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不要施加那么大的压力。 就是不那么好,在这个地界,在南家,也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至于晚饭结束以后,南淮意出门的时候,见着宁水清跟着何佳涵进了屋子,关上门,两个人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这就是他插手不了,也不好去问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不好少问,也不好多问。 少问是冷漠。 多问倒也会显得南淮意似乎别有用心似的,要借着何佳涵去跟宁水清怄气。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带着无限的猜想色彩,谁也控制不了。 他又看了眼许逐溪的屋子,窗帘上倒映着个人影,趴在桌子上,像是手里撑着本书坐在台灯底下。 南淮意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抬步出去。 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大晚上的出去和陈矢谈了笔生意。 开辅导班。 这是南淮意昨天在车上等许逐溪英语下课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他靠坐在车窗左侧,降下车窗,揪了片绿叶下来,在手心里揉碎。听见里头单元楼灯亮了一下,很清脆的一声“老师再见!”,紧接着就是门“砰——”的一声关上,脚步声踢踢踏踏地从五楼传到一楼,楼内灯光明明灭灭,跟着从五楼亮到一楼,然后就都熄灭了。 许逐溪蹦蹦跳跳地跑到车门前,南淮意先从里头开了门,看她的脸庞在暖黄色的昏暗的路灯下,面部的线条模糊又柔和。 南淮意忽然想,为什么不办个辅导班呢? 但他很久又纠结起来,他想,办辅导班似乎是一件对他有利对别人无利的事。 但是这种纠结很快就停止了。 南淮意不得不承认,他重活一次到现在,这种性格上的变化是他所觉得改变最大的。他不想从前一样做事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了,可是他又很清楚地明白,事实上,这是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世,带给他的一切。 他拥有了试错的成本。 这种松弛的人生态度所带来的选择的自由。 即使做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重来一次就好了。 况且,办辅导班这个事情。 就是他不做,以后也总是要有人做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他不做这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呢? 再找一个很适合经营这种事情的人,准确来说,是很擅长做生意的人。 所以找陈矢做这件事情,又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陈家和南家坐落的位置一北一南,恰好途径路过赵家。 “淮意哥!” 猛地,角落里有道身影冲出来,箭一般的,笔直地停在南淮意面前。 是赵景泽。 他气呼呼地鼓着脸颊,又笑眯眯地仰头和南淮意打招呼,仰慕又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偶像。 他个子很高了。 猛地这样冲出来劲头也很足。 南淮意伸出手,看起来似乎是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拦下来了。 赵景泽越发激动。 南淮意本来还漫不经心地想着开办辅导班的事儿,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拦了一下,手指屈起,轻轻地敲了下赵景泽光亮的脑门,“蹲在墙底下做什么呢?” “我哥带我出来跑步。”赵景泽提起这个事情就生气,瘪了下嘴,“结果他刚不知道看见谁,他就冲过去和别人聊天了,我都找不到他。” 南淮意被逗得笑了一下,“那你快回去吧,蹲在这底下做什么?冻感冒了怎么办?” 赵景泽很为难地摇了下头,“我还是再等等他吧……我们俩个一起出来的,我要是一个回去了,该怎么和妈妈说啊。别回头我和哥哥我们俩个人又说穿帮了。” “最近还有和你喜欢的那个女孩说话吗?” 赵景泽忙不迭地点头,“有啊有啊。” 南淮意忍不住扶着额头笑了会儿,才问:“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赵景泽立刻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献宝似的把口袋里的奶糖摸出来给南淮意看,“这是今天下午我们上劳动课的时候,她送给我的。” “这样啊。”南淮意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赵景泽的手心,看他重新装回口袋。 他是要对赵景泽的人生成长负一部分责任的。 南淮意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赵景泽将他当作是偶像,学习的目标。 许多不愿意分享给赵景川,怕自己的哥哥嘲笑或者要告诉父母的事情,他都很别扭的分享给南淮意,并用希冀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人生偶像,希望能够获得一些夸赞或者说回应之类的东西。 譬如在班里做班长了,有个眼睛圆圆的女孩特别可爱他想和她成为同桌了之类的事情。说到底,他们都才刚刚九岁而已,还在上小学,所谓喜欢,也就是我想和你做好朋友,至于以后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南淮意大多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不过他先前是做了些事情的。 如今回想起自己的行为,他觉得那姑且可以称之为“驯化”。 