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怎么?” 霍靖川“啊”了一声,摇头:“没什么,本王只是在想,算到何种程度才不算是一笔糊涂账。那慈恩寺建立伊始至今已有二十多年,虽不至于桑海桑田,但足够物是人非了。” 谢柏峥正问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可走廊外的祖母却在忽然大声说起话来。谢柏峥回头往窗外一看,原来是谢教谕回来了。 他赶紧随手拿起一本书,又随意翻开一页。 谢柏峥半张脸藏在书后往外看。 祖母正与谢教谕说话,还没说几句,谢教谕便狐疑道:“那小子呢?是不是没有老老实实在家中看书?” 谢柏峥赶紧在房中答:“看着呢!” 苏氏也过来:“夫君疑心孩子做什么,他送了婧儿归家,回来之后便就在房中老老实实看书,连午膳都没有吃。” 苏氏这话说得一个字都不假。 谢柏峥的确是回来就看书,只不过回家晚了一些,先是被叶文彬叫去,又和严徵一起下了棋,最后还去了县衙的公堂。 至于没有吃午膳,则是因为在县衙吃的。 谢柏峥无奈地叹气,苏氏这样说都是为了他,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为母则刚? 霍靖川倒是听得很有趣:“你母亲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过,为何不同你父亲说是被叶文彬叫去县衙了?” 因为有一件事,谢柏峥还没搞明白,他问道:“你觉不觉得叶小侯爷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霍靖川客观地说:“他起初到那包子铺找你时,确实是故意找茬,不过到了县衙之后态度算是还可以吧?他就是这样喜欢在人前装腔作势。” 谢柏峥不赞同:“可他是小侯爷,用这种连你都觉得还可以的态度对待我,已经能算得上是礼贤下士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说我勉强只能算是一个读书人,父亲也只是县学的教谕,叶小侯爷哪怕对我颐指气使,旁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再者说,叶小侯爷即便是要答谢我为他办案提供思路,有必要送给我一份,引荐本省提学官这样的大礼吗?” “所以我猜测其中定然有别的缘由,只是一时想不出。” 霍靖川听了却笑,谢柏峥怎么竟然真不知道自己招人稀罕,这得亏是不在京城,否则即便是把御林军拉来,也挡不住给他送拜帖的闲杂人等。 不过既然谢柏峥真心实意地在发愁,那么他也就真心实意地问:“这么说,你是怀疑与你父亲有关?” 谢柏峥的确这样猜测过,但从谢教谕的仕途来看,他在朝中应当并于贵人赏识。 谢柏峥无奈道:“我父亲出身耕读之家,自幼年起便与祖母相依为命,中举后又在这小县中做了十年教谕也未见升迁,并无过人之处。” 所以说—— 叶文彬到底为何那样? 谢柏峥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书桌上,谢柏峥忙捡起来,而后慢慢抬起头,面露难色:“父亲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谢教谕手中又拿着戒尺:“今日可曾背了什么书?” 谢柏峥:“……”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啊。 - 另一边,长安县衙。 叶文彬看完了一场审案,难得和颜悦色地赞许了陈知县几句,转眼又把人打发去干活了。为了这个,他还得去跟严徵解释一番,毕竟陈知县忙着查案,就没有功夫理会县试张榜一事。 不过县试到底也不是小事,那便只能叫严师兄今日晚一些睡了。 叶文彬找到严徵,发现他竟还在看棋局。他二人在京中时并不算熟识,叶文彬奇道:“严师兄怎的还翻出棋谱来看了,没想到师兄这样喜好棋艺。” 严徵见他过来,请他坐下后才解释:“小侯爷有所不知,这是我与谢小友下棋留下的残局,当时我竟懵然不知,闲来无事再看才发现我早已败局已定。只是,我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输的呢?” “哦,他下棋竟也这样好?”叶文彬颇有兴致地凑过来看,只是见到棋局以后,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一点收了起来,久久不言。 严徵见他神情有异,奇怪道:“小侯爷,怎么了?” 叶文彬摇头,神情似有一些怅然:“没什么,只是发现我这位表弟下的棋,颇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严徵闻言点头,这就对了嘛!小侯爷的这位故人定然就是指点谢柏峥棋艺之人了! 他期待地问:“不知小侯爷说的,是哪位高人啊?” “高人?”叶文彬皱眉,语中十分嫌弃:“不过是一个整日里叫人操不完心,风流浪荡的败家子罢了” “他如今……” “罢了,我与严师兄对弈一局罢。”叶文彬道:“严师兄看看是我下棋好,还是那位高人下棋更妙?” 严徵:“……” 就挺突然的,但是他依旧不知道高人是谁啊!
