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渡面不改色,闻若未闻。 仿佛一樽冰冷的木雕。 宋溪亭打趣半天,也不见陈争渡有反应,反倒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只好闭了嘴。 等到丑时左右,院门再次打开,舞姬全须全尾从里面出来,只不过脸上尽是娇态,愈发证实了宋溪亭的猜测。 马车按约定的时间等候在外,接上舞姬原路返回。 “她竟然没事?”宋溪亭疑惑道。 他们浪费一晚上时间,偷窥别人春宵一度。 这行为,说出去连变态都得甘拜下风! 更变态的是,宋溪亭甚至没看到半个画面,在外面干巴巴地硬等。 天光大亮时,两人回到四方馆。 “祝凌风是不是骗了我们,难道那别院并无异常?”宋溪亭打了个哈欠,“还是说他们只害特定的人,但何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一晚没睡,他眼皮都快打架了。 陈争渡见某人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强撑着精神说话,不由道:“暂且歇息吧。” 真是不公平啊,他都累成狗了,陈争渡还是一派仙风道骨、神采奕奕的模样。 宋溪亭闭着眼道:“如果只是寻常别院,又何必多此一举在外面布下重重屏障呢?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话没说完,宋溪亭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彻底睡着了。 陈争渡叹了口气,把人抱到床上。 后者一沾被子,立刻从善如流打了个滚,把自己卷起来翻进床榻内侧。 短短几息,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陈争渡在外侧闭目盘膝而坐,静心修炼无情道诀。 无情道诀共有十重,先前他已修炼至第九重,只是如今修为隐隐有滞涩的迹象,难以突破。 然而他刚刚调整完气息,后背就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 过了会儿,又是一脚。 陈争渡:“……” 偌大一张床,都不够宋溪亭折腾的。 翻来覆去几次后,陈争渡蓦地发觉身侧挤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手抓在他腰间,赫然把他当成了人形抱枕。 陈争渡沉默良久,终于发现有宋溪亭捣乱他是不可能静下心修炼的。 想了想,干脆念了道灵诀。 金光乍现,灵力幻化而成的光束缓缓缠在宋溪亭身上,将他从上到下圈起来,牢牢捆住。 - 宋溪亭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时非常难受,感觉像被镇压在一座山下似的,浑身上下无比僵硬。 然后他一睁眼,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绑成了蚕宝宝,裹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宋溪亭:“……” 哪个杀千刀的睡觉偷袭? 宋溪亭蛄蛹两下,正要想办法挣脱,绳索若有所觉般自己松开了,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屋内。 他愣愣地看着,后知后觉发现发现自己昨晚并没有回到偏房,而是在陈争渡的主屋睡下了。 偷袭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那个冰雕木头居然会玩这种床笫间的小把戏了? 宋溪亭躺在床上犹觉难以置信。 莫非是和昨天那个风月坊的舞姬学的? 嘶……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感慨完,宋溪亭翻身从床上起来。 他还没忘记,今天就是皇帝寿诞,待会儿说不定就要召他们进宫了。 宋溪亭回屋换上剑宗外门弟子的服饰,耳坠没舍得摘下,反正这么多仙门弟子在,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至于嘉德皇贵妃藏身的娟帕……宋溪亭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一并带上。 经过几日修养,残魂伤势几近痊愈。 只是她死了太久,很多事都已记不清了,只余心中一个模糊的执念。 宋溪亭问了很多问题,有些她能迅速回答,有些却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包括她口中的“他”是谁。 也罢,说不定到宫中故地重游,能让她再回忆起什么。 洗漱完溜达到前殿,正好看见缥缈仙门的少主邬岚和陈争渡在殿内说话,应当是在交换目前查到的线索,只是二人神情严峻,似乎进展不太顺利的样子。 宋溪亭上前,听到邬岚的声音。 “房屋地契登记在京都一个商贾名下,身份背景清白。至于府内,我们没有官家搜查令,只能粗略在门外扫了两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邬岚表情微微凝滞,犹豫道,“但府外的屏障确实奇怪,不像普通修士所为,对方至少是化神境的高手……” 化神境的高手! 岂不是和陈争渡一样厉害?! 宋溪亭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对方是做足了准备啊,要想仔细调查需得从其他地方着手。 说话间,就有一个剑宗弟子来报,说是皇帝宣他们入宫了。 原以为宫里派来的会是某个官僚大臣,谁知宋溪亭走出四方馆大门,发现来人竟是温昭。 他惊喜道:“国师哥哥,怎么是你啊?” 