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刚在那看到······看到一只手,”她惊魂未定地说道,“我们道具组没准备断肢吧,坏掉的里面也没有、没有——” 安博明正不知如何开口,对方的下一句令他顿时瞪大了眼。 “镯子,对,那手上有镯子。好像是女人的手,它白得发光。就这么、这么从墙角里伸出来,好像在向我招手。” 手镯,白皙剔透,最关键的点全数吻合,安博明不安的预感攀升至极点,一时失控按住黄子茹颤抖的肩。 “今天开始不要进去,不准踏入那里一步。晚上七点之后不要出门,也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回去再找些——” 这些话脱口而出,并且好像还有后续没说完,可是后面是什么内容安博明脑中一片空白。停在这进退两难,他最后对着错愕的黄子茹低声说了句抱歉,逃也似的侧身往回走。 刚才出来得匆忙,他要准备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取出。 看着他这样落荒而逃,黄子茹的恐惧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困惑与担忧。但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后,她鸡皮疙瘩起一身。 “唔哇啊啊啊!谁——啊,吕导。” 吕凯风今天穿着的还是老古董款大衣,褶皱的位置印记颜色分明,显然是穿了有些年头都穿出色差。 “大老远就看到你们,工作时间在这瞎逛做什么。” “没呢导演,我们就是来取东西的,今天不是要用B组的假人嘛,马上就好。”黄子茹为安博明打掩护,可面对不苟言笑的吕凯风,心里仍旧发虚发慌。 “嗯,那就快去帮忙,那边都在喊人手不够。” 铁面导演老大发话,作为跑腿小弟的黄子茹不敢不从,走开几步后担忧的回头一望,祈祷着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能够顺利逃过导演责骂。 结合导演说话的语气,她赌自己的五斤肉今天吕导心情不好。如果接下来的拍摄中稍微有点不顺,他肯定会不带脏字的骂人,还句句扎心窝。 直到黄子茹消失在拐口,吕凯风才开始动身。他缓缓走向公馆,目光掠过年代久远的青瓦屋檐,白漆高墙,那棵枝叶繁茂的柳树身影能落入这视角下观看者的眼中。 他踏入大门时,安博明正好一手扛着新娘人偶,一手抱着沉重纸箱从道具间出来,步步走得平稳但还是有些吃力。 起初吕凯风是想过去搭话的,他靠近时特地伸出手,准备帮对方搭一下以减轻负担。但接下来所见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警惕着往墙边靠。 安博明的腰上竟莫名多出了一双小手,这手的指甲尖锐漆黑肮脏,似宣誓主权般紧紧地搂着抓住他,而他的身侧也探出个虚影般的小脑袋,这是那双手的主人——蓝眼发光的白猫。 在与安博明擦肩而过的短短数秒内,吕凯风一直与猫脸小孩对视,沉着冷静的表情屡次向失控的边缘摇摆。两人相向而行已分开一段距离后,吕凯风毫无缘由的脚下打滑,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若他两手没撑得及时,下巴都能在这大理石地上砸磕脱臼。捂着红肿发胀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的吕凯风立马掀起裤腿。 两只脚的脚踝上都有若隐若现的红痕,似灼烧后的印记,又像什么长条物体紧紧勒出的狰狞罪证,他后怕地放下裤腿,只远远的目送安博明走向光亮通道的尽头。 而他知道,自己是被警告了。被警告不准靠近安博明半步。
第116章 好软一只猫05 在邢图县, 夜刹歌的拍摄进行到了关键阶段。 剧本共分两条时间线,一是发生在当下,男女主角所在冒险小队有一名核心成员在学校离奇死亡,整理他的遗物时小队发现种种线索都在指引他们前往月杏镇。二是发生在过去, 即那段少女祭河, 魂归索命的悲哀旧事。将两个时间段衔接在一起的, 是任雪珍扮演的通灵师罗歌云一角。 她将会在一次通灵后揭开怨魂久久不肯离去的缘由,以及当年全村上下被灭口的真相。 今日老天终于大发慈悲, 让连绵的阴雨停歇下来,而需要在晴天拍摄的‘歌云通灵’环节, 可算是提上行程。 任雪珍已化好妆,独自在座位上捧着剧本研究, 扎着马尾又身穿单薄的淡绿休闲衣,她透露出的清爽温婉还真与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场戏需要她站在祠堂的二层屋檐上往外走, 因为‘罗歌云’的通灵更趋向于被动, 她是受附近的亡魂影响才产生反应, 通灵后的幻视会操控她而无法感知现实, 她那拥有通灵力的祖母也受其所困, 才会从养老院的阳台跌落身亡。 在朱家大宅被数量众多的怨鬼冲撞, 罗歌云不幸在落队时着魔,来到危险的高处, 所幸在即将跌落前被她的学长晏俊夜及时拉住。 安博明和往常一样, 静静待在远离人群又不起眼的角落, 挨着墙根观望这片人来人往的祠堂前院。 这里是他昨晚才来过的地方, 也是他曾数次经过, 频繁感知到庞大阴气的地点。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跟那个阴魂不散的危险新娘鬼有关,还是受突然冒出的小猫妖影响, 但砰砰直跳的心仿佛在向他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用拇指紧摁右侧眉梢,安博明闭眼竭力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一点一滴。