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心药道:“说来也巧,我曾经在古医书上看到一件事情,跟我们如今的情况非常相似。” “当年有座城生了瘟疫,最终被妖族大军攻破。妖族放火烧城,这绿洲一夕之间化作焦土,被黄沙掩埋了蹤影。后来,有医修前辈进去查探,才发现所谓瘟疫,其实是一种毒。这种毒妖族沾了无碍,人族却不行。” 江承意问道:“中毒之人可是会浑身奇痒难耐?” 尹心药点点头:“正是,那是种慢性毒药,乍看起来像是过敏之症,最后却会死得凄惨。不过那古医书上记载有解毒的方法,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对了薛师弟,这酒你是从哪弄来的,下毒之人你可一定要盯住了,以免我还没制出解药,那人就动手。” 薛镜辞沉默片刻,看向裴荒道:“他屋里。” 衆人齐刷刷朝裴荒看去,尤其是江承意,罕见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先前下这慢性毒药的竟然是公子?那他之后还要继续下毒吗? 正午当头,佛堂内香火缥缈,此时却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定定的看向裴荒,无端的从背后涌出一股寒气。 见薛镜辞也看向自己,裴荒当即表忠心道:“我绝不会……”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双冰凉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唇。 薛镜辞口气中带着几分威胁,认真盯着裴荒说道:“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裴荒想起之前向薛镜辞炫耀尾巴和耳朵的事情,小幅度的点点头:“好……我再想想。” 想什麽想,他是那样的人吗! 裴荒这幅模样倒是少见,薛镜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平日里裴荒总像只难驯的小狼,现在竟让他感受到一种委屈来。 薛镜辞捏了下他的掌心,然后松开手解释道:“出了佛堂,就不能做违背身份的事。我们必须好好想清楚,若是真正的公子,他会怎麽做。” “我们?” 裴荒疑惑,这事说起来与旁人并无关系,要做决定的也只是他而已。 薛镜辞点头:“事关重大,我想这一次的选择应当由大家一起来做。” 宋珏一直没说话,此刻才骤然开口:“不错,先前没有佛堂,只能自己去想。如今大家都是一体的,自然要同进退,若是选错了,也别怪旁人。” 裴荒看向薛镜辞,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薛镜辞是不希望他一个人去背负这件事。
第30章 江承意想了想就同意下来,直言道:“我觉得公子一定会下毒。妖族与人族势不两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薛镜辞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此时并不将公子当做裴荒,而是真正的将那人当做妖族细作。 回想起那双红色喜鞋上的怨气,城主与公子之间必有难以化解的仇恨。 没什麽比城破民亡的仇恨更大了。 林恒自从见识过薛镜辞的厉害,对他总是格外信服,想了想也道:“我也觉得他会下毒。大家想想,假若是我们被安排到去魔修那边当奸细,难道会迟疑吗?” 江承意点点头,眼中没有半分迟疑:“不错,正魔对立,就与当初的人族妖族对立一样,我是他的话绝对立刻下手。” 他话音刚落,宋珏便握住尹心药的手,坚定道:“若是我和心药,即便立场不同,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害她。” 尹心药脸红了一瞬,却没把手抽回去,开口缓声说:“你们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怎麽想,我倒是觉得,眼下做决定还为时太早。” “从我的立场看,城主和公子之间应当是真心相爱的,未必不能超越立场的限制,若真无情也无意,城主又何来这麽大怨气呢?我们还是需要去搜集证据,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替他们做决定。” 宋珏附和道:“我陪你一起去。” 尹心药对他笑了笑,旁人纷纷扭过了头,看向裴荒这个当事人。 这下只剩裴荒没说话,还记着薛镜辞让他好好想想的事情。 只是听了尹心药的话,他心思微微一动,竟忍不住生出同样的想法。 或许是那人的处境与心境,与他有些微妙的重合。 衆人说话间,佛堂外传来脚步声。 是萧寻回来了。 与衆人想象中的狼狈不同,这一次的萧寻步履从容,浅色的瞳里含着笑意,看去像是根本没受伤一般。 “一切都很顺利。” 萧寻轻描淡写地开口,问道:“你们这边有什麽进展麽?” 林恒正要说话,却被尹心药摁住。 她走向萧寻,上下打量一番,说道:“萧师弟还是先随我去内室,看看伤势吧。” 萧寻摆摆手:“我没事。” 尹心药却执意要看,最后说这是薛镜辞的意思,萧寻才点头同意。 萧寻朝内室走去,薛镜辞正要跟上,却被尹心药止住,说道:“你们先别过来,我自己能行。” “师姐,我也去吧,给你搭把手。” 林恒凑上去,主动拎起尹心药的药箱:“虽说我没什麽用,但是递东西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尹心药被他逗笑,但很快笑意就收回去,摇头道:“你们没觉得萧寻有哪里不对吗?” 林恒瞪大眼睛,紧张道:“难道他其实受了很重的伤,却瞒着大家,强装出没事的模样?” 