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马跟在容望后边,抱着仆从奉上的那朵朵鲜花,手中都快要装不下了。 容望回首,得意地冲我扬眉。 这时,一头头上绑了鲜花的野猪被人驱赶,冲入林间。 这只野猪便是本次比试最大的一只猎物,射中者一次可夺双花。 容望眼睛一亮,驱马上前,对准野猪放了一箭,可这箭刚刚擦着野猪那皮糙肉厚的身子,就掉落下来,箭镞也断裂成两半。 容望不服气,又连射两箭,可无一例外,箭镞全部断了,容望气急败坏唤人过来换箭,而许桑衡却在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很快就赶上了容望的得分。 而那头野猪… 许桑衡显然势在必得。 许桑衡马术一般,在马背上并不占据优势,而野猪此时也已跑到气竭,停下不动,所以他索性背着箭篓翻身下马,我见他足尖轻跃,灵巧地在林间穿梭,很快就拉短了同野猪之间的距离,他略略停顿,目测一番后,便反手抽出两只长箭,连珠疾射,一箭射中被放飞的鸟雀,一箭则射中林中野猪。 一次三花! 其余比试者皆看得目瞪口呆。 许桑衡射中野猪后,并不做停留,再次上马,争分夺秒地继续射箭,将比分彻底赶超,负责给他计数的仆从手上所拿的白花,已经远远超过容望的金花了。 许桑衡策马越过我身边时,回首极快地望了我一眼。 计数的仆从抱花骑马而过,他的脸从那片鲜花的残影之中消失,只留下一个模糊而浅淡的笑意。 我则愣愣望向许桑衡疾驰而过的身影,许久未有回神。 鲜衣怒马,烈焰繁花,这才该是北燕王世子原本的样子。 该是许桑衡原本的样子。 40、 “可恶!这些箭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望极是不服气,将箭篓中的箭纷纷摔下。 他亦是在看许桑衡,只眼神却尤为尖利,恨不能要把对方撕碎一样。 “许清妙!” 容望忽而扭头,质问我道,“我的箭被人掉包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摇头。 容望却依旧狐疑,虽说新箭已经送了上来,但比试时间将尽,他再如何都不可能赢过许桑衡了,便索性停下马,伸臂将我拦腰抱去了他的马上。 我一阵惊呼,下意识地抱紧了容望的手臂。 容望望向我,目光洞若明炬,“妙妙,这次猎春宴,我让你陪侍在侧,比试前的箭篓和马匹也由宫人和你负责检查过一遍,我这箭镞断了这么多,明显不正常,你当真不知是为何故?” “还是说,是你做了手脚,想让那许桑衡赢下比试?” “殿下,我,我不知情的。” 我心虚极了,避着他的视线连声否定。 “看来今日,你是不肯说实话的了。” 容望话落,竟猝不及防地将我搂的更紧,将唇缓缓凑近,作势要亲下来,“那我换种方式问你。” 我没想到容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我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我拼命摇头,伸手拍打着容望的背,此时此刻,我顾不得再怪容望无礼了,因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容望背后的许桑衡,不知何时竟调转了马头,他看到我被容望拥住,眸中寒光毕现,他没有犹豫,缓缓抬手竟将箭心对准了容望。 “殿下!小心!” 眼看那支箭要以离弦之势朝容望的胸□□来,情急之下本能地抱住容望,以身作挡。 许桑衡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护住容望,想要收起箭势,可已然是来不及了,羽箭离弦,向我疾射而来,虽在最后关头被许桑衡用尽全力收势,射偏了一些,但还是生生地射穿了我的左臂。
第040章 情关难(一) 1、 “不好,有刺客!保护殿下!快保护殿下!” 几乎是在我被箭射伤的一刹,容望的护卫就一拥而上,奔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其余参赛者也纷纷停马返回。 原来,许桑衡方才放这支冷箭时,已接近比试尾声,他身边的仆从也都陆续散了,他策马甩开了其他侍从,藏身在林间的一处死角。 除了我一直在注意他,并没有人看到,只以为是林场中进了刺客。 容望惊慌失措地抱紧我,捂住我臂间的伤口,“妙妙,你忍着些,我现在就去唤太医!”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箭…” 我挣扎着,有气无力地扬起脸,想说些什么。 容望却俯身亲了亲我因为疼痛,眼角滑出的泪痕,“好好好,我信你,妙妙,我以后什么都信你,你别说话了,乖。” 我知我现在的面色一定苍白难看到了极致,我也知容望生性多疑,此番他既已怀疑我和许桑衡了,必也将对我心存防备,所以方才在情急之下,我也只能以身相救,博一些机会。 但其实,箭来的那一瞬实在太快,我没顾得上太多,也没想到若是许桑衡此箭没有射歪,我怕是会当场丧命的,后怕之余想当中或许也有自己的一些真意。 容望前世虽不爱我,但到底曾给我沉闷的年少时光带来过希冀和些许温暖,这一世,我虽不想再同他纠缠,也对他颇有利用,但确确实实,是没有恨过他的。 我最恨之人,自始至终,还是许桑衡。 