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忆:“……” 好眼熟,不对劲,再看看。 紧接着,他忽然惊恐地蹦跶起来,伸出双臂,护住门派弟子们,用神识扯着他们往后退。 而此时此刻,那个晕倒的男人幽幽苏醒,捂着头一脸痛苦地茫然地扫视向咋咋呼呼的时忆。 他容貌甚至可以称得上妖艳,左眼上纹着一朵红莲,盖住了大半眼角,仔细看,甚至会发现那红莲甚至还在不停浮动。 唇红齿白,一头青丝,戒珠袈裟。 时忆心里下意识浮现出来了两个字:妖僧! 他本来觉得无为宗这地理环境好啊,在大东北的犄角旮旯,平日冰雪皑皑,偶尔还能坐雪橇。 现在时忆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无为宗还有个不世出的老邻居住在不远处的雪山上,不过因为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下来过,时忆渐渐就放松了警惕。 那妖僧脸上的红莲标志,正是魔修大宗不二禅宗的经文! 修习不二禅宗的经法,脸上就会出现这样一朵堪称妖冶的红莲。 天杀的。 无为宗弟子甲:“宗主,这人谁啊?” 弟子乙:“他长得好俊俏。” 弟子丙:“……脸上的红莲好酷,还在发光!” 时忆:“……” 时忆想求他们闭嘴。 这个时候就不要看热闹了吧! 对面那个可是传闻中杀人不见血的妖僧啊! “那个,”时忆冷静下来,大着胆子问道,“来我无为宗有什么事吗?” 那妖僧坐在雪地上,面无表情,本来就极具艳丽的长相,如今沉着脸有一种诡异的攻击性。 离得近的弟子默默往下看去。 果然,宗主的腿要抖成筛子了。 “我……” 妖僧刚开口说第一个字,时忆吓得差点没撅过去。 及至反应过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妖僧态度平和,似乎并不是来挑衅滋事的。 但是时忆的态度反而把那妖僧吓了一跳,他忽而抿住唇,古井无波的幽潭一样的眸子死死盯着时忆。 时忆:“……” 汗流浃背了。 时忆干笑道:“不好意思,你继续。” 妖僧这才继续道:“我不记得了。” 时忆:“……不管你是做什么,无为宗……等等,你说啥?” 妖僧又闭了嘴,只是默默盯着时忆。 时忆感觉自己耳朵坏了。 “宗主,他说他不记得了。”弟子甲道。 弟子乙:“宗主,他好可怜,我们……” “不行。”面对弟子乙的建议,时忆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开什么玩笑,圣母心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不可取阿喂! 万一这个妖僧是装的怎么办? 万一这个妖僧恢复记忆后灭口怎么办? 时忆大手一挥:“回无为宗,关门。” “真的不行吗?”弟子丙惋惜道,“这和尚好帅,当个咸鱼宗吉祥物也不是不行。” 时忆:“……” 时忆脚下一个趔趄。 被宗门弟子的色胆包天惊了下。 不要命啦! 把不二禅宗的妖僧当吉祥物。 你看他这条咸鱼像不像吉祥物啊?! 时忆骂骂咧咧地把所有弟子赶回了无为宗,顺带关上了施加了护山大阵的大门。 徒留一个漂亮的和尚坐在雪地里,无辜又茫然地盯着时宗主冰冷无情的背影。 “宗主,他好可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不知道谁说道。 时忆:“……” 时忆龇牙咧嘴地瞪下他们这群胳膊肘往外拐的好色之徒们:“你现在当宗主,你去把他接回来吧。” “那还是算了。” 如此果断,如此无情。 如果要因为接纳一个帅和尚而被迫当宗主,他们还是忘记和尚吧。 时忆:“……” 你!们! 不过总是窝在无为宗也不是个事情。 万一和尚闯进来怎么办。 即使护山大阵挡得住,但是他们也是要出门的。 时忆的咸鱼生涯受到了严重威胁! * 正在前往蓬莱岛的岑旧忽而收到了时忆给他的小木鸟传讯。 这小木鸟岑旧少年时用着挺顺手的,就是不太够用,后来索性量产了放进储物袋,结识一个新朋友就送一个。 主打一个四海之内皆兄弟。 而此时,时宗主送来的纸条上,硕大的毛笔字写出来了鬼哭狼嚎的架势—— “岑兄,咸鱼危,速来救我!!!” 岑旧头顶缓缓冒出来了个“?”。
第076章 黄粱枕(2) 至于为什么从暑夏耽误到了立秋, 岑旧他们才刚刚启程去蓬莱岛,这个事就要追踪到岑旧和竹景刚下山的那一天。 在陆研刚刚说完“欢迎回来”后,岑旧虽然对几个小徒弟的精心设计的接风仪式很感动, 但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眼前忽然一黑,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现场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程佩离惊恐:“怎么会这样?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告诉我, 接下来的情节不是这样啊!” 竹景:“……” 什么话本这么奇怪? 竹景朝差点也吓晕的程佩离解释道:“是旧伤发作,疼晕了。” 岑旧是直栽栽晕过去的,因此好在前面站了个陆研, 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陆研面色一变, 好不容易被接上的肋骨此时又被师父砸断了。 竹景看出他在忍痛,于是很自然地伸出手:“让我背着你师父吧。” 