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两人问道:“这话什麽意思,我自然是活的,你们在这里做什麽?” 薛镜辞没应声,只是错身往一旁站了站。 他这麽一让,江承意才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床上还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江承意掩住口鼻,错愕地脱口而出问道:“你们杀人了?” 薛镜辞没反应,裴荒开口回答:“人不是我们杀的,只是你不觉得这尸体眼熟吗?” 听他这话的意思,床上死的似乎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江承意心里一紧,凑近了去看,忍不住微微蹙眉。 死者是个男子,尸体肌肤溃烂,布满红色抓痕,又被水泡了许久,很是肿胀恶心。 江承意仔细辨认许久,才从骨相上看出熟悉之处。 他应当见过这人,不应该想不起来。 正当他想直接询问薛镜辞时,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白墙上挂着一面很大的铜镜。 他猝不及防的在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江承意望着地上的尸体,忽然通体生寒,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张脸。 ——是在镜子里。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江承意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无法冷静的思考,嘴唇颤了颤问道:“这是我?” 薛镜辞撇他一眼,没说话。 府邸中自然不可能有两个江承意。 如今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胡乱说话说不定一切又会重新来过。 江承意回过神来,捂住了嘴,薛镜辞从屋子里拉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又让裴荒诊脉。 这一查,就发现江承意体内果然有中毒迹象,只不过他修为高深,神魂亦是十分强大,这才没像那鬼一样死在这时候。 乍一听自己中了毒,江承意倒是冷静得很,看向“自己”的尸体说道:“此事必与妖族脱不了干系,明日我多加人手排查,府中定有奸细。” 薛镜辞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渐晚,嘱咐他赶紧回去睡觉,便带着裴荒又回了房间。 两人坐在床榻上,裴荒想到自己妖族奸细的身份,神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可一低头,就发现薛镜辞已经阖眼睡下,呼吸均匀。 这人一向淡然处世,脸上也没什麽多余的表情,却莫名让人呆在他身侧时,多了几分安心。 裴荒缓缓躺下,睁眼看着床顶,就这麽看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裴荒与薛镜辞又去那池边院落查探,正好撞上江承意。 见尸体到了白日不翼而飞,三人都有些庆幸昨夜及时的查探。 入夜之后府中常有诡异之事发生,许多人都不敢外出。 但这危急之中,似乎也藏了许多线索,可以让他们提前有所準备。 江承意看向薛镜辞,说自己已经安排好排查奸细之事,只是如今尸体不翼而飞,恐怕需要将毒物搜出来才好寻找解药。 薛镜辞想了想道:“我去搜。” 江承意想起薛镜辞也颇懂医理,找到毒物不算难事,便点头答应。 待他走后,薛镜辞带上裴荒在府中四处查看。他们先是看了膳房,接着又去府库查看香料,却都一无所获。 裴荒咳嗽一声,视线落到书房附近的屋舍。在迎娶城主之前,公子便一直是住在那里。 “城主还记得那里吗,以前你总来找我下棋。” 薛镜辞看了裴荒一眼,见他神色古怪,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旁人不知道裴荒是妖,他却记得那只白绒绒的小狐貍。 “过去下一盘。” 两人过去后不久,侍女便来传膳。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用裴荒开口,薛镜辞便假装有了身孕。他推说口味不佳,让侍女拿了些水果,专心与裴荒下棋。 等侍女都走开,他才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起来。 这一找,倒真让他在后院挖出一坛药酒来,闻着清香扑鼻,但却分辨不住到底是用什麽药材酿造的。 薛镜辞立即想起了尹心药。 江承意先前提过,她如今是城中有名的大夫,每日病人繁多,想要见面还需找个理由才行。 正思索着,忽然狂风大作,一瞬间天地倒转,熟悉的眩晕感再次出现。 等薛镜辞回过神,他又坐到了喜轿上。 这一次重来得太过突然,不知是谁又犯了禁忌。 薛镜辞陷入沉思,直到又回到洞房,才想起什麽,自己掀开了盖头。 薛镜辞看向角落里的喜烛,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上一次重来,他看见血脚印,退回屋子时特意看了烛火颜色,当时烛火泛着蓝光,但如今细想,烛身的颜色似乎也淡了些。 而这一次,那喜烛的变化已经肉眼可见,几乎是从深红变成了浅红! 薛镜辞这才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重来的次数并非无限,一旦蜡烛彻底转白,就会从喜烛变成灵烛。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都会死,这灵烛就是为他们而点。 