的个性,这猫妖也就是个嘴硬心傲的叛逆小鬼,只要顺毛到位就有奇效,问题或许迎刃而解了。 他试着点头,煞有介事地配合道,“确实如此,是我见识短浅鼠目寸光,没有及时认识到您的威风。” 果然,听他一奉承后男孩乐得鼻子要翘上天,顺势使唤起他来。 “算你识相,那么我现在要净身,我允许你为我亲自准备了。” 想了想后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去放洗澡水,安博明十分大度的接受并照做。 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又认真的试温度,准备就绪后他在狭小的淋浴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条能说服自己暂时留宿猫妖的好处。 自他带猫妖回房后,奇迹般的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个鬼魂。它们像是被清扫出去的垃圾,或者黎明降临后逃窜的夜行生物,统统止步于此,其中有极大可能是忌惮猫妖的存在。 可再次想起猫妖曾指着任雪珍背后的鬼魂,扬言要吃了它。安博明的平静被隐隐的担忧取代。 但愿这猫妖,没有害人之心吧。
第115章 好软一只猫04 耳边雨声如鼓, 水滴密集的敲打残破玻璃,眼前是一副上下颠倒的景象,腹部豁口涔涔流出的鲜血也是倒流到下颌,人一挣扎后便滑进嘴里, 腥咸得发苦。 安博明拼命转动着眼珠, 因为全身除了这双眼, 其余地方动弹不得。他在翻倒变形的车厢内,身体则被挤扁的座位卡住。 起初他想要大声呼唤父母得到回应, 然而粘稠的污血喷涌而出,很快堵住他的口鼻。在濒死的窒息感折磨下, 他费尽力气扭头。 视线未清晰前,他看到了前排驾驶座那属于父母的身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唤醒他们,喉中含血呜咽着, 用前额碰撞着。 雨中下起了冰雹, 一颗颗犹如鸡蛋大小, 似炮弹接连砸向车身。而令人心惊胆战的碰撞声里, 安博明捕捉到母亲那留着长发的脑袋有了微微的动静, 这瞬间给他带来了希望。 也同时将他拉入地狱。 头从脖子上脱落, 边缘还留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一闪而过的截面像极了他平时学切菜施力不均而砍坏了的带肉骨头。颠倒的车厢内, 这颗头颅借势滚动, 又在凹凸不平的四周碰撞。最终, 不偏不倚停在他眼前。 死前的骇然被永远定格在断头上, 她的右眼被压烂不成人样, 黑漆漆的眼眶内像装了颗不慎捏爆的红葡萄,缕缕黑发滴着血仿佛是淬毒了的蛛丝, 将这颗头恶意的悬吊在这。 在神经紧绷到极点,濒临崩溃的安博明面前。 熟悉的面容陡然陌生,无形的恐惧化作一双残忍冰冷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压扁他的胸膛。 眼皮一颤,安博明喘息着猝然惊醒,人已是汗如雨下,睡衣湿透。 呼吸在眼睛见光后逐渐平定,他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车祸那天的梦。他抬手掀开被子一角往里面看,果然揪住让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猫妖男孩蜷着身体整个人伏在他胸口,而且看样子是后半夜就进来一直趴到现在。至于前半夜······ 噩梦都没有这么折磨。 凌晨一点这家伙把他吵醒说要给他讲笑话,凌晨一点四十突然拿羽毛挠他脚底板、掰他脚趾玩,凌晨二点开始满屋子的疯跑蹦蹦哒哒,凌晨三点之前好不容易肯放过他了,却在他快睡着的瞬间跳上他肚子,拉扯他裤子说要摸头。 解释清楚一点,是要他起来洗干净双手,然后给猫妖编小辫子,再扎一朵花。 有些人的暴躁脾气,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安博明历经此事明白了这道理。 而凌晨三点半,气到要不得不吃药的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象征性的惩罚一回男孩——他像操碎心的老父亲把人揪住,朝对方没有肥肉的扁屁股拍了两巴掌,只拍响不拍痛的那种。 得亏他没忍住,不然他还真不知道猫妖的痛点在被打屁股上。 于是昨晚被他教育后,这小猫妖收敛得迅速,只一声不吭,眼泪汪汪的缩在电视机顶,并用充满哀怨不甘的眼神盯着他。关灯之后再看,就是两颗诡异的绿点在闪动。 但睡眠极度缺乏的安博明完全没有在怕,并且他已经决定如果还有下次发生,他照做不误。 