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重来,必须保护好使者,才能继续走下去。 只是使者在城外,而出城之人必死。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无解的局,薛镜辞一时也想不出什麽好办法。 轿子停在城主府外面,这一次薛镜辞轻车熟路,不等喜婆开口就跳到裴荒背上,催他快点进去。 重来这麽多次,薛镜辞的耐性也快消耗殆尽。 两人跨了火盆,直奔中堂而去,动作快得连喜婆都追不上。 中途几个人过来恭喜,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其他修士抢了先,语速飞快地说出了他们要说的话。 进了中堂,还是熟悉的嫁娶礼仪,两人不等司礼之人开口,就熟练地洗了手、结了发。 直到三拜之礼。 薛镜辞还想快些糊弄过去,裴荒面上却露出温柔之色。 他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正了神色,郑重地看向薛镜辞。 然后,用生平最周全的礼仪,朝薛镜辞拜了下去。
第28章 喜房里很是安静,外面的喧闹传不进来,这小院似乎独立在世界之外。 薛镜辞掀开了盖头,没等那双绣鞋出现,就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也许这时候会发现什麽不同之处。 然而身子刚刚探出房门,院中就涌起一股冷风,夹杂着无数哭嚎哀泣,狂卷着将他吹进屋子里。 那风凉得透骨寒,薛镜辞打了个哆嗦,转眼看到院中竟自院门口,印着一排血淋淋的脚印。 脚印凭空出现,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薛镜辞回头看向身后正堂的蜡烛,那红烛上的焰火果然变成了冰冷的蓝色。 眼见那血脚印逼到门口,他面不改色的关上门,又慢悠悠的坐了回去,重新蒙上红盖头。 果然那双绣鞋又如期出现在他眼前,而他回来的及时,也并未触发杀戮的条件。 待那女鬼离开,他心里便有了盘算。 正如裴荒能脱身,那火焰的确是预兆,看来以后行动,身边还是带着个火折子才好。 而后的发展如之前一般,只是第二天,江承意面色难看地找上他。 “他们不见了。” 薛镜辞擡眼问道:“他们?” 江承意稳住心绪,说道:“是先前出城的那几个修士。看来,这幻境虽能回溯光阴,可死了就是死了,无法重新来过。” 裴荒一直静静站在薛镜辞的身侧,闻言想了想,说道:“恐怕不止是死了无法重来。” 见二人齐齐看向自己,裴荒说起一桩往事。 他也曾去过类似的幻境,虽不如这个兇险,但受过的伤都会令神魂有损,脱离幻境后肉身亦会受伤。 裴荒看向江承意,叮嘱道:“你是侍卫首领,可以在城中自由行走。尽量想办法通知大家,不要受伤。” 江承意点头答应:“我这就去。” 待他走后不久,侍女便来寻二人去用午膳。 看到桌子上那条熟悉至极的鱼,裴荒轻车熟路地扯谎:“夫人有孕在身,闻不得鱼腥味。” 这话一出,屋角燃起的烛火变得幽蓝,窗外寒风呼啸,顷刻间落下滂沱大雨。 裴荒不慌不忙地抓起薛镜辞的手,喊侍女前来查探脉象。 验出是喜脉后,侍女便愣在原地。 裴荒又道:“除了这鱼,寻常的荤腥味夫人也闻不得,日后府中都食素。” 等侍女端走了鱼,裴荒才坐回薛镜辞身边,神经却依旧紧绷。 重来一次,他们多少有了些经验,可以提前避开许多兇险之事。但眼下最为兇险的,还是使者在城外被杀一事。 出城是万万不行的,裴荒能想到的方法,便是找个人易容成使者的模样,拖延时间努力备战。 但这方法并不稳妥,若失败了被妖族察觉,彻底惹怒了他们,怕是战况会更加激烈。 裴荒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大雨停歇,地上却残留着许多水洼。 他转回头,看向薛镜辞说道:“这些日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刮风下雨,我担心耕田被雨水沖毁,不如城主随我一起去城门附近看看吧。” 听到“莫名其妙的刮风下雨”,侍女面色有异,不过很快就挤出个笑容,凑过来说道:“城主想出去看看,奴婢这就差人準备。” 薛镜辞摇头道:“如此兴师动衆,恐会惊扰百姓。你们还是都留在府中,我和公子微服出行就好。” 他这话说得坚决,侍女僵在原地,眼神诡异地闪动,许久才应道:“便依城主所言。” 两人飞快地吃好了饭,终于有机会单独去城门附近查看。 接近城门之时,风从外边灌进来,带着透骨的凉意。 两人继续朝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薛镜辞燃起火折子,明黄色的光随风晃动,并没有转为蓝色的迹象。 裴荒盯着火焰猜测道:“那些人死在夜里,或许白日可以出城?” 薛镜辞点头道:“靠近了试试。” 两人继续朝前走,火焰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城门附近,薛镜辞擡手摸了摸石壁,只觉得冰凉至极,不过触碰了一下,寒意就渗到了他的骨头里。 裴荒没有多想,就将薛镜辞的手护在怀里,将他往后拉了拉:“小心,别站太近。” 话音未落,城楼上的兵器架猝不及防地倒下,哐当当坠下无数利刃。 好在他们已经先退了一步,这才及时闪身躲开。 裴荒盯着地上密如荆棘的刀刃看。 那些刀刃几乎封掉了他们所有的后路,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会第一时间向前跑着躲开。 