第36章 不当老婆36 三十六章 叶文彬与严徵的这一盘棋,下到深夜才散。 “小侯爷您不是有话跟严大人说么,属下瞧您怎么就光顾着下棋了?”叶英勇跟在后头,打着呵欠提醒:“是不是忘了?” 叶文彬:“……” 难怪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办。 叶小侯爷虽然是京城最为人称道的世家子弟,但是偶尔也不讲理,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得怪那霍靖川。他摸了一下时辰问:“陈县令还没算完账呢?” “是啊!”叶英勇道:“我瞧那账册摞起来都得有好几人高,要说这陈县令也怪繁忙的,才审完案子就继续和他那师爷去算账了。” “哦那么……”叶文彬原本是要派几个人去帮忙,可他这次带的都是叶将军军中的人,能识文断字都算是格外精英了,精通算学的是一个都没有,于是话音一转:“你去告诉陈县令,他身为一县父母官,殚精竭虑为民除害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只要在两日以内将慈恩寺的田产账册算清楚,那李妹儿一案就不治他御下不严的罪了!” “另外再送一支上好的野山参去,叫他今晚就别睡了。”叶文彬装完大尾巴狼,甚至还颇有些忧愁地叹道:“虽说查案重要,但这县试成绩也早该张榜公布了。” 于是当夜,陈县令便收到了一支百年野山参和叶小侯爷对他的殷切期盼,他第一次感觉科举入仕可能是一个骗局,怎么官场险恶至此竟然比当初读书还苦! 陈县令感激涕零地收下了野山参,当场拔下两根须把师爷给摇醒,并转告了小侯爷的最新指示。 师爷还没有开口说话,嘴里就被塞了两根野山参须。 师爷:“……” - 叶小侯爷不肯放人,派去宝丰县的叶森等人也还没回来,严徵这个提学官终于坐不住了。按照以往的惯例,三月就该府试了,可通州知府还有个被告曾在任宝丰县时合谋县试舞弊的弊案在身,也就是说: 第一,长安县的县试成绩该发案了。 第二,宝丰县舞弊案要在府试之前查清,黄知府最好是清白无辜,这样才能继续担任通州府试的主考官。 第三,若是焦秀才的所告属实,那下月通州府试该由谁来担任主考官?通州府下辖倒是还有两三位知州,可历来哪有知州单独任主考官的?此事,恐怕还得继续上报朝廷。 如今已经二月末,留给严徵的时间并不多了。 顿感时间紧迫的严徵,这日一大早便提起笔写折子,连往日最挑剔的茶都不挑了。 严徵家的小厮与叶英勇凑到一处,嘀嘀咕咕说半天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严家小厮到底是文臣家里的,心思更细腻一些,一语道破真相:“要我说啊,还是昨日你家小侯爷引荐同谢小郎君一起下棋闹的,前一日下午便开始拿着棋谱茶饭不思,昨晚同小侯爷研究了那残局以后,今日连棋盘都不愿意见了,一大早便吩咐我往后不要再拿出来。” “是么?” 叶英勇有些不信:“可我家小侯爷本来也不爱下棋啊,也就是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总输给庆王,输一次就三天不说话,公主娘娘怎么劝他都不听。” 严家小厮:“你看吧,我就说是因为输惨了。” 叶英勇坚决维护自家小侯爷:“就不能是你家严大人和我家小侯爷都是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所以才将玩乐丢到一边?” 严家小厮:“……” 两人不欢而散,文臣与武将果然没有共同话题! 同样着急上火的还有长安县的学官们。 这一年的县试闹出了舞弊风波,甚至连县教谕、训导都受牵连,实在令本县学子们惴惴不安,乡绅父老们更是日日要问,县试究竟何时发案? 可县学递了帖子去问,陈县令却迟迟不回复,于是又将帖子递给了提学官大人。严大人倒是回复了,叫他们静候通知。 本县学官官复原职第二日,县学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三月府试在即,县试迟迟不发案,考生名单该如何选定? 提学官们各个满腹担忧地回了家。 谢教谕更糟心一些,他家还有一个县试注定落榜的没出息的儿子。可他才拿着戒尺问了一句,就被老娘和夫人叫走了。 一个说:“你从前读书时也未见你日日手不释卷,你何苦总逼着他?若是我孙儿再从考场里被抬出来一次,你不光是要没了儿子,也要没了娘了!” 另一个说:“夫君也太着急了些,咱们家峥哥儿还有三年才及冠,你自己不也二十一岁才考上举人么?” 谢教谕被这三言两语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当年二十一岁去考的是乡试,可他家这个没出息的考的是童生试,连县学的门槛都未踏进去,他自己就不知道着急吗? 他这个年纪读书还没读出名堂来,鸡都快醒了他还睡着,他怎么睡得着的? 谢柏峥见谢教谕脸色不好,赶紧起来卖乖:“原来父亲二十一岁已经是举人了,儿子实在惭愧,父亲还请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过……县试!” 谢教谕拿着戒尺,指着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怎么有这样不成器的儿子,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县试的! 谢柏峥连“县试”都是硬着头皮说的,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便宜爹原来也是个二十一岁就中了举的学霸。 那么年轻,怎么不考了? 他当初要是中了进士,想来原主也不必非得去考县试了。 谢教谕半天还没憋出来一句话,祖母已经开口了:“好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气性?” 苏氏也踮起脚,把谢教谕手中的戒尺拿了下来,打定主意藏好不能再被找到了。 谢教谕看着空空的手,简直气死:“慈母多败儿啊!” 于是,这一场由家庭教育引发的混战,最终还是以谢教谕的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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