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流言提到了被许多修士忽视已久的玉镜台,并以玉镜台为引,发散到了其他话题,短短两日便甚嚣尘上,矛头直指林长辞。 “前辈可知玉镜台?那可是上古仙器,平常修士难以驾驭。” “既是仙器,想必除去预知之能,定有些我等不知的妙用。” “自然,仙器与普通法宝不可同日而语,否则碧虚是怎么复生的?” “可碧虚长老那案不已经翻了吗?” “前辈糊涂啊!您想想,如今修真界只有两人复生,一为碧虚,二为魔尊,这二人生前都见过玉镜台,若是毫无关系,有可能吗?” “就是,而且这般出名的仙器,若有逆天改命之能也很正常,只是逆天改命到底要夺取机缘,指不定……” 他没说完,但众人心领神会,默不作声交换眼神,露出“你知我知”的神色。 “无稽之谈。”殷怀昭从心腹口中得知这事,皱眉道:“林长老复生前的所作所为无人不知,补魂几乎耗了半条命。我瞧他们中间不是没有受过恩惠之人,连这点恩情都不惦记,当真是白活了。” 他吩咐心腹去遏制这股风气,不要让林长辞知晓。可惜若华温淮那几个徒弟近日在外奔波,否则不等殷怀昭知道,他们早上门去掀了人家帐子。 殷怀昭吩咐得快,但流言比人腿更快。 溪边下游,不少修士聚在一处说话,林长辞本以为这些人在商量对策,路过时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号。 “碧虚的身体情况……啧,大家没觉得有问题么?” “谁说的?我早觉得不对了。年初我师妹可是看着他出山的,病秧子一个,风吹吹就倒,现在倒越发康健了。” “说不定真藏着玉镜台呢,不然魔尊为何只寻他麻烦?说起来,我瞧着丹霄也有点不对劲……” 几人说得浑然忘我,丝毫没察觉不远处的冷意。 “不对劲?”一个温雅的声音插入他们谈话,一字一顿道:“不妨和在下说说?” “你自己不会看吗?丹霄那修为……” 待看清说话的人时,议论声戛然而止。 来人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眉眼温软如春华,气质清贵,白衣似雪,分明御剑而来,浑身却无一丝急迫,身后跟了数位仆从,一言一行无不符合世家公子的规范。 “在背后搬弄是非,妄议他宗长老,也是尔等宗门教义所授?” 他说话不疾不徐,甚至含了半分笑意,却叫人心中一抖。 在场无人不认得这张声名在外的脸,以及他与众不同的身份——碧虚长老唯一的师弟,白家少主人,白西棠。 怎么撞到他跟前了? 他知道,那岂不是等于碧虚也快知道了? 有人冷汗涔涔地辩解道:“我……我等并非是背后道人长短,只是……” 白西棠做了个止住的手势,并不看着说话的人,而是微微勾起唇角,望向他们身后。 “师兄,别来无恙?”
第110章 掀桌 既被发现,隐藏就变得毫无意义。 披着雪青色大氅的青年自枫林后踱步而出,他立在风里,身形清瘦,面色无喜无怒,叫人捉摸不透。 他似在后面听了一阵,并不惊诧,那双寒星似的眸子扫过众人,将修士们精彩的表情尽收眼底。 话题主角不置一言,修士们却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失了言语,不由自主低下头,再多的辩解在此刻也是苍白无力。 白西棠信步上前,轻声问:“暂别一月,师兄身体可好?” 撞入林长辞眸中的冷意,他巧妙地停在几步外,既不生疏,也不如昔亲密。 二人之间涌动着某种古怪的氛围,谁也没有先动,等着对方开口,寒风涌动,其他人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 静了几息,林长辞开口:“既然来了,便去殷盟主处记名。” 他主动给了台阶,白西棠却不顺着他下,问:“我若走了,这些人怎么处置?” 他笑意微妙,示意性地看了一眼静若鹌鹑的修士们。 修士们本因事主未提及,竭力想减少存在,悄悄揭过这一页,可白西棠三言两语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林长辞撇过了头,道:“清者自清,我自会遣人报与殷盟主。” 白西棠看着他,笑笑:“一犬吠形,百犬吠声。” 他把刚才没迈完的步子走完,站到林长辞身边,无形做起了主,道:“我来得晚,没听全,只听见了师兄的道号。诸位对盟友如此热忱,不妨把方才所说的话为师兄与我复述一遍,如何?” 被讽为“犬”本就叫修士们面色难看,这话更使他们尴尬到了极点,个个脑袋都要埋进土里去,无人应声。 白西棠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左右看看后,缓步行到一人面前,道:“若我没记错,阁下乃是灵星门赵义长老首徒瞿问卜?” 那人涨红了脸,不敢称是,怕给师门丢人。 白西棠继续问:“方才我似乎听道友说,师兄藏了玉镜台?” 这人连连摆手,结巴道:“这……这只是在下一家之言……做不得真,在、在下被流言蒙蔽了眼睛,望林长老和白公子莫怪!” 白西棠叹气道:“看来瞿道友不愿与我复述了?” 瞿问卜支吾几句,白西棠似有所悟,笑意不减,道:“原来瞿道友认为,在下的面子不够,亦或是白家面子不够,不足以让瞿道友开尊口?” 瞿问卜哪敢应这话,在世家大族面前,他们小小一个灵星门能算什么?他正要解释,就看白西棠脚步调转,又朝另一人走去。 被点到的人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扣一顶大帽,忙不迭道:“白公子,在下方才只说碧虚长老的身体有问题,这也是出于对长老康健的关心,并非其他!” 