2、 耳边传来了嘈杂声和说话声,很多人向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容望已下令取消猎春宴,还命侍卫全力追拿伤我的刺客。 容望一路将我抱回行宫。 长湖林场地处京郊,距离上京皇城有约摸两日的车马脚程,所以一应赴宴之人这几天都宿在这长湖行宫,我原先是有一间单独的殿房居住的,但容望这次直接抱我去了他的寝殿。 那些跟着我们的人,也在容望寝殿外停住了脚步。 我回首望了一眼,发现许桑衡也隐在人群之后,死死看我,目若恶鬼。 我畏惧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了容望怀中,不敢看他。 我的状况并不大好。 我没骨头似的躺在床榻上,听太医对容望道,我臂上的箭伤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原应是不重的,但我实在体弱,此番中箭受了惊惧,加之热病发作,才会高烧不退。 末了,那太医劝容望不要与我同住,将我交给宫人照看就是了,免得被我过了病气。 容望不置可否,唤人带太医下去开方备药。 之后,殿房中就安静下来了,容望坐到床侧,摸着我的脸问我冷不冷? 我点点头。 容望便脱去外袍和鞋袜,钻进被中,将我抱在怀里。 我发烧了? 我这时想起了太医刚才所说的话,便迷迷蒙蒙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并不觉得烫,但我的脑袋确是一直在发着晕的,眼皮也沉,但又睡不着,只好轻轻垂下,凝视着容望身上那层薄薄的蚕丝亵衣发愣。 我臂间的伤被处理过了,不似刚开始那般疼了,只有些钝钝地发痛发酸,抬不起来,只能用指尖一下一下拨弄容望的衣角。 容望有些无奈地抓住我的手,“妙妙,你先休息一会儿,等药好了我再唤你。” 妙妙? 我听到这个称呼,胸中一口浊气竟缓缓舒了去,任凭容望重新将我抱入怀中,安心得阖上眼。 3、 记忆中我好像也曾被人用身子捂过,我本就有热病,若是在夏日发起烧便最是难熬,身子里像是有火般发烫,偏又其实在冷,不能贪凉用冰块直接解暑,否则病情会加重。 我病得实在难受,一直在哭,许桑衡就会来到我住的偏宅,将自己的身子贴在冰块上,待到变得凉凉温温的过后,再将我搂在怀间为我降温。 我降下温度,身子总算是舒坦了。 “阿衡,你待我真好,我好喜欢你…” 我窝在许桑衡怀中,羞赧地向他表白,倾诉衷肠。 许桑衡认真在听,但几息后,却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插进我的心口。 一股剧痛自心口向我的四肢百骸霎间蔓延开来。 我目瞪口呆地望向许桑衡,拼了命地张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发出喑喑哑哑的嘶鸣声。 许桑衡扔下我,用似厌似恨,仿若在看一团腌臜污秽的眼神看我几眼,方才转身离开。 阿衡,别走。 别丢下我。 我手脚冰凉,提不起劲,也站不起来,就只好跌撞着爬到地上,我拼命地爬,拼命地向前爬,直到爬到许桑衡跟前,拽住他的衣角,求他不要走。 许桑衡确实没有走,却用脚尖抬起我糊满鲜血的脸,轻嗤一声,“许清妙,你这个夺走了我人生的野种,有什么资格说你喜欢我?” 4、 被噩梦惊醒之后,我开始哭。 我哭得声音并不大,但容望和我同卧一榻,很快就听见了,他被我吓到,拍着我的背将我从噩魇中唤醒。 天光既暗,殿中已有人掌了灯,金光亮堂。 伺候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容望起身披衣,命人看着我喝药,自己则步出殿外。 我因着生病,口中本就发苦,此番倒也算顺利喝完了,之后又用了点饭食,宫人服侍我漱口净手,还叫我举起左臂,再给我换一次臂上的伤药,我一一照做,只是动作尤为迟缓。 我身子烧得有些厉害,所以容望回来唤我时,我也呆呆滞滞地将眼眨了又眨,才想起来要应话。 容望放下纱账,叫我把外衣脱了睡觉,还说现在已经是晚间了,我身子虚弱,要早些卧床休息。 我抹去眼泪点着头。 几个贴身伺候容望的宫人看容望并不打算离开,颇觉为难,犹犹豫豫地上前道,“殿下,奴才们还是带许公子去隔壁就寝罢,许公子病成这样,怕是殿下您晚上歇不好的…” “无碍。去向宫中传信,就说我要在行宫多留几日,待许清妙病好再回。” 容望挥手,屏退他们后,就又钻进纱账,将只剩里衣亵裤的我扯进怀中,摸着我发烫的脸。 容望毕竟是锦衣玉食的皇子殿下,所以他的手掌是光滑的,不若许桑衡的粗糙,只在指腹间有一些细小的薄茧,触在发烧的皮肤上很是舒服,所以我便仰着脖子,想让他多摸一会儿。 容望这时反而收回手,问我道,“方才为什么哭?是不是因为许桑衡?” 我惊诧地看他,很费解他为何又会提到许桑衡。 容望叹了口气,抓过我的手竟要俯身亲我,可是我烧得实在太难过了,不懂得要迎合,容望将我的下唇险些咬破了都没能成功。 容望只好揉了揉我的脑袋,叫我躺下睡觉,自己又披衣出去了。 我不知道容望为什么又跑走了,只好似听到隔壁盥洗殿中有水声传来,但我也懒得再去思考了,抓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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