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朝哥儿这般随意的动,很是心疼。 “哥哥买的。” 王朝哥儿皱了下鼻子, 果然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单独给萧元宝买东西了。 甚么牙粉,他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瞧起来就觉着贵。 他心头很是不高兴萧元宝竟有了他没有的东西,见他还爱惜得很,更不痛快。 一把抽过萧元宝手里的小刷子,很是霸道:“我要了。” 萧元宝被王朝哥儿争东西争惯了,秦氏每回总巧言说弟弟当让着哥哥些。 哥哥那么大了,还没见过,也没使过这些东西,可怜得很呐。 萧元宝心里虽有些不愿,却也只能忍让。 可时下他却分外的不愿意王朝哥儿要拿走他的牙粉。 虽然有点怯,但还是试着挺着胸脯:“是哥哥买给我的。” 王朝哥儿瞧逆来顺受惯了的萧元宝竟还反抗起他来了,立凶道:“那你再让他给你买去啊!” 萧元宝被唬的后退了一步,可看着王朝哥儿手里的盒子,不愿胜过了害怕。 他又跑上了前去:“可这已经给我买了。” 祁北南把大包小包放下,一回头就不见了萧元宝,听见南间儿里的动静,连忙过去。 进屋就见着王朝哥儿气怒的攘了萧元宝一把,萧元宝站不稳险些摔在了地上。 “这是做什么!” 祁北南连忙牵住了萧元宝。 萧元宝本是忍着不哭的,见着祁北南来了,反倒是鼻尖一酸,手背捂住了眼睛。 “朝哥儿要哥哥买的牙粉和小刷子。” 王朝哥儿见萧元宝告状,气得直哼哼。 东西都在自个儿手上也没得抵赖,他索性把手背到了身后,不肯交出来,直瞪着祁北南: “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就是个外人,你管不着!” “小祖宗些,这才几日没见着,怎就都欢喜的抹起泪儿来了。” 秦氏循着声儿也来了南间儿。 见着俩孩子起了争论,却跟眼盲了似的,假意不晓得两个孩子的矛盾。 转和稀泥的看向祁北南身前的萧元宝,很是亲热道:“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去了哪儿?好些日子没见着,可想死娘了!” “快叫娘抱抱,这些日子跟你爹在屋里,只怕都瘦了。” 言罢,便一副十分想孩子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抱萧元宝。 萧元宝见此,非但没有被秦氏的亲切多打动,反倒是有些怯的躲去了祁北南的身后。 秦氏见此,双手微微一僵:“这孩子,几日没见着娘还给生疏了。” 试图再去哄萧元宝:“娘给你带了好些吃食回来咧,来,叫娘抱去瞧瞧。” 萧元宝吸着鼻子,小声道:“哥哥在城里已经给小宝买了包子还有卤鹅了。” “哎吆,哥哥买的能跟娘买的一样嘛。” 祁北南看着秦氏的一番做派,实在是不愿再维持一点表面和谐。 他冷声道:“秦娘子就别再为难孩子了。” 话毕,他径直上前从王朝哥儿手上将牙粉和刷牙子狠狠抽了回来。 他拿着东西道:“这是塞嘴里漱口的物件儿,已经使过了,秦娘子也要装聋子做瞎子的争来给王朝哥儿?” “虽说我们这些粗野人家也不讲究,可你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些。甚么东西都要,知道的是不嫌弃,不知道的以为是要饭的。” 秦氏见祁北南不好糊弄,直就那么戳破了和稀泥,且话还说得恁难听,心中大为不悦。 不过她还是用尚存的理智尽可能的压着脾气: “朝哥儿就是没见过这些物件儿,拿来瞧一眼,你也忒计较了。说什麽争啊抢的,教得孩子离了心,这是个做哥哥当说的话么。” “且我许久没见着宝哥儿了,心疼孩儿,想抱抱他怎到你嘴里头就是为难了?你这孩子说话怎恁刻薄?” 祁北南冷笑。 在萧护那儿已然是知晓秦氏是什麽人了,为此也没必要继续装,不怕让萧护瞧了去。 若他再待她恭敬,反倒是显得他一个明事理的读书人品行不正了。 他疾言厉色道:“若真是心疼孩子会大过年的丢下孩子回娘家去?要丢下便都丢下,要带走便都带走,舍一带一算心疼的哪个?” “心长得偏就偏了,又何必再做这般贤善姿态来,大老远赶着回来,也不嫌累得慌呐。且装也装得像些才是,得了空功夫去县里看看那些个唱戏得是怎么演的吧。” “这般唱来看客不给茶水钱,当心还往脸上泼。” “你!” 秦氏见祁北南这般跟她说话,直直的瞪大了眼珠子。 来家里时还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她离了萧家这才几日的功夫,恁小子竟就张狂成这模样了。 秦氏从娘家受了一窝子的气回来,才进屋门没一盏茶功夫咧,又还受恁大点儿的孩子讥,胸口气得闷痛。 家里受了那股子闲气,她没能给孝敬回去,回了萧家,那猎户不在,还训不得这小兔崽子了?! 不斥一番往后只怕这家里要他当家了! “我回娘家因着甚你心头没数?” 秦氏立也变了脸,尖牙怒目,斥口骂道: “个打秋风的,还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你爹娘老子没了,厚着面皮来萧家蹭着吃蹭着住,究竟谁才是要饭的!还想着在此处撑霸王咧!呸,走错了地儿!” “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收拾东西自滚回你那丘县去,给人瞧瞧哟,哪个读了书的人恁不要脸。” 