白西棠仍没有放过他,微微挑了眉,问道:“阁下的意思是,其他道友曲解了你的原意?” 好个死道友不死贫道,其他人本就心虚,暗地对这人怒目而视。 白西棠极有耐心,挨个点了名,语气从容不迫,不像逼问,倒像寻常寒暄,叫被问到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缠的艰难得很。 “白西棠。”林长辞叫住他。 白西棠鲜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现在这样作态,不知是真的为人出头,还是专程做给他看。 恰逢此时,得知消息前来接应的文书也到了,朝在场修士们一拜,对白西棠道:“白公子,盟主这边有请。” 白西棠走了两步,忽而停下,对林长辞道:“师兄,不与我一起去么?” 他淡淡而笑,白衣与身后苍风霜气融为了一体。 林长辞冷冷看他,文书不好催促,只能躬身候着,几息后,青年终于迈动了步伐。 中心营帐。 殷怀昭原是派人为白西棠登记,得知林长辞一同来此,心头一跳,放下手中事务,主动出了营帐迎接。 “林长老,西棠。”殷怀昭冲两人点头打过招呼,示意道:“可要进来喝杯茶?营地简陋,比不得宗内,还望长老莫嫌。” “茶便不喝了。”林长辞道:“林某此次来,仅为一事。” 他道:“殷盟主可听闻近来同盟中兴起的流言?” 还是让林长辞知晓了,殷怀昭暗地苦笑一声,正色道:“此事乃殷某失察,殷某也是昨日才知晓,本不想扰长老清净,已吩咐人去遏制,到底办事不力,晚去一步,还请长老恕罪。” 他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去,林长辞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道:“此事非殷盟主之过,只是人言可畏,林某不愿叫人平白污蔑,劳烦殷盟主替在下做主,将同盟召集,林某自会说个清楚。” 白西棠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殷怀昭没有丝毫轻视,即刻取下腰间盟主令,递给心腹道:“照林长老说的做。” 心腹领命而去,约一刻钟后,他回来复命:“宗主,各方使者已至集议堂。” 殷怀昭点头,对林长辞做出“请”的手势,道:“殷某与长老一同前去,必不叫人污蔑长老清白。” 集议堂。 堂中坐满了人,除去在外执行任务的人以外,还在营地的使者们尽数被请来此处。 不少人有些不明就里,不晓得殷怀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召集,难道天象有变?和他们不同的是,某些修士深深垂了脑袋,生怕被人注意。 殷怀昭等人进门时,不少修士都察觉到一丝凉意,待抬头,见林长辞从身侧过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倒是身后的白西棠目光流转,不着痕迹地在他们脸上停了停。 “诸位。” 殷怀昭请林长辞二人坐下后,才落座于上首,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一则谗言。” 小部分人还在状况之外,面面相觑,更多的人看着面色冷淡的林长辞,已瞬间明白过来。 才被教训过那几人尤其惊讶,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碧虚竟这样不依不饶。 殷怀昭道:“近来,殷某听说联盟中兴起一股流言,流言内容不为别的,只为诋毁碧虚长老。碧虚长老是何等高风亮节之人,殷某以为,吾等齐心协力,明智通达,一听便知此乃离间盟友的卑鄙伎俩,偏巧有人信了。” 他以“谗言”和“离间”定性,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就是偏向了林长辞。 当即有人沉不住气,开口道:“吾等自然通达,但既然未曾做过,何必惧怕流言蜚语?” 殷怀昭笑容变淡,鹰眸微眯,看向他道:“道友岂不闻,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那人道:“若道心坚定,自然不会被流言困扰。” “道心坚定?”林长辞一字一顿,重复着这四字,眼神冷冽:“既然这位道友道心坚定,应当能回答林某几个问题?” 那人觉得莫名,道:“为何是你问我?” “既是阁下先开的口,为何不许林某提问?”林长辞道:“若是道友恐露了怯,便罢了。” 那人果然受不了激,冷哼道:“请问吧。” “林某请教阁下,可有听过近日流言?” “自然听过。” “流言从何人之口传入阁下耳中?又有何佐证?” 那人警惕起来:“你想诱我出卖盟友?若叫其招了恨,受了暗算,岂不是我之过?” “原来你也知晓,如今在座的各位皆是盟友?”白西棠笑了笑,适时插嘴道:“我还以为师兄犯了何等事,不在盟友队列内,才遭人背后针砭呢。” 那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挤出话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么?那你便说说,本座究竟做了流言中的何事。”林长辞面色不变,淡淡道:“本座可以道心起誓,若确有其事,叫道心破碎。反之亦然,阁下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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