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哥!”
第九十二章 千里江山寒色远 “苏苏?” 萧晗诧异地回过头,之前他路过屠宅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生息,现下见到屠苏苏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自是欣然,“苏苏,你没受伤吧?令尊怎么样?” 奈何屠苏苏的目光都没有分给萧晗半分,吝啬得紧,她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暮尘,只是口头上敷衍道:“放心吧,何大哥,我们能有什么事儿呀。” 萧晗:“……” 好你个见色忘义的小丫头。 敷衍自己就罢了,但屠苏苏打一开始就对暮尘没移开过眼,萧晗立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他虽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但仍暗自腹诽:看什么看!那是我师尊!是我即将成婚的新郎官!再看也不是你的! 屠苏苏生了一双杏眼,大且有神,睫毛又密又长,这便导致她的眼睛根本藏不住事儿,女儿家的那些小心思都赤裸裸地摊在旁人跟前,一览无余。 暮尘依礼避开她的目光,垂眸唤道:“屠姑娘。” “哎!”屠苏苏应了一声,清脆清脆的,“不过公子以后还是直接叫我‘苏苏’吧,这样怪生分的。” 但暮尘不会逾矩,无论生分与否,他不想让屠苏苏的情窦初开浪费在自己身上。 想起褚寻忆顽疾难愈,临走前萧晗还在到处求医问药,屠苏苏又关切地问道:“褚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暮尘依然是中规中矩地应她:“好多了,劳姑娘挂怀。” 屠苏苏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她张了张嘴,却被萧晗直接拽走了,“好了好了,想说什么回家再说,这大半夜的都是鬼,小心再把你给吃了。” “可是……” 发现屠苏苏一步三回头,眼神还依依不舍地粘在暮尘身上,萧晗干脆用身高优势把她的视线挡了个彻底,“别看了,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走啦。” 暮尘感觉清朗的夜空里,莫名飘起了一股酸不溜湫的味道,他看着萧晗的背影,不禁低头笑了笑。 这傻子,同一个小姑娘吃哪门子的醋。 屠苏苏把暮尘和萧晗带进了一套老宅子,这虽比不上屠府的富丽堂皇,但也绝不简陋,屠百户见几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最近不太平,亡人谷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两位道长还是尽量避免夜行,省得与厉鬼交锋,寡不敌众。” 自温兰茵、无常鬼相继而至,萧晗便猜到了个七七八八,那位幕后主使多半是冲自己来的,虽不知道他有何目的,但也断然不能接着留在屠家,以免哪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是萧晗作揖婉拒道:“您说得是,但我们确实不便再多叨扰了。” 屠苏苏不舍地攀上萧晗的胳膊,一边摇晃着他,一边不舍地挽留,“何大哥,褚公子,你们真的要走吗?”软绵绵的嗓音,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萧晗没有应声,暮尘亦是不语,屠苏苏见此更加焦急,她想起与萧晗的初遇,道:“你不是说我凶相有灾吗?何大哥,你得留下来,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先前萧晗在街边算卦,发现屠苏苏面露凶相,便以替她消灾的名义混进了屠家,如今石洞已毁,按理来说周遭的煞气应该已经散尽了才对,为什么她身上的阴寒却丝毫未减。 反而,好像还加重了些许,每况愈下。 萧晗还没来得及深想,便被暮尘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如今无间道既毁,绝情鬼已诛,屠姑娘不必太过忧虑。” 其实说自己凶相有灾,不过是想挽留他们的借口罢了,屠苏苏失落道:“可是……” “无妨、无妨。”屠百户见暮尘去意已决,便不再强求,“但正值月黑风高、百鬼夜行之际,两位道长不如留宿一晚,待明早日出东升,再离开也不迟。” 正好萧晗对屠苏苏的面相存疑,听屠百户都这么说了,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暮尘点头示意自己先行一步,萧晗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又仔细瞧了屠苏苏一眼。 当真是奇了怪了。 等回到偏院后,萧晗揪了根草叼在嘴里,他依着门框,问道:“师尊,你觉不觉得苏苏身上总有一股阴气,不似活人?” 暮尘正在收拾床铺,他闻言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如果一缕魂魄便可复活乃至于操控旁人,那又该如何辨别,谁人为死、谁人为活?” 一语道破梦中人。 萧晗感觉后背发凉,直冒冷汗,“也就是说,咱们遇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只是别人的一缕魂魄……” “不错。”暮尘掸净了灰,坐在床铺上陪萧晗说话,“我进石洞前,曾发现那儿有一块墓碑。” 萧晗心下了然,“是慕容迟的碑。” “叶舟,你可知道,”暮尘阖目,仿佛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他再次睁开眼睛,与萧晗两两相望,“若想互通阴阳,化死为活,就必须要一段阳间的香火……” 萧晗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索性直接来了句:“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无常鬼已经告诉他了,但此时乱世动荡,萧晗暂且没有心思和暮尘促膝长谈,聊一聊关于自己和萧玉笙到底是谁欠谁的。 所以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只问:“莫非是慕容迟给我娘上的香?” 