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仿佛没听懂,却毫不纠结,“怎么?应大人今日像是给背刺了,想不到世家公子的礼部侍郎,竟是会武功的。” 应如晦也惊讶了一瞬,“不是你?” 他也立马没有纠结了,“今日有人在桐柏山炸崩了山石,想要将我活活掩埋,我还以为是你指使周琮所为。” “周琮?”黑衣人品了品那话,低低骂了句“蠢货。” 黑衣人不欲废话,他提刀向着应如晦,“应大人搞得这样狼狈,像是受了伤啊,今天这暗室你白来了,若是还想活着回京,最好别与我纠缠。” 应如晦盯着那人眼睛,他只抬起了刀,冷然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冷哼一声,立即就对着应如晦提刀冲去,他身形极快,力气也极大,今日应如晦实在是受了伤,他警惕着招招闪躲,却也显然是落于下风。 但黑衣人明显是不想下杀手,他刀锋一转,一掌打在应如晦胸口,他被打的血气翻涌,咬着嘴里的血腥味撞上了后墙。 应如晦眼前一黑,那黑衣人的手立刻就打到了他的后颈上,应如晦颈后一阵剧痛,眼前的黑再没明了,他被打晕了过去。 黑衣人摇摇头,看着倒地的应如晦仿佛自语:“周琮蠢事做了不少,却也知道矿上的账本不能留,但如今金矿已然是废了,应如晦,今日应该是我来晚了淮北啊。” 他说了便环顾了圈四周,他将那暗室的门合上,待书架归位,才看到了地上那被应如晦捅了一剑的侍卫。 那侍卫被吓的眼神惶恐,连连挪着往后退。 黑衣人冷眼看着他,“背信叛主,死不足惜。” 侍卫只觉喉间一冷,一刀便被取了性命。 黑衣人再不停留,从那院子里一闪不见了。 作话: 注:[1]:“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出自唐·魏征《谏太宗十思疏》,想要国家安定必须要厚积道德仁义。 早期改稿子的时候,因为前面节奏太乱片段太散,删掉了一个周琮出场的片段,因为白烬在他管辖的地方出了事,他担心乌纱帽不保,对待自己手下人和白烬的人完全是两幅面孔,也是见人下菜碟,变脸极快。而后面再往前看的时候,发现他曾经也吃了见人下菜碟的苦处,自己却又变成了这样的人,不免觉得有些唏嘘。 另外我真的很喜欢“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种下雨的感觉呀,出自宋·蒋捷《虞美人·听雨》。
第20章 试探 直到白日,白烬带着人来搜周琮的住处,才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应如晦。 林归看到应如晦差点哭了,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尚在,才长舒了口气,他仰头对白烬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一日白烬的事情比前一日更多,天没亮就遇着山崩于前,衙门里立刻又传来消息说童子启给人劫走了,半日不到,祁阳的山匪事宜似乎也有了结果,那祁阳县令张全亲自赶来了淮北,给白小将军呈上了折子。 周琮的尸体已被抬回了衙门,里边的捕快昨夜弄丢了人,跪了一地时看到巡抚大人是被盖着白布抬回来的,一个个看着白烬仿佛见了鬼,哭天喊地地求着饶命,白烬耳朵里快被吵疯了,就打发他们去桐柏山做苦力,这帮平日里拈轻怕重的官爷一改往日的作风,如获大赦似的跑去挖泥巴了。 白烬带了人去搜周琮的住处,却只在里面找到了具凉透的尸体和昏迷不醒的应如晦,周琮的暗室被翻箱倒柜之后弄开了,只是里面早已经是焦黑一片。 白烬确定了应如晦没死,就把他丢给了孟凛治伤,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盯着桐柏山盯着衙门里,还要整理案卷撰写折子,忙得焦头烂额的,偏偏这个时候县令张全又过来了,白烬只能又赶回衙门去。 孟凛看着白烬远去的背影,便知他“最忌劳心费神”的叮嘱又成了空话,白烬本来是把林归留给他帮忙的,可孟凛想想又把林归支使回去了,一番准备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开始给应如晦看起了伤。 “应如晦呀应如晦,也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你倒霉。”孟凛对着昏迷不醒的应如晦嗤笑,“交给我治伤,你看我家小公子都没把你的命给当回事。” 吴常在旁边打下手时忍不住咳了一声,仿佛在提醒他不该把心里话说出来。 孟凛心领神会,他似乎心情还不错,起落间将根银针扎在应如晦的头上,吴常看得脑门一麻,还是没忍住道:“公子,他,他是个朝廷命官。” “常叔,我知晓。”孟凛手间不停,游刃有余似的,“你放心,我恩怨分明,从前的仇怨就算是了了,教我医术的师父有时候是刻薄了点,医者仁心还是有的,我不能砸了他的招牌。” “再说……”孟凛四顾了下确定没有旁人,才道:“我昨日又不是真的想杀他。” 孟凛端详了会儿应如晦的手指,“常叔你是老手,一个拿笔的文官可不会像他手上起这样的茧子,这茧不是拿笔来的,而是拿剑来的。” 