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家财? 宋明晖心惊。 自家长辈若不可信,这局棋就别指望逆风翻盘了,掀桌摆烂得了。 谢星珩简要说明现状。 如是种种。 江老三发难,江承海赌护身符。 李家为盐引,愿意出资五千两给县里赈灾。被江家截胡。 商户联合捐款,李家明里捐款五千两,暗里盐引五千两。被宰狠了,发疯送了个女儿给北方官爷。 黄家被迫卷入其中,突然大出血。但他家窝窝囊囊,要当墙头草。 现在常知县的立场未知,李家是要江家死。 “我猜着朝廷赈灾的人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抄了我们家。” 宋明晖不由多看了谢星珩两眼。 是个聪明人,临危不乱,还能撑起门户。 江承海给他写的信里也是这句,说谢星珩一家遭灾,他能撑起门户,事事有条理,处处没落下,是个厉害顾家的人。 宋明晖眼里锋利弱三分,垂眸想想,报了个地名。 “去林家屯看看,叫徐武带人去。” 徐武是个木头,抗打耐揍,武力值过人,脑子不灵光。 两句话不和,人家撕票了怎么办? 谢星珩决定亲自去看看。 宋明晖听了满意,但不让他去。 “你个书生,就别掺和了。叫徐武带着杨高去。” 听起来杨高是个“军师”? 谢星珩应下,喊了来巧去回话。 因他给的信息量太大,姜楚英都没再忧心科举的事了。 即将危机临头,江家还各处喜庆热闹。 真就是门庭锦绣,内里惨淡。 叙过话,谢星珩让他们先沐浴吃饭,也叫了个郎中上门诊脉。 有人上门,就看得见家里空空。 宋明晖不提,由着他来。看他本事有几分。 刚清的场子,没那么快张罗好。 谢星珩摆规矩,进门就给人蒙上眼睛,进了屋,郎中能看也不敢看了。 药方开了,抓药就熬煮。 宋明晖让他给谢家下帖子,“今天匆忙,明儿我带着小鱼,你跟着一起,我们去你大哥大嫂那儿吃顿饭。正式见见。” 谢家情况他知道,两家已结亲,就无所谓谁高谁低。怎么方便怎么来。 别说谢家一家三口伤的伤,幼的幼。单说谢星珩目前还在为江家筹谋,他就能给十分面子。 又问:“你见过贺管事了?” 谢星珩隔着屏风,老实答话:“嗯,他让我跟小鱼和离,我把他骂走了。” 宋明晖赞了声:“无碍。老三要政绩,而且他换了五哥儿去当侍妾。” 谢星珩知道五哥儿,从小鱼嘴里听见过几次。 不知叫什么名字,听起来是经常欺负小鱼,让小鱼下意识较劲,五哥儿没有的,他有,他就开心。 对江老三的选择,谢星珩不做评价。 宋明晖简要说明江李两家的恩怨后,谢星珩脸色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 合着全是江老三造的孽。 先得罪李家,再去京城得罪个更狠的,回头两个对家联手,回旋镖打到了大房身上,冤不冤呐。 他是赘婿,府中家主不在,不好在爹爹房中久留,信息交换完,谢星珩就要告辞。 宋明晖问他:“今年乡试下场吗?” 谢星珩要考的。 不论如何,举人必须考上。 考上了举人,才好入仕。 否则就要大机缘,才能另走偏门。 宋明晖点头:“该去催办了,等致微回来,你俩一块儿去县衙,先把试卷买了。你户籍在枫江,要找常知县给个条子,你就能易籍去京都考。到京都,还得去衙门报备,得提早几天走。” 这么算下来,留给谢星珩处理家务事的时间不多了。 他今日不办,听来巧说,有人去农庄报信儿了,他就张罗了一桌席面,给两位家长接风洗尘,也给堂哥和小鱼吃顿好的补补。 农庄事务好交接,人心安定,都有活干,各司其职,就是人多,外来者多,要仔细盯着。 得知宋明晖跟姜楚英回来了,兄弟俩归心似箭,当即分头行动,把人都遣散了。 已经热闹了好久,该说的赈灾细节都说烂了,故事也都耳熟能详。地里要种豆子,小麦晒好要交税,佃户们也该分粮了,再在这里不合适。 书生们有应考的,该回家准备。 今年不下场的,也要趁着记忆热乎,回家默写下来,留待日后复习。 这边散场顺利,红榜不摘,每日收入支出一列列的加,哪怕枫江百姓说相信他们,没几个人来看,也都贴着。 夏日长,兄弟俩回到江府,天边刚现晚霞。 两个人都跑野了,江知与还没进家门,就姿态急躁,老远就喊“爹爹”。 江致微穿了一阵裋褐草鞋,再穿书生袍服,各处不习惯,感觉热、不方便,一路走着扯扯拽拽。 一家吃饭,就在堂屋大圆桌边,江知与进屋,乖乖叫了二婶,又甜甜叫了小谢,然后扑到爹爹怀里去。 都是一家人,他唯独在小谢面前会顾着几分面子,可小谢也看他哭过,这便不在意了,趴爹爹肩上掉眼泪。 “我让你担心了,也没把家看好……” 他瘦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皮肤底子好,久晒不黑。日头烈,有几处脱皮,脸上起了红斑,哭起来可疼。 宋明晖摸他头,又抚他背:“好了好了,爹爹不是回来了吗?