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神器,还要担心遭天谴呢。 只是毕竟这么多年守着了,总归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钟长老看着岑旧一步步走近白玉殿,叹了口气。 心底依然有些割舍的痛意。 然而不得不承认,时代变了啊。 竹景却在这一刻突然变了脸色。 “师兄,小心!” 岑旧察觉到不对,猛然滚到一旁,躲过了自白玉殿中呼啸而来的弑人剑意。 “李梦浮不是死了吗?”严莫谙震惊道。 白玉殿中忽而传来轻笑。 鲛纱覆面的白衣修士款款而出,晨光打在他脸上,透出影影绰绰的冷清眉眼。 “李梦浮死了,”沐安笑吟吟地扭头对严莫谙道,“我还在啊。” 严莫谙:“……” 严莫谙顿时有一种被水鬼掐住脖子的溺水窒息感。 沈花间蹙眉,挡在了严莫谙身前。 “沐安,”沈花间道,“无涯派与你无冤无仇。” 沐安在李梦浮尸体旁边落定,却连眼神都欠奉。 “李梦浮和我做了交易,却在没付钱之前就死了。” 沐安状似苦恼道:“我只能自己来讨要报酬了啊。” 沐安的眼神飘到一旁冷然的岑旧身上。 “所以我决定……” “无情道骨与锁灵藤都收下啦。” 诡谲的一声笑陡然落幕,而后,泛着黑气的修罗剑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沐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剑骨攻向岑旧。 风微微掀动他的鲛纱,露出冷白的肤色。 在场众人都震惊了。 沐安这次却是真身前来的! 岑旧蹙眉,沐安速度实在太快,加上大乘期的威压,他虽快速做了抵挡,但终归落于下风,加上沐安的修罗剑骨有腐蚀的作用,前世柳退云伤了脸之后都没办法弥补,不敢想这玩意的剑气落到他身上其他部位该是什么光景。 不仅要挡,还要不能被剑气波及。 岑旧掏出拂衣剑,狠狠迎了正面一击。 肺腑顿时传来爆炸的疼痛。 这就是……大乘期全力一击的剑意吗? 眼前的沐安忽而消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人。 纸人的嘴角用血红的颜料勾得极大,透出无比的嘲弄。 这是分身?! 那沐安真身在哪里?! 几乎是本能地,岑旧召出韩无双的佩剑挡在了身后。 秋水剑顿时被修罗剑骨浸染成了黑色。 岑旧:“……” 岑旧感觉到了棘手。 “师兄!”竹景道,“我来助你。” 青年修士跃到岑旧身旁,替他挡下了措手不及的一击。 沐安身形诡谲,加上他从不用剑,因此在场众人此时除了陷入混战的岑旧、竹景,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上去添乱。 严莫谙有心想帮,被沈花间拽住了手:“他们师兄弟多年默契,你去只会添乱。” 严莫谙急道:“但是他俩打不过沐安啊!” 沈花间:“你就打得过了?” 严莫谙:“……” 丢人了,他还没岑远之修为高。 沈花间沉声道:“再等等,岑远之的小徒弟应当去通风报信了。” 沐安身形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明明马上就要刺到竹景的胸口,他却忽然飞速后撤。 岑旧见状,忙拉着竹景朝旁匆忙避去。 一团火球从天轰然落地,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李长老想到了什么不美妙的经历,差点没腿软跪在地上:“……” 烈火之上,一道红衣身影翩然于空,白发纷飞,容貌张扬。 “在柳剑尊的故居欺负他的徒弟,沐安,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些?” 沐安眸子冷凝,道出来了来人的身份:“……程虚怀。” 他笑道:“总感觉每一次,都是你打乱我的计划。” 白发红衣的修士轻轻哼了一声。 “分明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程虚怀道,“也就别怨天尤人了。” 他不给沐安喘息的时机,袖子一扬,便是一团真火落下。 沐安只得向旁夺步躲去。 这真火是玄鸟遗留下来的火种,一旦沾染上,便只能被活活烧死。 沐安扑不灭袖子的火苗,索性斩断了那处衣袖。 他幽幽盯着岑旧,像是心魔一样阴魂不散。 “你就这么放过当初磋磨栽赃你的所有人了?” “好慈悲。” 沐安说完,忽而张开双臂,猛然坠入真火之中。 一张小纸片被烧成了飞灰。 他竟是偷偷调换了真身与纸人。 但却没办法再顾及他的逃窜,无涯派剩余几位长老忽而惨叫一声。 他们跌倒在地,血肉滋生出来了新的东西。 ——一张印着血红笑脸的白色面具。