真的跟养了只宠物似得。 瞥一眼床头柜脑中的时间,离开工还有二十分钟,安博明无奈之下右手掀起被子,左手搂着人迅速翻身,整过过程中男孩只有脸颊着床时才抽动一下小腿,没有醒来的迹象。 五分钟内换衣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的安博明看到的还是猫妖安逸的睡颜。 如果这是妖怪的话,防备心也太差了点。安博明不由得腹诽。 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一个怕被人打屁股的小小猫妖,连脾气都和宠物猫相似,接下来要是做出撒娇的行为他也许都不会意外。 出门前,安博明迟疑了片刻,后来还是敌不过本意写了张便条叮嘱猫妖别乱跑等他回来,这才放心的赶往昨天的片场。早上八点半准时开机,他们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要和化妆组的一样,要更早过去好准备场地。 用热牛奶匆匆填饱肚子,他安全准时的抵达片场大院,唯一的意外是他才发现自己的工作牌不见了。可能是昨天遇鬼逃跑时落在了哪里。 “年轻人这么丢三落四的可不好哦,安博明。下次要是别的不认识你的,只会拦下你不让过。”今天值班的林组长这样谴责着他。 他却无法辩解,更无力反驳。整个剧组唯独他的东西是最容易丢的,他从小到大都如此,而且不见了的东西往往会在后来好几天才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有的则是一去不复返,连怎么消失的他都不知道。 “我下次······会注意的。” 面对活人,安博明没有了在小猫妖面前的自然与放松。低头躲避视线时,他又看见了从脚踝溜过的仿徨魂,阴冷不适的逼仄感再度袭来。林组长后来说些什么,他只听了个大概。 这次带的工作牌没有备用的,建议他最好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实在不行再用别的东西代替。他应声说是,等林组长唠叨够走开了才紧贴古镇的墙快步走开。 有昨天的阴影,他根本不敢单独走进公馆的走廊,那只新娘女鬼的气息很不妙,比任何一个他见过的鬼魂还要凶险。 好在这次他幸运了一回,在门口遇到了同事。是昨天被仿徨魂缠上的年轻女员工,工作牌上写着黄子茹的名字。 “哎,是你。”黄子茹认出了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原来你真的是我们组的员工么,我怎么之前都没见到过你。” 被搭话后安博明略有些不自在,然而一眼望向那吹出缕缕阴风的走廊,他选择向现实妥协,尝试好好与对方沟通。 “之前我在学场外工作。”他简短的回答。 “啊!你就是那个临时工对吧,第一天突然癫痫、咳,对不起我没有要歧视你的意思,因为我有个亲戚也是天生这样,或许我能帮你问问有什么办法能帮忙缓解,减小伤害的程度。” 对此,安博明苦笑无法回答。 许是为体贴他的不易,黄子茹之后对病症闭口不提,问了他的名字互相介绍后,转而聊起网络上的奇闻趣事。她跳脱活跃的思维着实有给人带来欢笑的能力,比刚才遇见的林组长好相处数十倍。 奇怪。安博明皱起眉。 进入道具间后,他趁清点假头时蹲在纸箱旁,沉下心仔细思索。 作为当事者他清楚的意识到,在别人前缄默拘束,在鬼魂前惶恐无措的他和面对猫妖时的相比,不仅初次见面就能与之嬉笑怒骂,当然‘怒’的成分居多,此外情绪不知不觉间外露,仅一天不到竟莫名得相处自然又融洽。 说不上舒适喜欢,却绝不厌恶。甚至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可这的的确确是头一遭。 “呀啊!” 黄子茹一声惊呼打断他的思绪,他即刻起身,对方则已经向他跑来了。 “那那、那里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被挪开假人的角落里,出现一滩粘稠乌黑的可疑液体,像呕吐物,又很像融化后的巧克力。假人表层涂漆,但因为材质天气还有使用环境影响,时常有脱漆的问题,所以安博明下意识的说道。 “是颜料么。” 黄子茹脸颊失去血色,眼神困惑又惊讶,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用力拽着他往外走,一直到有亮光的地方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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