陆研:“……” 少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简短利落地拒绝道:“不用, 我很好。” 竹景:“……” 这小子怎么莫名其妙瞪他? 竹景不明白, 为什么大家作为男人,有什么不爽不能堂堂正正打一架,吟九也好, 面前的小子也罢,总是对他产生一种没来由的敌意。 竹景:“。” 想不通。 陆研静默了一瞬,也明白他的态度稍稍有些过激。 不是因为对师父那股莫名其妙小孩子争宠的独占欲作祟,而是陆研还没有忘记,柳退云给他看的前世记忆中, 正是这个看起来和师父关系不错的师弟用剑刺伤了师父。 虽然一看就知道其中存在隐情, 虽然陆研不记得前世的事情,甚至他也没想起来正是因为竹景那一剑, 才会间接连接上了和师父前世今生的羁绊。 但是,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这人总归还是伤了师父。 陆研极其记仇。 因此他不太信任竹景,哪怕忍受着半痛的身躯也要顽强扛着师父回客栈。 魔尊:“……你就嘴硬吧。那你为什么不把岑远之交给那两位?” 他指的是没有受伤的,也在岑旧名下当徒弟的程佩离和秋茯苓。 陆研:“……” 方才找的借口好像不适用了。 圆不回来的少年恼羞成怒,一把子屏蔽了魔尊的残魂。 魔尊:“……” 你小子。 等到他们把昏厥的岑旧放到床上,陆研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把离床边最近的位置让给了竹景,让他给岑旧探脉。 陆研垂眸凝神地盯着,愈发觉得只修剑还有诸多弊端。 师父太容易受伤了,也许可以等他再长几岁后,去偷师一些医修的治疗术。 竹景也不是医修,只不过长年累月的修习,受伤不可避免,尤其是单论竹景性子而言比较容易引起争端,因此自然受伤多了,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所涉猎。 他收回探脉的手,一扭头,便瞧见仨小孩眼巴巴地蹲在床边,好像嗷嗷待哺的鸡崽。 竹景:“……” 下意识烦得额头冒了青筋。 还是不理解大师兄这种从小到大如一而终喜欢鸡娃的爱好。 “是缚仙索的旧伤发作。”竹景道,“应当是和沐安打斗时,强行征用了太多灵力。” 陆研却喃喃道:“蓬莱岛……” 竹景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少年看向这个比较讨厌的小师叔。 如果抛开上辈子不谈的话,竹景对岑旧的情意是没的说的,应当也不会再走到前世那般结局,而且目前就他的实力来说,假若真去了蓬莱岛,怕是在秘境中连十步都走不到就会殒命。 陆研便把凤梧城时程虚怀告知他的消息说了出来:“程前辈说过,蓬莱岛秘境有种灵草就牧柳,或许可以治疗缚仙索的伤。” 竹景:“真的?” 乍然听见这个消息,他心底不可自抑地升腾出喜意。 缚仙索手法阴毒,足以看出行刑之人对岑旧的恶意,其留下的旧伤还会时时发作,对岑旧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 倘若真的还有弥补缚仙索留下伤的灵药,竹景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师兄寻来的。 可它偏偏在蓬莱岛上。 如今是七月下旬。 马上就要立秋。 竹景记得,前世蓬莱秘境正是在这个时间段突然发生了变故,将在秘境试炼的、各门各派的弟子们通通关在了秘境中。 具体什么变故,其实就连在同样被困住的竹景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和蓬莱岛以及秘境的本源有关。 他只记得,自秘境关闭以后,原本对修士友好,可以说是绝佳游历寻宝场所的秘境一瞬间就变成了妄图吞噬所有的怪物,变异妖兽,凶残灵草,甚至无数在当年人妖之战遗留下的幽魂怨鬼,觊觎着他们这些年轻修士的皮肉与修为,倾巢而出。 竹景和其他弟子拼命厮杀,宛若炼狱,努力坚持着等待外界的长辈们想办法打通蓬莱秘境来拯救自己,但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无穷无尽,到最后甚至出现了无法用常语形容的新奇怪物。 竹景在里面被关了五年,他每天只能无情地屠戮、厮杀,比较幸运的是在之后他进入了秘境中一位上古大能的传承之地,因为有大能的神识残留,成为了一片难得的净土,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重,竹景差点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与人格。 直到不知今夕何夕,快要被杀戮与血腥麻痹到成为不会思考的傀儡,秘境突然地动山摇,开始坍塌,无数妖兽灵植在这一刻好似暴动,等到竹景浑浑噩噩地再度醒来时,他已经沉浮在蓬莱海的深处。 水墨剑托着他的腰腹,一路将他托出了大海。 竹景刚一浮出海面,就下意识回头去找秘境与蓬莱岛。 却见海上渺渺茫茫,水面一望无际,蓬莱岛像是成为了他的一场梦魇,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杀机重重的秘境、惨死的同门、幸存的正道修士,全部随着蓬莱岛一样,化为了虚无的泡沫蒸发在了阳光之下。 哪怕是现在想到,竹景都觉后背发凉。 什么样的存在,才能抹去一个岛屿和岛屿上的万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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