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立着一块矮小的石碑,上面烙着“永安村”三个字,看起来像个墓碑。 这村里也怪。 无人事农桑,田地荒了也没人管,骤然来了陌生马车,矮檐窄窗里纷纷探出脑袋,面黄肌瘦,双颊凹陷,一双双眼麻木又空洞,看见他们的时候却骤然亮起。 像极了那些喊着饥饿的怪物。 但又有些不同。 欣喜于他们的到来,又恐惧于他们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在晚上九点 抽奖是截止今晚12点哦,随机数额,让我康康谁最欧!
第28章 永安村(一) 阡陌间,走来一个拄着木杖的老人,他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一见面却扑通跪下,朝众人五体投地。 “恭迎仙使!” 众人懵了,周芃想将老人家扶起,却被昭阳拦住。 “他不是在跪我们。” 沈霁抱着剑,冷冷瞥老人:“你拜错人了。” 老头一愣,打量几眼众人,眼底的崇敬瞬间消失,他爬起来,暴躁地拍掉膝上泥土,翻脸比翻书还快,目光不善地瞪着几人。 沈霁继续冰冷道:“我们来借宿一宿。” 他愣是把求别人的事,说成了——我等尊躯,要在此下榻,你领旨谢恩吧。 老头:“你们不是城里的人?” 苏潭走上前:“老人家,我们是要入城的,但今日天色已晚,城门要等明日才开,想来此借宿一晚。” 老头脸色一变,半分恭敬都没了,甚至可以说满眼愤恨与怨毒。 苏潭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是洛水乡苏家人。” “洛……洛水乡?!” 老头又表演了一番变脸,情绪忽然惆怅起来,终是退了一步:“你们……罢了,跟我来吧,就住一晚,明天就离开,别惹事。” 周芃纳闷:“奇怪,怎么他一句话,这老头就松口了。” 昭阳:“洛水乡在下仙门,与凡人联系紧密。” “哦。” 周芃摸了摸脑袋,觉着苏潭面子挺大的。 虽然这个村很怪,村长老头也不欢迎他们,但天快黑了,到底没时间换个地方落脚,谁知道在祟气肆虐的人间,晚上会遇到什么。 就连沈霁都绷紧了精神,昭阳在周芃耳边低语:“少主记得跟紧我。” 周芃笃笃点头,知道这两位实力不容小觑,但这地方太诡异了,他本能扭头看秋茗,好像只有秋茗在身边,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秋茗依旧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斜靠在半枯的老槐树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指尖夹着的一片叶子。 那翠绿的叶子与周遭枯黄的都不同,生机勃勃,也不晓得这棵枯树怎么长出这种叶子的。 周芃:“茗哥,走了。” 秋茗“嗯”了一声,这才跟上。 此时,天边已泛出一抹极刺目的白光,照得光秃秃的山峦雪亮,白光如鱼跃沉海,眨眼间天空忽地暗下来。 众人跟着村长行走在荒芜阡陌间。 村长叮嘱道:“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留下两个,另外几个去隔壁李婶家住。说好了就住一晚,明天天一亮你们就走,什么东西都别碰,别犯忌讳,晚上早点睡,听到什么声音看见了什么都别管,只管蒙被子一觉到天亮……” 村长话没说完,就听一声:“谁家的枕头掉路上了?” 猛地扭头看去,村长双目瞪大,目眦尽裂,狠狠冲过去瞪着周芃:“你捡它干什么?!!” 周芃愣住了,他看着手里的小枕头,雪白雪白的枕套包着,里头是松软的棉花,像是新弹的,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田园荒芜成这样的村落而言,不该如此浪费。 困惑道:“这肯定不是故意扔的啊,说不定是谁不小心掉的呢。” 村长气得直喘气,要不是昭阳护着,他估计都想冲过去,用拐杖敲这小子的头。 秋茗耳边有人轻叹一声:“你这个弟弟是真的很会惹事。” “怎么说?”秋茗难得没嫌他烦。 “你没觉得这个村子很古怪吗?”凉霄引是在用神识与他交流,可秋茗总觉得这声音贴在耳边,弄的耳朵尖有点痒。 他下意识挠了挠,不耐烦的情绪又上来了。 “古怪的何止这个村子?整个人间都不正常。”他很不喜欢,恨不得立刻就回砀山。 凉霄引似在打量沿途经过的几户人家,所有人都缩在屋内,没人外出,连生□□玩闹的小孩都不出来,偶尔能看见几双眼透过窗缝死死盯着周芃。 再往远看去,何止他们这条路上有白枕头,别的小路上也零星躺上几个。 凉霄引说:“我倒是在一些杂闻里听过,有的人家小孩夭折在外头,怕孩子找不到回家路,他们就做个小枕头丢在路上,期盼在头七这天孩子能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第二日再出殡。” “这种东西你都敢捡?!”村长气地脸色发青:“唉……作死真是拦不住的,你今夜也不必找地方歇息了,反正也没得救了。” “啊?”周芃人都吓傻了。 凉霄引给秋茗解释的时候,村长也将那习俗说了一遍。 但周芃不是被这个吓到的,毕竟科学教育下茁壮成长的少年人才不信什么怪力乱神。 他是怕自己大半夜被丢在外头喂祟气。 周芃挣扎道:“我把它放回去行不行?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这个民俗我确实该尊重,但它不科……” 等等!这都修仙世界观了,还讲个屁的科学! 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周芃快被吓傻了。 他手里的小枕头白地瘆人,仔细一瞧,这不就是披麻戴孝用的缟布做的吗?! 吓得手一抖,小枕头差点跌在地上,被昭阳接起:“少主,这东西接了就不能扔,我陪少主一起。” 