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水乡有这样的神器,根据秋茗对仙门的了解,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中,他们就没生出觊觎抢夺的心思吗? 秋茗挑眉抱臂道:“遗珠城距此不远,以城主那德性,他就不眼红?虽说那是个凡人,却曾操控着一城的傀儡。” 抢夺起来并无难度。 沈霁解释道:“怀璧其罪,确实如此,但洛水乡的神器没有人能抢走,神器守在此处,不是为护一方安宁,而是为了镇一样东西。” 不等秋茗问,沈霁直言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隐秘的便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了。” 秋茗:“……” 说实话,有些扫兴。 “秋茗。” 凉霄引不知何时回来的,他覆着半截面具,一袭白袍,穿过竹林缓步走来。 一改刚才的漠然,秋茗的脸唰地一下熏红,目光不知往何处搁,下意识咬了咬唇,轻微的刺痛感提醒着他,微肿的唇在昨夜被眼前这个人如何蹂.躏,不曾放过。 凉霄引覆着面具,看不出神色如何,他走近,站在秋茗身边,握上秋茗的手,只朝沈霁点了点头,客气地问了声有何事,虽客气,赶客的意思却很明显。 沈霁今日便要离开洛水乡,按理说不该再逗留,目光却往秋茗身上搁了又搁。 欲言又止的话还是道了出来。 “秋茗,你……你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天玄找我,我们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 “知道了。”手心被揉捏了一下,力度不轻,秋茗掩唇轻咳一声,“但……应该不会麻烦到你,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在沈霁失落的眼神中,又生涩地道了句“谢谢”。 “好。” 沈霁点点头,忘记自己答过似的,连着说了好几次“好”,再一转身便未回头。 直到人走出视线,秋茗刚要抽出被凉霄引越握越紧的手,便被对方抵在门框上。 秋茗抬眸,茫然地眨了眨眼。 凉霄引笑了笑,哂道:“昨夜才招惹了个言少主,今日又引来了沈首席,我们秋茗能耐不小。” 秋茗下意识地:“还好,认识的不多。” “不多?我们秋茗还要再招惹几个?” 凉霄引语气含着笑,秋茗却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握着他腕的那只手力气有些大,倾着腰身,呼吸在不断拉近。 喉结下意识攒动,昨夜的某些记忆点点浮出。 倒是没做什么,但被掐着腰摁在床上,吻到几乎窒息就够刺激了,想着不久前他还试图教凉霄引怎么接吻。 他:“……” 他师尊还是他师尊,什么都懂地那么快…… 秋茗撇开脸,小声:“凉霄引,你……你能不能站直了好好说话?” “不能。”凉霄引毫不犹豫道。 甚至垂眸在他绯红发烫,还烙有斑驳的耳廓上又吻了一下,惊地半圈在怀里的人浑身轻颤,无措抬眸,却又被吻住唇瓣。 浅尝辄止,似红蜻蜓掠过无波的水面。 秋茗还是红了脸。 凉霄引捏着他下颌,拇指轻轻摩搓殷红的唇。 眸光掠过少年颅顶的发旋时,顿了下,掌心翻覆,敛去那簇常人难以瞧见的异样光芒,再垂睫时,只慵倦地含着笑意哑声道:“他来找你说什么?” 秋茗:“……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凉霄引绝对听了挺久才走来的。 秋茗算是看出来了,凉霄引在醋别人,昨夜是言如琢,今日又是沈霁。 福至心灵,秋茗被欺负了一夜的无措散个干净,他忍不住笑了下,抬臂勾住凉霄引的后颈,将人拉地更近。 “就这么喜欢我?” 少年要比男人稍微低些许,仰头勾对方脖颈时,却并不显得多娇俏柔弱,反倒强势,他不是菟丝花,而是一株尚未成年的崇荣苍天,假以时日,足以比肩他师尊。 他那么直白,倒是教凉霄引愣了下。 “什么?” “没什么。” 秋茗促狭地笑了下,推开他,抬起手背蹭掉唇瓣的湿润,蹭地手背皮肤上一片水渍,教人望之失神。 分明没什么,却显得有些……诱人? “他告诉我,洛水乡要开启法阵,让我们趁早离开,这件事你知道?” “刚刚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凉霄引缓声道:“早上的时候,裴老遣人来找我。” 秋茗皱眉:“我怎么没听见?” 凉霄引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他的唇,音色含混:“唔……大约是你睡地比较沉。” “…………” 被亲晕过去这种事,秋茗不想再提第二遍。 他有些不自在地瞥过目光。 “咳,行吧,那你要离开这儿吗?” “我?”凉霄引有些意外,“你是不是不想离开?” 秋茗顿了下,点点头。 凉霄引总能猜透他的心思,他在他师尊面前,透明地像没穿衣服似的,总能被看穿。 “漫无目地走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洛水乡足够不寻常,不寻常的地方总能离我要的答案更近一些。” “你要什么答案?” 秋茗抬眼看他,过往岁月,两世相伴,他怎么从未看出他师尊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呢? 或许也不是装,只是在等他亲口说出来。 “我要的答案,你能给我吗?”秋茗问道。 凉霄引沉默稍许:“……不一定。” 秋茗:“…………” 有点生气了。 但他还是开口问了,“我那份手书你见过,名单上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确定了那份和师尊笔记一般无二的名单不是师尊写的,那师尊心魔源于名单中人的猜测便显得荒谬。 秋茗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错的。 