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许逐溪也立刻想到了赵景泽在这个班级里的同学中的“权威性”。 赵景泽对上了三道齐刷刷的目光,于是他合上书,站起来,“好的。” 他接过了这个重担。 可是班长的这种权威性,在这个时刻,仿佛会彻底消失不见。 甚至会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 “赵景泽不会喜欢李丽娜吧?!” “班长喜欢李丽娜!” “李丽娜你喜不喜欢班长?!” “喜欢!” 他们大声叫喊着、嘻嘻哈哈地一个向另外一个传着话。 赵景泽有点狼狈地回到位子上来,觉得自己辜负了别人的期望,他不敢看这三个女孩,低声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这不能怪你。”许逐溪很认真地回答,“谢谢你。” 只是…… 许逐溪将目光望向那侧。 好像事情更糟糕了。 她让李丽娜的处境变得更糟糕了。 许逐溪痛恨自己的无力。 她决定必须要做些什么。 但她越这么想,她越惊恐地发现,她什么都做不出来。 连放在膝盖上握起来的拳头,都像是僵硬麻木了一般,动弹不得,整个人的意识昏昏沉沉地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十一章 南淮意发现, 许逐溪今天心情不好。 包括但不限于,下楼出校园这一路,都盯着脚底下的道路发呆, 什么话也不说;坐在车里趴着车窗,盯着外面,头发被风吹得散开;一直安安静静的, 不再分享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还是和同学聊什么了,或是班里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 什么都不说。 南淮意没有问。 他在等待, 等待许逐溪主动开口。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 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桌面, 心烦意乱地扯了下领口,目光盯着被雨幕打湿的杂乱的窗户,雾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看的外边的行人步履匆匆, 偶有几把亮色的雨伞伞面贴着窗户擦过去。 许逐溪两只手抱着装有半碗米饭的白瓷碗口, 上边绣刻着几朵淡蓝色的花, 几片花瓣飘落进碗底。这碗米饭, 她已经扒拉了一刻钟了,几粒米粘在筷子上,米饭是一点也不见少。 她的一双眼睛空空的、呆呆的,目光好似落在面前的饭菜上,但是显然并不是如此。不知道正在想着些别的什么。 “刺啦——” 刺耳的椅子推拉声, 南淮意把椅子往后推了一把, 站起身,“逐溪, 你慢慢吃饭,哥哥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 “好。”许逐溪点头,还很乖地向抬步往包间外走的南淮意摆摆手。 一道门,隔绝了墙内与墙外。 其实包间里就有固定电话,但是当着许逐溪的面拨打电话并不是很方便。 他分神想着,没有移动电话,总还是很不方便。 去前台拨了两个电话。 先取消了今晚的英语课。 第二个电话打到沈灼颂那里去。 “灼颂姐,繁星在家吗?逐溪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想问一下繁星看知不知道今天班里发生了什么。” “……嗯,好,麻烦灼颂姐了。” 过了会儿,电话那边换了人,是杨繁星。 南淮意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前台台板,“……繁星?” “嗯,是我。” 南淮意耐心地询问,“今天班里发生什么了吗?逐溪放学回家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个原因杨繁星当然是知道的。 她只是有点疑惑。 怎么南淮意哥哥一点也没有接受到自己传输过去的信息吗? 她自觉自己特地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不方便大声地说出来,所以她努力地用自己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难道没有表达出来吗? 杨繁星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沈灼颂每次都能接收到她的意思的。 唉—— 杨繁星叹了口气,深刻觉得南淮意还是没有沈灼颂聪明。 “繁星?”南淮意听见那边再没了声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出声询问,“繁星,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杨繁星连忙应到,细致地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全部讲给南淮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她补充道:“逐溪很难过的。” “好,谢谢繁星,我知道了。” “没事啦。”杨繁星又想起些什么,立马嘱咐他,“淮意哥哥,要是逐溪还是很难过的话,那我来找逐溪好了,你能来接我吗?” 还不等南淮意回答,电话那边又换了人。 隐约能听到杨繁星很不满的一声“沈灼颂”。 “灼颂姐。” “嗯。”沈灼颂应了一声,她的声音隔着电话线,总有种失真的冷淡。 南淮意欲言又止,“他们班主任李秀婷……” 沈灼颂约莫能猜到南淮意的想法,解释道:“不是李秀婷,是李秀婷之前的那个班主任,年纪大了,也该退休了。李秀婷是刚来学校没多久的,对学生们还都很有耐心和关爱,是繁星……刚换的。” 她对杨繁星的遭遇只是模糊的一个停顿带过。 “嗯……这样。” 