如此一来就出了城门。 这简直比哄骗林恒的侍女还要阴损。 薛镜辞神色也有些难看,低头去看手中的火折子。 离开府邸后,那烛火似乎不会再变色,也无法提前警示危险。 “先回去。” 薛镜辞目光暗了暗,意识到出城是不太可能了。 两人回府邸去商议对策,靠近书房时,迎面撞上了萧寻。 萧寻满脸焦急之色,额头上都出了层薄汗。 见到薛镜辞,他怔了怔,眼眶有些泛红,急声道:“师父……我到处都找不到您,莫非您是去了城门?” 薛镜辞点点头,萧寻的心瞬间坠了下去,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恨,轻声道:“师父日后再去兇险之地,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想您总是一人面对。” 薛镜辞疑惑地挑了挑眉,他似乎没去过什麽兇险之地,何来“总是”。 不过他并没多想,猜测萧寻定是听了江承意的话,才会担心地到处找他,以至于言语错乱。 薛镜辞淡淡安抚他道:“我并非孤身一人。” 萧寻愣住,注意力这才落到裴荒身上,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那、那就好。” 顿了顿,他轻声道:“师父去看城门,可是担心那使者的安危?” 薛镜辞点点头。 萧寻神色早已恢複如常,浅浅笑了笑,说道:“您不必担忧,等使者再来时,我会想办法保护他。” 薛镜辞见他说得笃定,问道:“你要如何保护他?一旦出城则必死无疑。” 萧寻动了动唇,视线落到裴荒身上,面上露出为难神色。 裴荒盯了萧寻片刻,无意去听他身上的秘辛,主动找了借口离开。 等他走后,萧寻才道:“其实我会一些傀儡术。” 说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偶。 那木偶没有五官,四肢打磨得圆润,看起来并无惊悚之感。 薛镜辞好奇地靠近,只见萧寻抖了抖手腕,那木偶便好似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动,极为灵活地动了动。 “这丝线名为千仞,纤如雨丝,目力难以察觉,却可以将修士自身的灵力传入傀儡身上,施展神通。” 萧寻勾了勾手指,那傀儡的掌心骤然迸出灵光,朝远处地桃树劈去。 树枝剧烈颤动,落下花叶无数。 萧寻看向薛镜辞,轻声解释道:“如此一来,我不必出城,就可以靠这傀儡去保护使者。” 薛镜辞知道施展此术,不会像萧寻说得那般轻松,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了。 他点点头,嗓音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认真:“施展此术时,我会一直在旁边陪你。” 从薛镜辞口中听到这种堪称温情的话,萧寻整个人都愣住了,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淡金色的光晕洒下来,落在眼前之人身上,那双眼睛望向自己,寻不到一丝算计与丑恶,清清淡淡的,像是淙淙的泉水流到萧寻心里。 但最后他还是摇头拒绝,说道:“师父是城主,冒然离开府邸会引起那些人的猜忌。况且……” 萧寻从储物袋中摸出薛镜辞交给他的护身法器,温声道:“有它陪着我,就够了。” 薛镜辞还想说什麽,萧寻已经快速将话题转开了:“对了,我离开太久,不知道林恒那边怎麽样了,这就回去看看他。” 说罢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薛镜辞,郑重说道:“师父自己也要小心。” 等萧寻走远,裴荒才从附近的桃树上跳下来,问道:“你答应让他去保护使者了?” 薛镜辞点头,提了句萧寻会傀儡术,并没有多说。 时间缓缓流逝,比起往常更缓慢,晚饭时有侍女来请他们,薛镜辞推说没胃口,不吃了。 裴荒盯着他看,知道薛镜辞是真的在担心萧寻,问道:“你和萧寻,是如何相识的?” 薛镜辞轻描淡写地说起去找谢争的事情:“我去上界,起初是为了寻人。” “那人呢?” 薛镜辞摇了摇头,用最简单的表述,说起与谢争之间的旧事,也说起与萧寻的相识。 旧事重提本就不是他的性格,可偏偏裴荒是个好听者,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给出一些回应。 换做旁人,总该会有些的想法感慨,可裴荒却好像没有。 他只是听一个故事,不参与任何评判。 薛镜辞不知不觉说得多了,忽然闭上了嘴,盯着裴荒看:“你不想说点什麽?” 裴荒想了想,说:“也算好事,在那样的情形下有人愿意去帮你。” 他的话似乎没说完,张了张口,却又咽进肚子里。 若是那种情形他也在就好了。 薛镜辞没想到他是这样回答,原本压在心底的忧虑,似乎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轻轻笑了笑,说:“你说的对,是好事。” 故事说完,天色越发阴沉,转眼就到了傍晚。 距离使者被杀的时辰越来越近,而一旦黑夜降下,整座城也会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薛镜辞不再说话,视线紧盯着屋门。 侍女早早就被裴荒找借口引开,说是夫人胎像不稳,需要开些安胎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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