当然孟凛之前并未细看过应如晦的手,只是上一世时同他打过些交道,知晓这个年少成名的世家公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吴常沉目接过了孟凛递过去的银针,孟凛查看着应如晦的眼睛,一边低声道:“周琮以为应如晦也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官,才敢听我撺掇去炸了桐柏山的山石,以为这样既能阻碍他继续调查,也能削弱六皇子的势力,但结果适得其反,桐柏山早已是枯木朽株了,一炸坏其根本,一场大雨便是地崩山摧。” “那万一……”吴常皱眉,“万一他真死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算是他功夫不到家,或是运气不好。”孟凛停顿下来,他看着吴常奇怪地笑了下,“这样一来,淮北查出私矿的功劳岂不是都归于白小将军一人身上,只是…… 他没心没肺地道:“白烬可能会因此自责,但我觉得不亏。” 可孟凛又皱了皱眉,顾自低声说:“可惜我替白烬不值,死了也不值得他自责。” “……”吴常不知作何评判,便再不说话了。 这一日天没放晴,却已然没了昨日压抑般的阴沉,一点晃眼的阳光只在晌午的时候露了点影子,便躲藏起来再窥不见。 应如晦醒来时已经快黄昏时分,白烬知道后便赶了回来,摒除了旁人,他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应如晦听了,两人一直说到了夜幕降临。 夜里寒冷,整个巡抚院子里依然四处挂着灯笼,十分亮堂,却让人看去冷清了许多,周琮自戕,府里的人不是被叫去问话了,就是已然离去,那磅礴的墙院少了人气,竟多出几分寂寥之感。 孟凛坐在外面栏杆上看着高高的院墙叹了口气,可能是幼时在高院里待久了,里面的冷漠与无趣压得人透不过气,他见着这院子,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住处。 他望着黑漆漆的天看了好久,白烬过来他都不知道。 白烬在他背后问他:“怎么在这里吹风?” “我在想文章呢。”孟凛转过头看他,“今日见着的那位应大人,指不定就是我今后的主考了,让我见了心焦,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孟凛的脸在灯笼下衬得十分柔和,人仿佛也不苍白了,白烬温和地看着他,“你的主考,想要见一见你。” 孟凛有些惊讶:“见我?” 白烬仿佛是安慰,“你不必怕他,应大人不是个……”但白烬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你应该也不怕他,我没见你怕过谁。” “小公子这么说我可就惶恐了。”孟凛笑了,“万一我以后还得在京城混下去呢?” 白烬很正经地看着他,“你怕我吗?” 孟凛一下没反应过来,白烬便替他答了,“你连我都不怕,京城里怕我的人多了。” 白烬认真道:“京城有我,你也不必怕谁。” “……”爱说花言巧语的孟凛被白烬一时说得熄了火,心里像是在冬日寒霜中被吹了阵化雨的春风,他可真是怕了白烬真心实意凑到他面前给他糖吃,他知真心可贵,却又总在难得的东西面前望而却步似的,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能让人真心相对呢? 白烬甚少看到孟凛哑口无言,心里竟有些得意似的,他面色不改,“你先去见应如晦,衙门里还有些事需我去问,林归我带过去了,若有事直接差人去衙门便可。” “……好。”孟凛应了,两人便各自往一边走。 应如晦见我做什么……孟凛不大情愿地走到房门口,进去却还是换了副温和有礼样子,他朝应如晦拱手行了礼,“参见应大人。” 应如晦正坐在桌旁,他才用了药,因着身上有伤,外袍便只是披在身上,他对孟凛一脸和煦:“孟公子不必多礼。” 孟凛直起身来,看到应如晦这样子不禁眉头微拧:他方才就是这幅样子见了白烬? 不过孟凛礼数还算周到,应如晦给他指了坐,他便坐下了,此刻的应如晦十分和颜悦色,俨然是个温润有礼的世家公子。 应如晦笑道:“孟公子开的药好苦,让我想起幼时喝过太医院的药,也是这般苦。” 孟凛低着头,“大人说笑,在下对于药理只是学了个皮毛,哪里敢和太医院相提并论。” “孟公子好生谦虚。”应如晦拢了下衣服,“你为我治伤我心存感激,我官任礼部,知晓你还是淮北州试的解元,只等着来年在京城看你的文章。” 孟凛只好跟着附和:“小人……惶恐。” 应如晦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他盯着孟凛,“孟公子与白小将军倒是好生相熟,方才小将军过来,跟我说祁阳县令来了淮北,呈报了山匪一事,可小将军说那时他受了伤,山匪之事交给县令,其他的委托事宜都是你来处理的,如今事情出了结果,不知孟公子心下可有什么结论没有。” 孟凛神色淡淡的,“应大人既已得了结论,为何还来问我?” 他微微仰起头,“我与小将军相识年岁甚久,他受了伤我心中怜惜,不忍小将军太过操劳,便替他与县令大人交涉几句,传达些意思,哪里称得上是处理。” “倒是我失言。”应如晦脸色不变,“那这结论我来说给孟公子听听。” “县令在折子中说,他好生审问了那山匪头子,那人本来一口咬定他是为了整个寨子的生计前去抢劫,从前因为吃过秦老将军的败仗不敢骚扰,现今听闻将军不幸离世,便壮了胆子想要一雪前耻,却没想到又遇着了白小将军。” 应如晦摩挲了下手掌,碰到了自己手心的茧,“可后来仔细审问,却得出个骇人的消息。” 应如晦眼里有了些看不太出的凌厉,“小将军回祁阳的消息,被周琮泄露给了山匪,他们是打定主意去找白小将军寻仇的,本来是父死子偿,加上小将军也曾与山匪结过梁子,听了周琮的撺掇,山匪便连夜入了祁阳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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