数日未见,温昭身形愈发清减,瘦得像根竹竿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 温昭微微一笑:“我向圣上讨了这个差事,特意来看看你,到了宫内人多眼杂,许是不能叙旧。” 宋溪亭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和美人国师交浅言深,早就视对方为好友了。 “陈道君,别来无恙。”温昭看向宋溪亭身后。 陈争渡站在一众仙门修士中,仍显得长身玉立,出类拔萃。 他漠然抬眸,朝温昭颔首示意。 九州四大仙门,除了鬼谷避世不出,其他三个门派都已到齐。 十几辆马车载着仙门弟子浩浩荡荡驶入宫中。 沿途百姓无比驻足围观。 放下车帘,宋溪亭接过温昭递来的蜜饯果子,笑嘻嘻塞了一颗在嘴里。 他坐的是温昭的车辇,内部宽敞万分,能容他躺下来打滚的程度,只可惜陈争渡没过来。 “听闻这些时日仙门在调查京都魔物一案?”温昭看着他,声音温柔。 “对啊,已经有一些眉目了,还要继续追查。”宋溪亭左右腮帮子各含一颗蜜饯,把脸撑得圆鼓鼓的,像只要过冬的仓鼠。 他起床没吃饭,这会儿贪嘴停不下来,很快就把温昭的食盒吃得差不多了。 马车经过朱雀门,两侧再无市井间热闹的喧哗,没一会儿终于停在承天门前。 宋溪亭率先跳下马车。 然后转身,体贴入微扶温昭出来。 知道温昭病骨支离,但握着温昭细瘦的手腕,他还是忍不住皱眉,低声道:“国师哥哥,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早知道刚刚给温昭留点了,宋溪亭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喜甜食,那些蜜饯糕点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可合你胃口?”温昭笑道。 宋溪亭冲他乖巧一笑:“非常好吃,多谢哥哥!”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任雪纯看见,顿时冷哼了声,对陈争渡若有所指道:“大师兄,你看他,言行举止如此谄媚,真是丢我们剑宗的脸!” 陈争渡循声望去。 “明明自己只是个出生低微的乡野村夫,以为谁都喜欢他似的……” 任雪纯越发不满,征询般望向陈争渡,企图在她师兄脸上看出几分不悦。 然而陈争渡只是冷目微垂,什么也没说,随伫立在旁的內侍离开。
第31章 晚宴 太和殿,皇帝只召见了温昭、陈争渡、邬岚和赫连翊四人入内觐见。 其余弟子则由內侍带领前往举行宴会的麟德殿。 七月三伏天,烈阳高照。 宋溪亭走得一脑门汗,偏偏这麟德殿有点距离,再晒下去别说他,皇贵妃的残魂也得化作飞灰湮灭了! 他忍不住凑到一个缥缈仙门弟子身旁,和对方搭讪起来。 “这位师兄,你们背后的伞看着很是威风啊!” “那是自然!此乃仙门法宝陀罗伞!”缥缈仙门弟子颇为自豪地取下陀罗伞,展开伞面,介绍道,“伞面绘以黑白二色佛莲图样,布满灵纹仙术,能令善法不散失,令恶法不起作用。” “真厉害呀!我们剑宗就没有如此好看的法宝。” 宋溪亭一边夸,一边矮身钻到伞下,挡去灼灼阳光。 缥缈仙门弟子没有发觉不对,眼露崇拜道:“剑宗以本命灵剑为法宝,像陈道君那般年轻,修为已至化神境后期,实乃九州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天才了。” 看来陈争渡不仅在剑宗很有威望,九州玄门也有不少他的迷弟啊! 宋溪亭蹭着别人的法宝一路到了麟德殿。 巍峨的宫殿在阳光下金碧辉煌,主要由前殿、中殿、后殿三部分构成,气势宏伟,前殿便是此次举行大宴的场所,此外殿内还建有一个可以容乃数千人的大广场。 仙门弟子到的时候,广场上马蹄声急促,尘土飞扬,正在举行一场马球比赛,两支队伍各有男女,穿着球装和长统靴。 宋溪亭眼尖地发现其中有个骑马驰骋,挥动球杆的女子,正是先前在皇后寝宫外见过匆匆一面的六公主。 没想到小公主看着柔柔弱弱,骑上马竟丝毫不逊男儿。 任雪纯问道:“这也是宴会的节目之一吗?” 內侍回答:“是的,各位仙士若有兴致,也可上场参加。” 毫无疑问,大家都没什么兴致。 毕竟他们身负修为,和凡人比赛多少有点不公平。 众人被安排在殿外落座。 这会儿时辰尚早,还有很多宾客没到,方昊宁这个闲散皇子倒是早早就来了,看见剑宗同门,眼睛一亮,立刻撇下几个攀谈的大臣与宋溪亭汇合。 “鲛鲛美人呢?你没把他带出来?”宋溪亭问道。 “哦,他昨天在大理寺查阅卷宗,都快熬成鱼干了,我就让他天璃珠内休息。”方昊宁皱起眉,叹了口气道,“今日那赫连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让我将鲛人献给父皇,我正头疼呢!你馊主意多,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什么叫馊主意多? 不过他也万万不能让赫连翊阴谋得逞。 宋溪亭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乍现,让方昊宁凑过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这万万不行!”方昊宁猛地拔高声音。 “你小点声!”宋溪亭按着方昊宁僵硬的身体,语重心长给他洗脑道,“也不是让你来真的,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你想想,如此一来,不论是赫连翊还是旁的什么人,都无法再惦记鲛鲛美人。若是计划顺利,营救鲛人一族也可师出有名,至少不会使他们再遭到肆意捕杀。岂不是利大于弊?” 方昊宁被他说得心念动摇,犹豫道:“可是,我父皇母后不会同意的……” 宋溪亭笑笑:“这就得看你了,三殿下!你都能离家出走去剑宗拜师学艺,难道还怕你父皇母后不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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