周芃感动地眼泪汪汪:“我谢谢你嘞,但我不能连累你啊。”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吧。”秋茗抱臂从他身边走过。 周芃:“……” 秋茗日常恐人,一直离那村长很远,默默走在最后头,但走近却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恐惧村长。 他双眸微微眯起,在村长身上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带着点祟气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沉淀积累,还有一股莫名熟悉的……秋茗说不上来,那种气息非人,但他不反感,这点东西中和了人气,缓解了秋茗的症状。 他问村长:“为何捡了枕头就不能进屋休息?” 村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反正都要死,死外头总比死里面好,免得连累活人。” 秋茗:“为什么会死?”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小鬼能弄死普通凡人就算了,他们这里都是修士,谁超度谁还说不定。 村长见怪不怪,直言道:“这你们就不明白了,夭折在外头的孩子,生前是受到过神明赐福的,他们就算死了,力量也很强大,只是脾气不太好,不好惹恼的,就连遗珠城内的大人都改变不了,你们又能如何呢?” 闻言,秋茗讥诮道:“什么神?能让被赐福的孩子死后变成凶悍的厉鬼?” 他这话倒是让众人回过神,沈霁冷声道:“怕不是什么邪神。” 哪知那村长一听这话,气得冒烟,直跺拐杖。 “你们乱说话亵渎神明,是要遭天谴的!” “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神啊?”周芃也不怕了,嘟囔道:“要是有神,还能放任人间变成这样?” 村长瞪着他们,目眦尽裂,还欲说什么,就被苏潭插话:“有的,只不过……祂们大约也是恨人的吧。” 恨人? 不都说神爱世人吗? 恨人,与人为敌,那不成人类口中的恶魔了? 周芃如是想,但他没说出来。 总之到了最后,他们把村长得罪地干干净净,村长气急败坏地直跺拐杖,连声说他们会遭报应。 几人被晾在原地,眼看天要黑了。 周芃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昭阳也道:“我陪着少主就好,你们再去说说,说不定他还会收留的。” “不必,这里祟气也没那么重,找个空屋过夜吧。”沈霁对昭阳说:“今夜,我们轮流守夜。” 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这村里的人古怪,除了村长,没人敢在天快黑的时候出门,不至于被村民轰出去。 恰在这时,三尺开外的一间篱笆院门打开,一个身型瘦削,个子矮小的男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他看着几人,又盯着昭阳手中的枕头。 声音沙哑难听:“你们……住我家吧。” “不要误会,那小枕头是我家放在路上的,今晚是孩子头七,你们带走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会去找你们的,还不如……还不如住我家。” 也不是不行。 住哪儿都一样,省的再找了。 周芃唉声叹气,委屈地大眼睛眨呀眨:“我觉得我就是个bug,总能触发意外剧情。” 个子矮小的男人进了屋,才敢将身上严严实实的包裹扯下来,他浑身瘦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干瘪地就剩皮包骨了。 屋内还有他妻子,女人一样瘦到面颊凹陷,见到几人后,泛红的眼一直盯着昭阳手中的小枕头。 她给众人端来一锅汤,分了几个陶碗,一把黑乎乎的木筷丢在桌上。 秋茗低头一看,那锅汤里煮的都是半枯的草叶,还伴着些许树皮树根。 女人说:“你们也别嫌弃,我们这不像城里大鱼大肉,地里能长出些草木叶子就不错了。” 说着,她和他男人一人盛了一碗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像是什么珍馐美味。 周芃看他们又用木榉在锅里搅了几下,捞出来的干货还有老鼠尾巴,顿时整张脸都白了,差点扭头呕出来。 没人动碗筷,那对夫妻就将一锅汤全喝了。 男人咂巴着嘴道:“家里只有两间屋子,里面那间本来是小宝睡的,拿了枕头的人就住那间吧,剩下的人可以在堂心休息。” 堂心就是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除了一张快散架的木桌和几条板凳,也没别的,只能勉强坐一夜,熬一晚上就是了,也没什么,真正惶恐的应当是周芃。 他腿都软了:“我……我一个人住进去吗?” “嗯!”男人坚定道:“今夜里面本不该住人,会冲撞小宝,但你拿了枕头,没办法,不能进去更多人了。” 主人家这般坚定,他们也没办法,昭阳觉得不妥,当即就想带周芃离开,他受家主之命,必须时时刻刻贴身保护周芃。 正在纳鞋底的女人挑了下油灯,幽幽道:“千万不要出去,外面肯定没屋里安全。” 周芃:“……” 他真的快怕死了,鼻子抽了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求助的眼湿漉漉地挪到秋茗身上:“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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