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之复杂,他想不通。 时松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但他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道:“都督只须知道,今后的一切,难归难,却总归是比现在要好的。” 范重阳听出了他的话中别意,无奈笑道:“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谁能跑得掉?” 时松报之一笑:“都督安好便好,望都督保重,日后,还有用得着都督的地方。” 范重阳安然受之,也不再多言。 时松左右瞧了瞧,狐疑道:“阿崔呢?” 方才二人才进来时他就想问了,也就此时才得了空子。 一旁候了半天的关荣此时才开口:“去酉州了。” “酉州?”时松听得有几分糊涂。 这时范彻景接过话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之前我收到宫里头那位的密函,让料理了张家狗。不过——” 他回忆似的道:“我没找到姓吕的那位,然后你的属下就带着我的人跑去酉州找了。” “吕凌。”时松自顾自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酉州,吕缚。” 他没道出个什么所以然,就念叨了这么只言片语,便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间又捏了捏眼窝,而后随口道:“那就随他去吧。” 这个小动作他是跟柏秋行学的,确实能缓解一时的头疼。 这越到后面,揉的次数也就越多了。 他似是沉重无比地吸了口气,对关荣缓声道:“劳烦关副将,带都督下去休息吧。” 关荣又是一礼,依言带着范重阳退了下去。屋内只剩起初的二人,时松才将先前的话题扯回来。 “投名状么,我收下了。不过——”他嗓音陡然冷下来,“酉平关关外的账,该怎么算?” “什么?”范彻景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哪回事儿,“当时王爷也在关外?” “不为我,这账,我是替柏子濯算的。” 他依稀记得柏秋行中毒后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不会想再见第二次。 “做人留一线嘛。”范彻景轻咳一声,掩去脸皮厚也知晓的尴尬,“王爷也知道,当时我若是下了狠手,御史大人就真得死在关外了。” 时松冷眼相看:“所以,我还得感谢你了?” “那倒不必。”范彻景眉尾一挑,“只是希望王爷忘掉那些不愉快。” 时松没给他好脸色,刹那间抽出岁椿,反手在他左臂划上一刀。 范彻景还茫然无措着,左膀子就血流汩汩不止,待他反应过来时暗骂了一声什么。 时松没心思管他骂了什么,只是乜了一眼门外,幽幽道:“还有,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若是嘴巴关不严,我可就给他舌头拔了。” 门外的人:“……” 范彻景本就火气上头,听见时松说这话怒意更甚,骂骂咧咧朝外吼了一句:“王爷都发话了,姓孟的你自己有个数!” 孟凡尧:“……” 他默默现身,抬眼看着里面的两人,支支吾吾摆手道:“我……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就一溜烟跑了。 范彻景侧首:“我叫人将他看得死死的,他没那个能耐。” 时松没与他计较此事,他也知道,现在孟凡尧的处境十分被动,稍不留意就没命。按照时松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时松岔开话题,和声和气道:“最后提醒你一句,那位置,我没兴趣,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范彻景忘乎疼痛脱口道:“离幽王?” 时松默认了。 “那我也斗胆问一句,王爷为什么甘愿为人做嫁衣?”范彻景捂着左臂,一脸稀奇样,“我倒是觉得,那位置上的人若是王爷,也不无不可。”
第81章 对于这个问题,时松不是没有想过。 若是放在自己没穿书之前,让他去当皇帝,他可能真就屁颠屁颠去了。毕竟之前在他眼里,这个位置可是能够无限制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他反而觉得那个位置实在是……没意思。 一天操心的事那么多,比自己给人打工还累还忙,不仅要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要被人戳着背脊骨骂,明里暗里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数不胜数,图什么呢? 不说多大的抱负,他现在走这条路,纯粹是为了保命而已。 后齐境地极南之地的晖城曜凌关处,几天前,又同南疆交了一战。 那是扈州援军来此的首战。 曜凌关外的营帐里,两人正围着舆盘。 柏秋行马尾高束,镀银发冠稳着青丝,却是一脸的灰头土面。银白色的战铠近半片都是血色,身上带了好几处伤。 赵清更甚,毕竟从南疆发难起,她就一直守在这里。 王元南风风火火闯进来,对着二人禀道:“往京都递消息的人已经被尽数处决了。” 这是第三批了。 赵清叹声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这边阵仗这么大,京都那边,最多只能瞒半月。” 王元南担忧道:“那半月以后,圣上是不是要对我们出手了?” 柏秋行却摇头:“用不了半月,蛮子必败。” “为什么?”王元南没琢磨明白。 赵清心如明镜回道:“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战承关没看出来吗?蛮子粮草跟不上,明显开始乏力了。” 现下南疆情况的确如时松所说,里子是有问题的。 