他那会儿刚活过来没多久,身边能接触到的小孩儿不多,赵景泽算一个。 赵景川常领着自己的弟弟过来一起玩。 虽然多数情况是把他放在那里,他就会很安安静静地待着。 南淮意就那样坐在另一侧,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玩七巧板。 他也说不清内心的这种想法和冲动是从哪里来的。 “淮意哥。” 赵景泽别扭地拉着自己的衣角,声音把南淮意猛地从回忆里拽了回来。 他有点羞答答的,“淮意哥,你之前说,我要是对她很好很好,我们俩就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了。” “嗯。”南淮意点了下头。 赵景泽又很别扭地冒了一句话,“我知道的,淮意哥你之前说,只交一个女朋友是最好的,要是交了比一个女朋友多,就会被所有人嫌弃的。” 他把这个话说完,南淮意还没应声,就见他飞一般地跑回去了,喊着“赵景川”的名字,又消失在赵家院子门口。 就是这样。 南淮意停在原地没动。 他曾有意无意地向赵景泽灌输这样的思想。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 所有人在社会上呈现的地位与思想,都是被社会驯化的产物。 虽然他如今停止了。 虽然这个社会仍然不是这样的思想。 南淮意忽然又生出一个想法,从小听过他这些“贤夫良父”论的赵景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只是这样对赵景泽似乎不太公平。 南淮意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自己的这种行为。 但是已经做了的事情,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无从改变。 他就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出神地望着赵家的院门,说不清心里面在想什么。他就那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进了院门,发现来了人。 是南淮梁。 南家这辈都是淮字,南淮梁是这辈老大。 他和弟弟南淮安都是大伯南永敬的儿子。 南淮安刚出生,华国开始实行计划生育。 当时家里人都庆幸,好在南淮安生的早。不过倘若南淮安那时不出生,南家也不得不想办法引产。计划生育的风声,是早就收到的,要是南淮安真生在计划生育以后,南永敬非得被抓小辫子不可。 虽然对南家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是往往就是一些小事,能断送一个家族,在某些时候,成了落进下石的把柄。 南淮梁早已工作了,在南方,打从工作开始,除了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就是有什么要出公差的事情,平日里也找不着什么空回来看看。他眼下站在那空荡荡的亭子里,孤单单的一个影子印在墙上,身形高大。 “淮意!”南淮梁刚打完一个电话,朝他招招手。 “大哥。”南淮意站住,等着他走过来。 “刚从陈家回来?” “嗯。”南淮意点头,见他还穿着外套,“大哥你也刚回来?” “嗯。”南淮梁把手机收回口袋,“回来专门送份材料。” “什么材料要你亲自跑一趟?” “挺重要的,保密文件。” 南淮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听大伯母说,要给你相亲了?” “对,我已经见过一个了。” “那……”南淮意有点迟疑,“你在南边养着的那个……情人?” 南淮梁觑了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一眼,笑着,“那是女伴……怎么了?放心吧,等我定下来,自然不会在外边乱混。想什么呢你?”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兴许是年纪小的缘故,道德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那个?”南淮意重复了一遍,眯了下眼睛,“不止一个吧?” 他知道南淮梁养着情人,纯是件偶然的事情。 或许是你情我愿,或许是纯粹的被南淮梁的好皮囊迷惑了。 南淮梁笑而不语,推着他往里走,“奶奶刚熬了梨汤,快喝点吧。” 南淮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如今的心情。 他在想,他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社会“驯化”了?
第二十七章 许逐溪就要过生日了。 安县的生日, 一向是按照孩童出生的农历的生日来计算。 往往比正常的阳历日期要晚上一到两个月不等。 其他地方的人是按照什么时间过生日的,许逐溪不知道。 她是偶然和杨繁星聊天的时候,才提起这件事的。 那天班里有人过生日。 家长往班级送来一个很大的奶油蛋糕, 配着一大袋子的纸盘子还有一次性叉子。 每个小朋友都分到一块蛋糕,所有人一齐拍手唱歌。 这实在是一件很风光又很快乐的事情。 在班级的所有人面前过生日,作为寿星, 有分蛋糕的独一无二的权利。 杨繁星三下五除二地把蛋糕吃完了,扔了盘子到教室后边的垃圾桶里, 擦干净手,一蹦一跳地坐回位子上。唐甜吃蛋糕的速度也不慢,只是不小心把奶油抹在了衣服前领口处, 急得先把蛋糕放下,又伸手去抽纸巾。 赵景泽找不到地方放叉子,一口死死地把自己的叉子咬住,从桌兜里拿了包纸出来,帮唐甜擦奶油。他又很嫌弃自己的桌子似的, 把自己的桌面抹了一把, 干干净净的, 才重新把叉子拿在手里。 这是许逐溪第一次见到蛋糕。 见到这样的西式的生日蛋糕。 她用叉子刮了最上边的薄薄一层, 放在嘴里,抿开。 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她不确定地这么想着。 用叉子插进去,把最里面的面包胚扎出来,带着些水果夹心。 许逐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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