尹心药却摇头:“他能瞒住大家,却瞒不住我。我方才探了他的脉象,很平稳,但却过于平稳了。” “我以前在医书上看过,若是遇到难以抵抗的强敌,垂死之际反而会回光返照,爆发出数倍于过去的力量,甚至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和异样。” 见薛镜辞脸色有些不好,尹心药立刻转了话峰:“总之,现在要紧的是让他放松下来,你们人太多,会让他觉得自己仍旧置身战场,还是不要过去了。” 衆人沉默下来,看着尹心药进了内室。 尹心药自幼学医,心中没什麽男女之防,她让萧寻躺下,随后伸手在他的脊背上拍了拍。 这一拍,尹心药就发现萧寻浑身都紧绷着,分明还处在备战的状态。 她试着和萧寻閑聊,想让他放松一些。可萧寻虽然句句回应,手却还攥着,条件反射地运起灵气,随时準备着攻击。 尹心药叹了口气,这种状态下她实在没法看出萧寻的真实情况。 她想起小时候外出采药,意外遇到狼群,也是这样一个人守着山洞,攥着火把强撑着不退后。 直到爹爹来找她,才扑过去哭了,没哭几下就晕了过去。 自己一个人无所依靠之时,只能强撑着,可若是有人能给于些许支撑,便能松口气。 想了想,尹心药让萧寻先休息,自己出去找了薛镜辞。 薛镜辞听了萧寻的情况,立即走进内室,坐到萧寻身边轻声问道:“疼不疼?” 萧寻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即睁眼想要坐起来。 奇怪的是,他稍稍一动竟真的感觉有些眩晕和疼痛。 明明之前没有感觉,可薛镜辞问他疼不疼,他就真的感觉到疼了。 萧寻浅笑了笑,道:“一点。” 尹心药心中一喜,知道萧寻见到亲近之人,终于放松心神,连忙过去查探他的脉象。 果然,萧寻脉象乱了起来,分明是灵气枯竭导致经脉受损。 她赶紧给萧寻扎针,几针下去,萧寻额上渗出冷汗,双唇也变得苍白起来。 薛镜辞问:“只是一点?看着不像。” 萧寻轻轻吸了口气,许久才道:“很疼。” 尹心药边施针边道:“萧师弟忍忍,等这套针法用完你经脉的疼痛就会缓解。” 她对自己的医术向来自信,只是行针结束,再去探萧寻脉象时,眼中竟浮出难以置信之色。 “怎麽了?” 薛镜辞看出她心中藏了事情,连忙问道。 尹心药抿了抿唇,说道:“这城中很诡异,他体内有鬼气交织,阻止伤势愈合,恐怕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医治。” 薛镜辞这才真的担心起来。 萧寻是他的弟子,绝对不能死,也不能伤了根基,否则日后修为再难增进。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两人说话并未避开萧寻,尹心药知道生病之人心思敏感,刻意避开了说反倒不好。 “萧师弟,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切记不要再动用灵气。” 萧寻点头:“余下的就要劳烦你们了。” 尹心药提着药箱出去,想了想让薛镜辞留下来陪着萧寻。 佛堂清净,浅淡的檀香气飘入鼻中,让人心绪也跟着安宁下来。 萧寻闭上眼睛,也觉得累了,却怎麽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离开秘境的事情。 察觉到他睫毛颤动,薛镜辞给他盖被子的手顿了顿,问道:“疼得睡不着?” 萧寻轻轻“嗯”了一声。 薛镜辞没干过哄人睡觉的事情,想了想说道:“那我给你背个剑谱吧。” 他选了篇最艰涩难懂,令人昏昏欲睡的,想着既能哄萧寻睡觉,万一萧寻听多了留下些许记忆,对日后修行也有帮助。 萧寻听着薛镜辞清缓的声音,伴着若有若无的佛号,繁杂的心绪一点点沉静下来。 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温柔哄着自己。 直到剑谱背完,萧寻还是没睡着,薛镜辞正迟疑要不要再背一篇,忽然听见萧寻小心翼翼的声音。 “师父……可以抱下我吗?” 薛镜辞不解,但见萧寻笑容温暖,还是伸手抱住了萧寻。 萧寻轻轻低头,依恋的靠在薛镜辞的肩膀上。 先前操纵傀儡的时候并不觉得累,此刻彻底停下来,竟觉得有股疲惫席卷而来。 薛镜辞身上的气息混着檀香,萦绕在萧寻的身边。 他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全都卸去了,终于能好好地喘口气。 薛镜辞见他没动静,忍不住问道:“抱一下难道就不疼了?” 萧寻有些困倦,喃喃道:“对,这样就不疼了。” 屋外,裴荒见天色已晚,便来叫薛镜辞回府邸。 如今绝不能再重来一次,他们必须更加小心。 谁知走到门口,就看见这温情的一幕。 裴荒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 他识趣的走到了门口,背靠着墙壁低头发呆,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手里的桃枝已经被他一节一节的折碎了。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竟是薛镜辞见萧寻睡着,主动走出来了。 裴荒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留在这里陪他吗?” 薛镜辞疑惑地看着裴荒:“我又不是医修,留在这里没用,走吧,和我去一趟坊市。” “去坊市?” 见裴荒疑惑,薛镜辞认真道:“去给萧寻买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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