萧元宝还是头次见着秦氏这般凶悍的骂人,以往虽也不善,可到底还装着张伪善的皮子,小孩子虽怕,却也没怕得那般厉害。 这朝着实是教吓住了,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虽是不太听得明白两人争论什麽,可却听得懂秦氏要赶祁北南走。 萧元宝紧紧攥着祁北南的手,哭着道:“秦娘子不要赶哥哥走。” “他是你甚么哥哥,朝哥儿才是你哥咧!个蠢钝的娃,胳膊肘往着外里拐,这家迟早要教你们爹俩霍霍完了去!” 祁北南正欲张口,却没等他反呛出声,一道沉怒的声音先行响了起来:“你又拿孩子撒什麽气!” 萧护打外头回家来,还没进院儿就听到了家里传出了大动静。 自家向来是冷僻,距村里头人户扎堆儿的地方上远,素日里家头是再清净不过。 他当是以为有甚么人趁着家中没有大人在而前来寻事,急着步子跑了回来。 哪知回来就瞅见秦氏满脸凶相,把一头的孩儿训得大哭。 萧护胸中这些日子团结的气一股脑儿的都冲在了头顶上,当即便斥出了声来。 这扯着包袱扭头回娘家一去了那么些日子,方一回来就开始作威作福,把孩子吓成这样,真当他是死了不成! “萧叔……” 祁北南看见回来的男人,立转变了神色,轻唤了一声。 却不等他发挥,萧元宝就松了他的手,连忙朝着萧护跑去,一张小脸儿泪糊糊的: “秦娘子要赶哥哥走。不要赶哥哥走,爹爹不要赶哥哥走。” 他哭着重复着这几句话,哭得伤心,教萧护的心都揪做了一团,连忙把人抱了起来:“不叫哥哥走,不叫哥哥走。” 秦氏一时傻了眼,这俩孩子才当去茶楼里唱一出才是。 方才气得七荤八素的,那般不谨慎就叫骂出来。 这叫萧护撞见,当真人倒霉起来吃水都塞牙缝。 恁小崽子也是会挑时辰哭,还说那般的话来,怎不说是谁先挑事儿的。 可眼瞅着萧护动了怒气,她心里头便是哑巴吃进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也只能先行强忍着把气给吞回去。 他们娘俩儿自回的娘家,萧护不曾去接,又自灰溜溜的回来,本就在气势上低了一头。 想萧护许是还气着,她回来便说些好话,服个软。 先前她想着一口气把祁北南赶走,是有些触了原先那些日子留下的逆反心,太过急躁了。 日子还长,开了年猎户去山里的时日多,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她一人做主,要把内小子赶走岂不容易得多。 于是她硬压着收敛了气焰,好着性儿与萧护道:“我哪里是要赶孩子走,许是北南对我有甚么误会,我一急话才说重了些,教宝哥儿以为我要赶北南走了。” 萧护又见秦氏温和起来,直觉着善变。 往日里他觉得贤善的面孔,这朝却格外的假。 他不再吃那套,十分清醒:“你哪里是说的甚么急话,本就是不满北南留下跑回娘家去,这朝回来便对着孩子大呼小叫,是得有多怨恨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既是不满意他在家里头,何必还大老远的回来!” 秦氏教萧护训得哑口无言。 今儿是怎的了,她是哪哪儿都遭人嫌了去。 这当儿见萧护在火头上,与他对呛捞不着半点好处来。 昔时在王家旁得没学会,伏低做小她还不会嘛,且男人都还吃这套。 于是她捂着胸口哭起来:“咱俩夫妻,你说得甚么寒人心的话,这是我还回来不得了,我嫁于你,这里未必就不是我的家了么。” “我倒是想这里是你的家,可你把这里当是家嘛!” 萧护冷声道了一句:“你回来整好是时候,若是你不回,我也要到岳家去,有些话当面问问你。” 祁北南瞧这苗头,是要算总账的时候了,于是上前去把萧元宝抱了过来。 萧元宝抽噎着,埋到了祁北南的肩上。 祁北南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识趣的道了一声:“萧叔,我先回屋了。” 秦氏有些不明,看着回屋去的两个孩子,又想,萧护说这话是甚么意思。 她心里头忽的有些七上八下,感觉很不好。 萧护也大步去了屋里,秦氏心里突突的,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跟着过去。 站在屋里的王朝哥儿傻愣愣,显然是以前在王家见识惯了这般闹架的阵仗,早已跟家常便饭了似的,并不多稀奇。 他只听进去了萧元宝说买了包子和卤鹅。 这些天儿会外祖家里头,吃得粗简,还不如在萧家这头呢,三天两头的都有荤腥打牙祭,他早就馋得慌了。 又大老远的回来连午饭都还没得吃,瞧见秦氏要出屋子,连忙道了一声:“娘,啥时候吃饭啊,我饿了。” 秦氏恨铁不成钢,骂了一句:“缺心眼儿的,你说你去拿他漱口的东西做甚!能当东西吃不成!平白惹这么些事出来,还教你后爹听着,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王朝哥儿受了一通斥,一脸委屈的跑去了一边上。 秦氏进了主屋里头,萧护已然静默的坐在了凳儿上。 她无端的心慌,软着话道:“我错了还不成嘛,你何必那般恼怒,教孩子瞧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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