第074章 锁灵藤(34) “师尊……?”四弟子愣愣地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钟长老, 一时失了神。 还是竹景眼疾手快,一脚将他踹到了一旁,才没被已经夺舍成功的沐安一剑贯穿。 “师尊什么师尊, ”竹景骂道, “你看看他长得像你师尊吗?” 四弟子:“……” 后知后觉的恐惧弥漫开来,他的瞳孔都有些涣散。 “这是什么东西?!”他惊恐道。 四弟子是近日回的穹峰, 因此并没有参加论道大会。 其他人在论道大会之上见识一轮的,面上已经波澜不惊。 “果然和沐安有关么?”吟怀空沉吟道。 岑旧下意识看向程虚怀。 白发剑修如今悠然落地,瞧着四个被面具夺舍的长老, 不由得叹了口气。 沐安行事诡谲又隐蔽, 他们实在防备不过来,甚至没有办法判断,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些人下的邪术。 程虚怀抬眼看向沈花间:“节哀。” 沈花间喉结轻微滚了滚, 尚未判断出程虚怀此话的意图。 白发修士一挥袖子, 玄鸟真火顿时落在了那些戴着面具、不分敌我攻击无涯派弟子的长老身上。 真火可以除一切邪秽,却没有办法拯救被夺舍的可怜人。 在火焰中,皮肉传来噼啪的惊人脆响, 四个长老喉中发出痛彻心扉的痛呼与尖叫,一点点随着罪孽一起落入飞灰。 在场众人注视着这一幕,心底无不悚然。 四弟子就这么呆呆愣愣地注视着真火之下一片不分你我的残骸。 混入其中的师尊在方才还在与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谈笑风生啊! 长长的泪痕自这个年轻人脸上留下,他脸色爆红,忽而从喉中发出不似人的一声悲愤的吼声。 迟来的情绪终于涌入他们心头,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消化完了这转瞬间的危机, 而后他们注视着长辈们留下的一堆骨灰,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哪怕有些人或许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至少对这些无涯派的亲传弟子来说, 却是抚养他们、传授他们的师尊。 可是再多的恩情,甚至还没有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可以报效的那一刻,便轰然与黄土混在了一起。 “沐安……” 不知道是谁先压抑着满腔悲愤道出来了名字。 在满腔故意放低的泣声中,逐渐升腾出一种夹杂着仇恨的苦叹。 那人多疯癫啊。 转瞬之间就夺取了四条人命。 夺取了他们的师长,他们的亲人。 四弟子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他的眼底红通通一片,好像藏了一眸底的恨血。 他缓慢而沉重地走到了岑旧面前,沉重而疲惫地唤了声:“大师兄。” 岑旧是这些人中唯一面无表情的。 震惊、悲伤,甚至只是单纯的同情惋惜,他都没有。 他白衣肃立在师尊的故居前,在这种悲怆的气氛下,心却鼓噪着,品出了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感。 死去的人是这些人的亲朋,但却是前世加重他堕落深渊的帮凶。 此时,他甚至感觉到了几分与世界隔离断掉的旁观感。 岑旧想,他甚至感谢沐安。 因为有悖礼法,因为同门旧情,又因为什么所谓的大局为重,他甚至不能像沐安一样,肆意将这些人的性命践踏。 尽管目的是报仇。 “怎么了?”岑旧稍稍回过神,他忽而想起沐安的纸人分身临死前那番没头没尾的话。 沐安说得讨巧,既能动摇岑旧的道心,又能将众人的怒火稍稍迁移到他的身上。 是要报仇吗? 岑旧木然地看着曾经也算关系不错的四师弟。 他像是眨眼间又被沐安扯回了前世孤立无援的境地,如今疲惫又脆弱,扬起脖子引颈就戮,等待着过往故人对他的判决。 “大师兄,”四弟子似乎一夜之间从没正形中锤炼着长大了,从前那副油腔滑调的模样竟在眨眼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里面挂满了疲惫的血丝,他盯着岑旧,快要将青年修士盯出洞一样的专注。过了很久,岑旧才听到这位师弟沙哑着声音,缓慢又郑重地说道,“我替师尊说声对不起。” 啊。 岑旧感觉好像思维停滞在了这一刻。 本来做好心理准备的,妄断生死是非的铡刀却没有带来想象中的疼痛。 太阳已经彻底趴到了晴空,将一缕暖意慷慨地打在了青年修士的身上。 岑旧转动着迟钝而僵硬的眼球,一向最会说话的他此时破天荒地发现了自己的词穷。 然而四弟子的声音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 更多的熟悉的、他从小陪伴到大的面孔站了出来。 他们唤着他“大师兄”,发出来了迭声的“对不起”。 岑旧的眼睫忽而很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迟来的曙光终于照到了他这个重活两世的冤魂身上。 “大师兄,”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的是吟怀空,少年迟疑了下,只是渴望地看着他,“回来吧。” 岑旧这才有了些落到实处的感觉。 “不。”他果断地拒绝道。 无涯派的恩怨与罪孽似乎消散在了玄鸟的不灭真火中,烧了个精光。 无涯派现在已经因为神器元气大伤,长辈们尽数死去,留下来的不过是几个金丹期的小鬼。 似乎彰显着这个门派的断代和注定要走的下坡路。 但似乎也还不错。 真火烧尽罪孽,这些孩子虽然青稚懵懂,但出乎意料地被教养得不错,身姿挺拔,正如穹峰随处可见的翠竹。 但这些都不是岑旧拒绝的理由。 他只是忽而没来由的疲惫。 分明解决了前世最深的仇恨,却和上一辈子赴死前一样,茫茫然无所得。 “我累了。”岑旧道,直接而明了,“不想再看见无涯派。” 他是无涯派的首席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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