他记性从小就好,与过目不忘区别的是,他的记忆如同庞大的数据挤满脑中的固定夹层,有些找是找得回来,但得像走迷宫似得弯弯绕绕,费尽力气找对方向才行。 而有些就算他想忘,却怎么也丢不掉。唯一能做的是自我欺骗,让自己不去触碰破碎绝望的过往。 略微分神,接着迅速定心。安博明恍惚间看到自己于夜色中狂奔的场景。他冲进前了院后,因为鬼遮眼暂时失去视力而在柳树旁摔倒,情急之下伸出手想找东西抓住。 没错,那时他确实扯断了什么东西,并且还听到清脆微弱的一声——叮铃。 “来了来了!” 人群的喧闹使安博明脱离冥想回忆,他看到大家苦等的‘男主角’在簇拥下走进大院拱门。 第一眼他面无表情。第二眼看去,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男主角晏俊夜,是由前阵子因电视剧爆火一阵又迅速冷寂下去的三线小生屈新知饰演。 屈新知的落寞其实是可预见的。 那部历史剧本身就属于上上层,剧本绝佳,主演配角个个大腕级别,编导与团队又是业界顶尖,当时屈新知能被选中饰演一个人设讨喜的小配角,所有人都很意外。好在后来效果不错,他没有拖后腿,自己也得到相应的声望。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饰演的狡黠腹黑小参谋是吸睛,无奈戏份太少不足以发挥,之后若没有以他为重要核心的好作品铺垫,热度流失得一发不可收拾。可其中最致命的一点是他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以及趋炎附势的愚蠢作风。 与他合作过的人,多少都曾明里暗里的唾弃抵触过他。所以客串几个不起眼的角色后,‘屈新知’这个名字在荧屏前彻底销声匿迹。 直到这次,他又出所有人乎意料的进到了吕凯风的剧组,和黑红的争议人物任雪珍演对手戏,更是顶掉吕凯风原来看中的老演员,饰演男一。 真是见了鬼。安博明不止一次听到同事私下这样议论。 是啊,真见了鬼了。 此时此刻,安博明怀着极其矛盾的心态赞同着。 今日姗姗来迟的屈新知和往日大有不同,他的肩上坐着一个面色铁青的小孩。 这孩子看起来才是七八个月左右的婴儿,双目空洞,没有鼻子,没有嘴唇也没有牙齿,巴掌大的脸上只有四个黑漆漆的窟窿,本该是手脚的地方竟是蠕动的细长血丝,不断摩擦、触碰着周围人的脸。 这幅景象给安博明带来的冲击,完全不亚于任雪珍身侧的那具‘尸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离得远,视野还被人墙阻挡,他或许又能当场表演一次癫痫发作。 刻意二次拉远距离后,安博明迷惑的发现这婴魂不跑不闹也不乱动,只安分的坐在屈新知肩头,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宠物。屈新知自己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脸色红润满面春风。 要知道,昨天黄子茹被‘仿徨魂’粘住后马上就身体酸痛了。 男主演匆忙换衣上妆,打光组、录制组等早已各就各位,身后飘着腐尸魂的任雪珍更是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来到祠堂二层的窗户,踩上提提前固定好的道具青瓦。 几番挣扎,安博明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去细想。 他与屈新知毫无交集,亦不愿有交集。那婴灵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因何存在,对屈新知有益还是有害,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就像看见纠缠任雪珍的腐尸亡魂后一样,他不会去插手,不会去提醒,依旧缩在自己最安全的小壳里······ “吸溜——” 安博明身躯一抖,震惊望向脚边。 小猫妖不知何时出现,蹲在他身侧吸溜着口水。赤足散发,身上依旧套着那件灰袍,而不是昨晚他贡献的衬衣。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在注意自己,安博明才缓缓蹲下,边解开鞋带重系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来这。” 猫妖斜睨一瞥,满脸的不屑。 “我来我的地盘巡视,有问题?” “你的地盘?” 安博明没得到回答,但目睹了小猫妖的表情慵懒从瞬转成威吓,呲着牙发出沉闷的嘶声,身体前倾后背弓起。洒在身上的阳光莫名变弱,他仰头向太阳望去却被厚实的乌云遮挡视线,四周凉风习习且风向杂乱。 这天变得毫无征兆。 任雪珍踩着窗框走上屋檐,本来她可以系上绳索防止意外发生的,但为追求真实感她自愿要求去掉绳索防护,只保留下方的垫子。 这所老式公馆的一层高度可是普通房屋的两倍,跌下去若没有丧命也会断胳膊断腿,躺上几个月。但如果运气背姿势不妙,脖子一断可就出人命了。 场务组工作人员提示开始,导演坐在下方的仪器屏幕前观察着画面。任雪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后双目无神空洞,身体微微摇摆倾斜着,一步步往外面走。在形同陡坡的屋檐走动,稍有不慎就会有滚落坠楼的危险,这对恐高症患者来说堪比世纪末日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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