都会没事的,你也做得很好,都成亲的人了,你夫君还在看着。” 被宠爱,才会纵着性子来。 江知与抱着他不撒手:“小谢不会介意的。” 宋明晖跟谢星珩相处不久,就看他在家逢变故时,能守着一家子人,就知道是个品性好的。 也就客气两句,他哄了小鱼好一会儿,才叫孩子洗洗脸再上桌吃饭。 江致微是个男人,对娘亲撒不出娇,母子见面,被衬得干巴巴的。 好在他农庄里打滚过,知道做儿子的,除了撒娇外,还能调皮。 他往常不会说什么俏皮话,尤其在娘亲面前,那叫一个端方,细细回想,母子相处很客气。 江致微黑了很多,瘦了,也壮实了。 他给姜楚英说:“娘,你看我好久了,不会没认出来我是你儿子吧?” 姜楚英心疼他吃苦了,眼里湿润,又被他逗笑。 “怎么会认不出?你也黑太多了。” 说笑一阵,正式入座。 宋明晖在主位,左侧是姜楚英,再左是江致微。 小鱼挨着爹爹,谢星珩挨着小鱼,坐在兄弟俩中间。 席间上酒,家里清存货,赶上好日子,把窖藏的琼酒都拿出来喝。 桌上就两个男人酒量好,其他人两杯下肚就不再喝。 家里没有旋转桌,江家人吃饭守礼,要留丫鬟布菜,否则就只夹得到面前的菜。 如今家里出事,好久没见,许多话要说,就把家仆都使唤得远远的。 谢星珩怕小鱼吃不饱,给小鱼夹菜。 小鱼脸红红的,被爹爹看得不好意思,反过来给爹爹夹菜。 江致微吃过几天大锅饭,站起来夹菜不觉有什么,一下给他娘碗里堆得冒尖尖。 是变了很多,可瞧着比从前更有个人样。姜楚英心里熨贴得很。 宋明晖问事情进展,才知道谢星珩入赘江家,还给了一份大礼。 那么多营生,二房也有留,姜楚英为之侧目。 江知与可劲儿给谢星珩拉好感:“他可厉害了,又体贴,又周到,农田的事懂,还会孵小鸡,我跟他对账,他连账目也懂的!” 宋明晖笑眯眯:“读书怎样?” 谢星珩:“……” 干嘛啊这是。 这次换江致微夸:“一等一的好,我才知道他是廪生,每个月能领钱粮的。” 谢星珩:“……还成,好久没看书,脑子有点木。” 他不再说他可能考不上,考上的人是万里挑一,家人有期待,却没给他压力。 江知与很想念爹爹,吃着饭,嘴里都咕噜咕噜,夸一阵小谢,又夸一阵哥哥。再把他怎么察觉不对劲,又有哪些不对劲,后边跟谢星珩怎么商量,具体做了什么,堂哥又补充了哪方面,现在进程在哪里,都细细说了。 一顿饭吃完,菜肴撤下,换上茶点,一家人转去小院乘凉继续说。 宋明晖不愧是一家主君,听完就补了一个缺口。 “以工赈灾是朝廷的事,朝廷出钱,灾民务工,是安置也是给朝廷服劳役。现在给我家务工,还是以工赈灾的话,我家依然占了便宜。挪用善款的罪名跑不掉。” 散尽家财又怎样? 农庄还在呢。 新盖的厂房在,新开的荒地在。 东西摆在那里,那就是别人捐钱,难民出力,江家得好。 这是流氓说法。 一开始是江家提供了地盘、活计,盘活了枫江百姓的经济,让他们快速安定。 这也是得到常知县同意的,遭灾的县不是丰州,丰州没有多余的活给枫江百姓做。 工钱实实在在发放了,账单都有,他们还能私吞不成? 谢星珩想过这个问题。 “厂房还没动工,可以说是粮仓。荒地也没撒草种,可以说单纯给他们找活干。” 所有款项名目都在,余额尽数上交。 营生要来年才见效,可以避开这阵子风头。 宋明晖摇头:“这件事坏就坏在常知县什么都不干。他但凡叫个人做监工,这些都好说。” 没人监工,又明确知道背后有人使坏。 他们连赈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别人已经上了眼药。 现在不能靠嘴说,要有实际行动。 散财就散得彻底一点。 拆了就太难看,枫江百姓心里会不好受,好像他们这阵子的操劳都是白拿钱。 留着就要分出去,让它从江家私有,变成百姓公有,或者县衙占股。这样子,这个“工”才是给公家做的。 县衙胃口太大。 常知县赈灾,不出人不出钱,也不出力。白捡政绩还想挨夸,吃相难看。跟他合作,营生迟早易主。 找百姓合作又太散,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留在丰州。 再者,天降横财,更显心虚。 宋明晖还有个门路,可以挂卫所的名头。 丰州有小江南之称,每逢征战、演习,都会加赋税,商税更重,以充军饷。 江家根基在这里,江承海自闯荡江湖以来,去哪儿都打点,熟人密布。 宋明晖虽居内宅,也有人脉。 两头打点,不至于连银子都送不出去。 挂上卫所的名号,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说。 铁打的卫所流水的兵。 跟给县衙比起来,只是易主的时间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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