暮尘不置可否,听到寂静的院中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晗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转过身来,“谁?” 脚步声立刻一滞,然后一双葱绿色的绣花鞋从拐角处慢吞吞地蹭了出来。 萧晗愣了一下,“苏苏?你怎么来了?” 屠苏苏好像刚喝过酒,雪白的脸颊泛着酡红,她站在月色里,凝睇含情,胸膛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而一起一伏,她说:“何大哥,我有话想对褚公子说。” 萧晗:“……” 他就算再迟钝,瞧见屠苏苏这般火热的神情,哪里还会不清楚她想干什么,看来是酒壮怂人胆,小丫头要借着酒劲儿吐真言喽。 萧晗还杵在门口,寻思该怎么打发走她,可谁知屠苏苏却急不可耐地推开了他,吃醉了酒的姑娘家力气也不小,愣是把萧晗推得倒退了半步,顺带着关上了门。 在视线对上暮尘的刹那,屠苏苏的酒立时醒了大半,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也烟消云散,她支支吾吾地说:“褚公子,我、我……” 方才门口一阵掰扯的动静,暮尘怎会不知屠苏苏意欲何为,他原想着明日清晨便走,但没想到,临别之际,屠苏苏却先一步找来了。 “褚公子,相处多日,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见暮尘没有反应,屠苏苏有些急了,“但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自何絮把褚寻忆抱回来那日起,就觉得这男子长得俊朗,是个不折不扣的玉面公子,后来加之每日相与,女儿家的一颗芳心便越发深陷,不可收拾。 面对屠苏苏期待的眼神,暮尘斩钉截铁地回绝道:“抱歉了,屠姑娘。” 这话虽伤人,但暮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清楚,任何的犹豫都是在辜负屠苏苏,不如自己走后,让她的这份心意也随逝水而流,毕竟她年纪尚轻,忘却一段错付的感情并不难。 屠苏苏的脸上红晕未消,苍白又泛了上来,一时间面色十分难看,过了片刻,她抽噎着问道:“我、我是有哪里不好吗?” “屠姑娘,你很好,不必因身外之物而妄自菲薄。”暮尘真诚地看着屠苏苏,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歉的意味,“只不过在下已有心悦之人,委实不能耽误姑娘。” 屠苏苏大受打击,她噙着泪花,喃喃道:“原来是我会错了意,原来你早已有了喜爱之人……” 言罢,屠苏苏落荒而逃,不慎却与门外的萧晗撞了个满怀,她迷茫地仰着脖子,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何大哥……” “别哭啦,情这一字最是强求不得。”萧晗笑着拍了拍屠苏苏的脑袋,一瞬间竟有种在哄月霖的错觉,想当初那个傻丫头亦是这般为情所困。 唉,说到月霖,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萧晗在心里不免叹息,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月霖,转而调整好表情,安慰屠苏苏道:“命里有时终须有,迟早有一日,你会遇到属于你的如意郎君的。” 屠苏苏哭道:“何大哥,我想喝酒。” 萧晗无奈,“你这一晚上没少喝吧。” 知道自己瞒不过萧晗,屠苏苏便老实交代了:“酒是我爹的,我没敢多喝……” 萧晗问她:“想畅快喝一次?” 屠苏苏点头,“想。” “手给我。” 屠苏苏懵懵懂懂地把手伸了过去,萧晗抓上她的胳膊轻松一跃,便带她飞到了屋顶。萧晗面冲东南方,问道:“认识路吗?” 屠苏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高高地挂着的一个“酒”字灯笼,“认识。” 压下心中带坏小丫头的负罪感,萧晗一扭头,一闭眼,大手一挥道:“去吧!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第九十三章 芦花深处泊孤舟 目送屠苏苏离开,萧晗却迟迟不肯转身,因为他感到有一束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如芒在背,简直是恐怖如斯。 暮尘冷冰冰的声音倏地响起:“屠姑娘已经走了,你还不转过来吗?” “转,怕是转不过来了……”萧晗扯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方才一不留神把腰闪了,哈哈……” 他不敢转身,主要是心里头发虚得慌,把姑娘家往酒馆引的这种行为,听上去确实不太像君子所为,还怪下流的。 见萧晗背对自己,暮尘便主动上前,把人给掰了过来,“你就由着她去那种地方?” 萧晗无辜地眨了眨眼,明知故问:“师尊说的是哪种地方?” 暮尘:“……”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但这一次,无论萧晗如何插科打诨,暮尘也并不打算继续纵容下去,他怒言:“你自己风流成性也就罢了,如今又带着屠姑娘胡作非为,毁她名誉。若非严惩,我瞧你是要反了天了!” “我毁她名誉?”莫名背上了这种弥天大罪,萧晗不住叫屈,“师尊冤枉啊,我就是想让她喝点儿酒痛快痛快,怎么就成毁她名誉了呢?” 女儿家面子薄,被拒绝了定然伤心,萧晗原想着让屠苏苏去酒馆里放松一次,酩酊大醉一场,之后再睡上一觉,翌日不管是情伤还是什么别的,保证都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此举虽不是很能上得了台面,但若说他糟践屠苏苏的名誉,萧晗也确实冤枉。 但暮尘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想来多半是误会了,萧晗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师尊,你是不是分不清酒馆、青楼和窑子的区别?” 暮尘没应声,萧晗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他耐心解释道:“酒馆呢,顾名思义,就是单纯喝酒的地方,也许还有文人墨客借着酒意赋诗作画,好不风雅。青楼虽说比不上酒馆,但里面大多也都是清倌人,至于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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