薛镜辞将盖头重新盖回去,耐心等着裴荒回来。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放下书中的红枣和桂圆,说道:“你去看那蜡烛,颜色是不是变了?” 裴荒擡眼看去,心头立即重重一跳。 薛镜辞能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原本只觉得重来几次有些惹人烦躁,却也给了他们探索的机会,如今才明白,这其实是最大的死劫。 但最可怕的是,这一次重开他们甚至不知道原因。 裴荒心头浮出个猜测,却又强行压了下来。 容不得他细想,门外侍女又来催促圆房,这一次裴荒心中再无什麽旖旎的念头,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将薛镜辞平安送出秘境。 第二天,薛镜辞正打算去军营找江承意,顺便见见尹心药,问问那坛药酒的事情。 不想半路却被一个佛修拦住。 那人穿着府中侍卫的衣服,却留着一个突兀的光头,这才叫薛镜辞一眼看破他的身份。 “城主可否与我移步?” 薛镜辞点点头,跟着那人出府,很快就来到了城中的寺庙里。 他们进了最大的一处宝殿,端坐莲花台的佛像法相庄严,面上带着慈悲笑意,姿态神情都栩栩如生。 佛修松了口气,正色道:“薛施主,这些日子我和几个师兄弟悄悄修缮了佛堂,给这尊佛像开了光,可以将鬼物抵挡在外。” 薛镜辞听他直接喊破自己的身份,周遭却无异常之事发生,瞬间明白其中缘由。 看来,他们总算能有个随意说话的地方了。 谈话之间,殿外传来脚步声,竟是江承意、尹心药与宋珏三人。 江承意见到薛镜辞,连忙走上来说道:“昨日佛宗师兄找上我,我本想立即将此事告诉你,谁知出了些意外,导致秘境又回到原点。” “意外?” 薛镜辞问道:“你知道这一次重来的原因?” 江承意点点头,说道:“我排查奸细时,意外查到林肃身上。你也知道他这人最是耿直,还没等我假装用刑,他就直接把妖族的机密全招了。” 裴荒听了这话,微微松了口气。 先前他还猜测,秘境重来是与他有关。 假若公子真是奸细,自然会想方设法除掉人族最大的将领,所以才会下慢性毒药。 而他做了违背身份之事,就会导致一切重新来过。 “好在有了这处佛堂,日后重要的消息可以压在香案上,这样大家都能知晓。” 江承意拿出自己写好的东西递给薛镜辞看,上面全是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例如不可做违背身份之事,不可出城,不可受伤等等。 薛镜辞看了一眼,从储物袋中拿出纸笔,加上了喜烛变白的事情。 看到这行字,衆人面色都凝重起来,忍不住陷入焦灼。 林恒和萧寻就在这时候跨入佛堂。 萧寻视线落到薛镜辞身上,见他也在望着自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主动站到薛镜辞身边去。 薛镜辞轻声问他:“伤势好些了吗?” 萧寻点点头,说道:“放心,那汤药很管用。” 两人说话间,林恒也从江承意口中得知了林肃的事情。 他向来藏不住事,有什麽都摆在脸上,此刻满脸愧疚地替哥哥道歉。 衆人摇头说无碍,但士气却很低落。 没办法,这一次进入秘境的修士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谁会出错。 如今乍一知晓喜烛的事情,只觉得出去的希望也越发渺茫起来。 萧寻视线扫过衆人,走过去拍了拍林恒的肩膀,温声道:“你别这样想。虽说一切重来,可江师兄记忆超群,想必已经将林师兄说的情报都记下来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缺失的一环,补上之后,这一次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他嗓音清润,嘴角噙着笑,眉眼梢间没有半分不耐与责备,神情很是温柔。 倒是让安静凝滞的气氛重新活了过来。 江承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林恒感激的看向萧寻,偷偷过来道谢,说到最后却有些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他照顾萧寻,比旁人更知道他伤势有多重。眼下因为林肃的缘故一切重来,意味着还要再经历一遍保护使者的事情。 他觉得对不起萧寻,害他白白涉险,可听见江承意正好安排到保护使者的事情,便立即闭上了嘴巴。 江承意也觉得为难。 萧寻见他不说话,便主动说道:“我去吧。” 薛镜辞正要开口,萧寻淡淡笑了起来:“放心,我一定能将使者安全带回……” “我不放心的不是使者……”薛镜辞打断他的话:“是你。” 晨光微破,柔和的光线透过袅袅升腾的檀香烟霭,轻轻洒在薛镜辞的身上。 萧寻向来知道,薛镜辞不爱与旁人多言,也很少会直白的表露心意。往常他最多是从薛镜辞眼中窥见几分温情,已经觉得满足。 他眨眨眼,避开薛镜辞的视线,生怕心底的欲念彻底挣脱牢笼。 这日之后,一切如常,只是有了佛堂后,更多修士都明白了秘境的玄机,不敢再随意妄动,只专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薛镜辞则将酒坛交给尹心药,让她查验是否有问题。 尹心药研究了几日,借着香案传信,约衆人一起聚到佛堂里。 衆人到齐,唯独少了萧寻。今日正是保护使者的日子,薛镜辞心中担忧,提前嘱咐萧寻不要回府邸,直接来城主府,好方便尹心药替他医治。 尹心药点头答应,拍了拍自己的药箱,说是压箱底的宝贝都带来了。 衆人稍稍松了口气,尹心药面色却微微一变,从怀中取出酒坛说道:“这酒里有毒。” 江承意面色一变,追问道:“是什麽毒?”
110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