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看不起人心,反被人心蚕食干净的感觉如何?” 岑旧弯腰,砍断了沐安握着修罗剑骨的手臂。 “你很别扭,在这千年偏执疯了。你不愿承认我是天道使者,却又下意识觉得我会和天道使者一样,空有愚蠢的善心。” “我才不是那种大好人。我呀,睚眦必报。你心心念念的天道使者,不存在了,再也回不来了。你,还想回天外天吗?” 沐安没有回答。 也没有机会回答。 被黑色铁链捆绑的他失去了修罗剑骨的支撑,顷刻卷入了妖魔境。 乌发散乱,面目狰狞。 最后像是被强行关入地狱的厉鬼。 “岑……远之。” 沐安道。 “我会一直恨你的。别让我等到……出来的那一天。” 他彻底滚入了岩浆之中。 再无踪迹。 岑旧又看向另一侧。 吟九被眼疾手快的竹景捞了回来。 腿却是彻底断了。 沐安的剑骨有腐蚀作用,他的腿一辈子也痊愈不了。 岑旧把那剑扔给他。 “这下子,你倒欠我许多命。” 沐安的性子乖僻,他将仇恨寄托在了修罗混血身上。 每一个被杀死的混血,都被混杂在了剑骨中。 抱着父母的遗骸,吟九低低哭了两声。 随后,他着急地抬起头来。 “师兄,是我对不起你……我做的好吗?” “我不是你师兄。也不会原谅你。”岑旧道,“吟九,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了。” 吟九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一直到岑旧转身离开,他才崩溃喊道:“师兄,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竹景:“你不会死。吟九,我向你保证。” 吟九:“……” 吟九惨笑两声。 “死了难道是便宜我了?”他喃喃道,“算了。我会一直活着,等师兄原谅我的。” 他被竹景派人拖了下去。 将会以残躯押入无间狱。一直囚禁到他漫长的寿命尽头。 竹景料理完吟九的事后,才走到岑旧面前:“师兄,保重。“ “好。”岑旧道。 随后他看向程序。 “太子殿下。” 最昔日的称呼。 程序身形一僵,呼吸急促起来。 “阿离应当还活着。我们的师徒契还没断开。”岑旧道,“也许她现在只是躲起来了。” 程序顿时松了口气:“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陷入了静默。 通天梯横亘在两人中间,像是把世界划成了两半。 另一头是程佩云怎么也摸不到的彼岸。 “远之,”他莫名有些失望,“你没有其他话对我说的吗?” 岑旧道:“小殿下,再在桃花树下埋一坛桃花酒吧。” “等我回来,这次可不要再偷喝了。” 程佩云喉咙有些发干:“好。” 天外天是三界之外。明明都知道,去了那边,此生再没有希望见面。 这只是一句虚假的诺言。 程佩云还是应下了。 “我会努力活着。”红衣君主道,“情丝断了。我便能……从此长命百岁。” 岑旧弯了弯眉眼:“那就祝陛下此生无忧。” 程佩云:“远之,再会。” * 众人的注视下,白衣青年走上了通天梯。 一步又一步。 天雷在云层里不断滚过。 游龙似的闪电呼啸而过。 天道宛若夹杂了极致的恶意。 将落雷不断地降在岑旧的身上。 但岑旧没有退缩。 连踉跄都不可。 “这还是飞升劫吗?”最开始被劈的那个修士震惊道,“感觉是把岑道友往死里劈啊。” 滚滚阴云,猎猎狂风。 惊雷闪电,天地失色。 唯有一抹白衣不动摇。 缓慢而坚定地消失在了云端。 仿若从天地间斩了一剑。 云层荡开,斜着炸出了锃然的阳光。 雷云是开始,是循环,是往复,也是重点。 阴霾总会被驱散。 天地运转,永不停转。 红衣君主站在原地,目送友人彻底离开了人间。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昔日的记忆。 梧桐树下。 小太子捧着卷书问旁边的少年。 “远之,你可有最喜欢的诗?” “有啊。”少年岑旧摇头晃脑地说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少年程序无语道:“年纪轻轻,你却偏喜欢这么老气横秋的句子。” 少年岑旧惊讶道:“哎,是这样吗?我以为很意气风发的啊!” “又没听太傅讲课吧?” “嘿嘿,我逃课去买了几块桃花酥。本来是想给你吃的。” “桃花酥呢?” “看一个小孩哭的伤心,送给他了。” “……” “压根就没买,逗我开心吧!” 初时不解诗中意。 再见已是……诗中人。 终究还是,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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