将帅皆是衰竭之色,座下马匹也都没几匹壮实的,行军粮草肯定不足。唯一可夸的,只有那股不怕死的精气神以及诡行战策。 他们贸然挑起战争,是看准了萧予寄软弱无能,来碰运气罢了。 不过敌方唯一的优势也算不上优势了,毕竟人马都吃不饱,战术再好也是无用。 而柏秋行来此,不仅带了六万援军,还带着扈州粮仓近八成的粮食,甚至还借了明乐的粮草。这十余万的兵马,可以养上好一阵子了。 只要这边严防死守,该进则攻,南疆是坚持不了半个月的。 柏秋行补充道:“不仅如此,他们就是吃定了后齐会派人来谈和,便全然懈怠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这派来的使臣,不是来和谈的,是来硬碰硬的。 王元南听见这话放心了不少,不过想起赵清方才说的那些话,又将疑道:“那元帅是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赵清转身,抬手顿了顿,将手中旗子刺破墙上舆图里的某处,“战胜之后的路。” 墙上的舆图破旧不堪,一张薄皮哪儿还经得起破坏,赵清手中的旗子刚插上便又兀地滑落在地。 王元南就盯着小孔所在的“京都”二字不再言语。 他不知道赵清说的那条路是什么,或许是违背皇命难逃的责罚。也或许,是不甘此间天地的“违逆”。 在柏秋行带兵来此之前,他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相信是前条路。但如今,饶是他于政事上再无灵窍,也隐约能猜到几分。 柏秋行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宽慰道:“先顾好当下吧。京都那边,自有遇归和王爷。” 话音刚落,便听见营帐外传来声音。 “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位王爷?”胡乾掀帘进来,对几人躬身一礼。 “什么?”柏秋行闻言忽地心口闷疼,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兆头。 “下官刚得的消息,前朝慈妃与先皇的遗子找回来了。”胡乾将那个姓时名松的王爷给众人大致讲了一遍,“锦成王,如今在去巳关的路上。算算日子,快到桐州了。” 柏秋行愣在原地消化着他说的话。 他觉得老天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自己仿佛身处梦境。可伤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现实,胡乾说的话,也都是真是。 自己现在该用什么心境来面对这件事?气愤?恼怒?不安忧郁?都没有,能够用来形容自己的,只有茫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冻结在漫漫冰川,寒得令人发指。 锦成王……么?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明白当初时松为什么对范褚两家如此感兴趣了,也猜到了萧耒一案自己是怎么绝处逢生的了,更知道时松一直瞒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柏秋行正平复着那一番话时,阵阵尖锐号角声猛然响起。 帐中几人猝然抬头相视。 外面嘈杂混乱声渐起,带人巡逻的罗乐在营帐外吼了一声:“敌袭!敌袭——” 柏秋行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顺起长刀一同赵清王元南冲出营帐翻上马,直奔往前方战场。 赵清扯着缰绳回头瞧着跟出来的胡乾,正要吩咐什么,却被柏秋行抢了先:“胡大人,叫人好生看着粮草!” 此次南疆偷袭,确实有想要放火烧仓之嫌,妄想从后方给以重击。一旦成功,相互拖着,后齐这边也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后期还能再一举击破。 不成想后齐人这般敏感,且不说压根无法潜入,就算进去了也连储藏地都摸不到,不由得火大。 最后只得转为硬战,起码多杀几个后齐人也能解气。 而带兵者匪气十足倒不似什么将军的将军,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后齐人,叫何九。 两军奋力厮杀,兵戈铁马无情践踏尸骸,血洒天线。为家国抛洒头颅者撑着回家的执念,悬着一条命打杀一场又一场。 暮色昏沉下尽成血河,战争却仍未止。 柏秋行战甲看不出本色,披风只剩褴褛半截,半张脸都是血污,墨发缕缕凌乱,握刀的手因乏力微微颤抖。 他正与一人对峙着。 何九长戟一指,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讽道:“小白脸,就是你放火烧了我寨子,我如今坐到这里,还得多谢你。” 柏秋行忙于对付近身的南疆士卒,没心思同他“叙旧”,也无精力与他闲话。 直到周围的人都被解决,再无人敢近身时,柏秋行才将目光投向他处。 他驱马奔向何九,用着只有自己听清的嗓音念道:“后齐的背叛者,该死。” 无形中,仿佛也有人跟着他的狂奔而转身。不过只是一瞬几近错觉的念头。 何九支起长戟相挡,刹间转守为攻,次次攻向命门处。 就在柏秋行驾马旋身躲避时,体力不支直接从四阳身上倒下去,与满地尸身融为一片。 何九不给柏秋行丝毫喘息之机,举起长戟,猛然向他捅去! “去死吧!” —— 曜凌关大捷的消息是十多天后才传到苍平的。 彼时时松刚与北夏使臣三轮谈毕。 他看得出来,北夏不知道后齐内部状况到底如何,自是不敢贸然出兵。他们只是看着南疆事变才蠢蠢欲动,几番试探。 于是时松便三句话不离魏远来处处打压,又详谈了商贸利益,愣是说了几番路往盛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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