名单中人并不一定就是师尊的仇人。 名单不是师尊写的,却每个字都与师尊的笔迹一般无二,更显得有问题了。 庆幸的是,师尊的心魔症结并不是名单中人,要不然那么密密麻麻的名字,他根本杀不完。 麻烦的是,师尊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目前可以看出来,策划这份名单的人目的就是引诱秋茗入红尘,去为那人杀人。 至于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借刀杀人太牵强,红尘中的高手那么多,为什么一定是秋茗呢? 砀山远离红尘,寻到秋茗就不是容易事,更何况砀山之上有迷瘴与结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瞒着师尊给这份手书名单做手脚就够难的了,更何况还要模范师尊笔迹,让秋茗相信这就是师尊的仇人,就更难了。 这个人一定认识他和凉霄引,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回想起来,那种古怪别扭的感觉,深入骨髓,令人毛骨悚然。 他为何在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就笃定这些人都是师尊仇人,是引起师尊心魔的存在?甚至觉得一定要杀了这些人才能解决问题,就像是有人在他脑海中,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让他杀了他们!必须杀了他们!甚至让秋茗几次险些失控。 有人需要那些人都死在秋茗手上,而且只能是秋茗,才布下这样一盘棋。 秋茗涉事不深,只是阅历轻浅,并不代表他不够聪明,昨夜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我是魔神。”秋茗说,“先有魔神灭世的预言在,又有一个从未在红尘中出现过的人,忽然接二连三解决名单中人,而这些名单中人……” 秋茗眉目一凛,匆忙掏出手书,递到凉霄引面前,冲动之下,差点喊出“师尊”,幸而他及时忍住,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你活了三百多年,是不是认识他们?这些人是不是百年前都与那个被预言成‘魔神’之人有过过节?” 秋茗在倥偬梦中见过自己的“前世”,他很清楚自己就是那个被当作“魔神”而杀死的天玄弟子。 如果名单中人都和当年那些死在“魔神”手上的人有所关联的话…… 秋茗紧盯着凉霄引的眼,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微妙的眼神。 秋茗就这么直白地剖开心口的疤,揭开伤口问凉霄引。 他抿着唇,泛红的杏眸直勾勾望着凉霄引,等一份宁可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的真相,也不要他师尊以重大代价为他换来的苟且偷生。 他想更直白地问他:我是谁?我做了什么让你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还要再为我做什么?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除掉它? 就在这一刻,他甚至想揭开一切的面具伪装,对凉霄引,对他的师尊说:告诉我一切吧,我能承受,解决完这些事,我们就回砀山,再也不问世事好不好?人间如何,苍生如何,魔神又如何,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可凉霄引只是垂睫看着他,长睫投下一片阴翳,眼底的神情看不真切,隔着一层冰冷的面具,看不出脸上任何情绪。 这一刻,秋茗发现,即便他和他师尊相熟那么久,在一起了两辈子,他也还是看不透他师尊,看不透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凉霄引,你告诉我,”秋茗睫毛轻颤,湿润从眼眶泛出,摸着边沿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逾越界限。 他声音都在颤,“我不想糊涂下去了……” 关于你的事,我不想糊涂下去。 关于我们的事,我都想知道。 你告诉我,好不好? 师尊,你不要再瞒着我了……
第60章 洛水乡(七) 洛水乡依山傍水,草木葱茏,外界弥漫的祟气似乎与此处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这祟气弥漫的乱世之中,这里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 但洛水乡不大,方圆不过半个遗珠城大小,容纳不了太多人,他们会尽力帮助附近凡人,却不会允许这些人进入洛水乡,一来防止造成祟气的大规模感染,二来他们深信魔神藏在感染祟气的人中,生怕好心却招惹来灭顶之灾。 如今,裴老急着送客,赶着用神器布下防护结界,阻断进出来往,定是笃定了魔神即将降临人间,早做防范。 非是心不善,不顾他人死活。 否则不会遣医师游走周边,尽力去帮助那些感染祟气的苦难凡人。 但当能力不足以拯救苍生时,他选择护住一隅乡民,也不能说他是自私,是错的。 这个决定无可厚非。 原本,秋茗并不在乎这些,但这个世界的灾厄已经在无形中与秋茗扯上关系,有了牵连,秋茗自己心中也有无数疑问,他必须剖开师尊的心魔,彻底解决这件事。 砀山之上多年来,他看得清楚,师尊的力量,身体,状态,每况愈下,若不破除心魔,师尊以后会怎么样,他不敢想,他必须解开迷雾,必须根除师尊的心魔,这也快成他的心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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