沈灼颂主动开口,“至于那群小孩儿,杨繁星都记得名字的,反正都是她们班里的。我找了公司的几个安保,从学校那里要了份家庭住址的名单,都是体面的家庭。”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才又接着说,“我带着公司里那几个安保,上门去,跟家长随便聊了几句,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南淮意听到她在电话那边说话。 不是在对他,而是在对着杨繁星。 她警告着:“杨繁星,躲那儿偷听什么呢?回房间做作业去。” “杨繁星!” “我等会儿来检查你的作业,你要是作业没做完,明天你就别想吃那果冻了。” 南淮意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从电话那边传来,“嗒——”的一声,重新拿起话筒。 “说到哪儿了?” “哦对,欺负繁星最狠的那个小孩,她同桌。我找她家长好好聊了一会儿,让孩子转学去了。各自奔前程么,小孩子这样,要么是没人教,要么就是大人教的,总得有一个要负责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灼颂姐。”南淮意道谢。 他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无波无痕,听不出什么变化。 谁说孩子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 他们往往是最欺软怕硬的那一个。 只是还没有学到大人的圆滑与掩饰。 将这种事情做的更明白了一些。 所有的喜怒哀恨一切都直白地表现在了脸上,表现在自己的行动当中。 他们能迅速地找到一个群体里的最弱者。 而不想成为下一个弱者的人,就会一拥而上,把这个最弱者踩在脚底。 杨繁星曾经被这个群体视作是最弱者。 而当她摆脱了最弱者的地位,那个曾经欺负她的领头者,就会反过来,被孩子们以一种近乎向杨繁星表明站队态度的行为方式,将她踩在最底下,地位瞬间颠倒。 所以当杨繁星脱离了。 李丽娜就成为了下一个。 这几乎在每个班级都存在着这样一个弱者,他们的名字存在于孩童的大大小小的“玩笑”中。要彻底脱离这样的低下,往往需要等到高中甚至大学,这样的被言语欺凌的暴力才会消失。 杨繁星或许还不会恨。 但看到这样的场景,面对曾经的欺凌者,凡是人,就会有爱憎。 不过,至于这些事情,就不必说给许逐溪听了。 或许日后哪一天,杨繁星会自己告诉许逐溪。 不过即使是要好的朋友,也总是有自己的不能说与别人的秘密,这是常态。 杨繁星,自有沈灼颂保驾护航,用不着南淮意关心顾虑。 南淮意首要在意的,是许逐溪心里的想法。 等南淮意推门回来,许逐溪忽然惊醒,发现自己眼前的两道菜还保持着原样,是一动也没动的,不免有点心虚,分别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塞得两颊圆鼓鼓的,满当当的一大口,咀嚼了半天还险些噎住。 南淮意无奈地笑了下,在杯子里倒了热水,兑了点凉水,中和了一下,摸着杯壁觉着约莫差不多了,他才推到许逐溪的面前,示意她喝点水,“吃得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呛了。” 许逐溪说不出话来,只能捧着杯子灌了一大口水,慢慢吞咽着。 她下意识地轻手轻脚,轻轻地将杯子搁在桌面上,尽可能地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被南淮意的目光震慑到了,吞咽的动作都变得更加缓慢。 南淮意靠墙坐着,因为敲击玻璃的噼里啪啦的嘈杂的雨声,厚厚的窗帘已经拉起来了,不过是各拉了一半,留下片刻空间,让外面的阴沉的昏暗的天光投射进来,落在地上,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在光中起舞。 南淮意就在这样的灰暗的光线中,五官凭空蒙上一层阴鸷的色彩,目光沉沉的,望着许逐溪。 许逐溪不知道这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她只是以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就像是猎物面对野兽的敏感天线。 她觉得南淮意的心情此刻一定很糟糕。 是刚刚电话里发生什么了吗? 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许逐溪不知道这样的不好来自于她,所以她只能这么猜测。 又给自己塞了一大口米饭和菜,她开始思考,要怎么安慰一下他呢? 南淮意淡淡道:“逐溪,英语老师今天有事,上课取消了。” “哦。”许逐溪闷闷地应了一声,她现在没什么心情。 没心情欢呼和高兴。 甚至提不起什么劲儿来,懒洋洋的。 她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 这是个很让人心烦意乱的动作。 南淮意拉着椅子往前坐了下,周边的冷肃感像是一下子消融掉了。 随着他简单的这一个动作,从阴影里,坐到了光线之下,他伸出手,按下开关,打开包间里的灯,瞬间明亮起来。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用手挨了一下菜碟,没什么热气了,他按了下服务铃,“把菜端下去热一下吧,都冷了,还有米饭,一块重新热一下,谢谢。” 服务员推门进来,端着托盘,按照吩咐,把两道菜端起来搁在托盘上,正要收走米饭时,许逐溪拦住了,“哥哥,我吃饱了。” “好。”南淮意颔首,“不必热了。” 他起身穿了外套,等着许逐溪擦干净嘴巴,从椅子上跳下来,穿好外套,他拿起高高地挂在入门衣架上的书包,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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